長城證券杭州文一西路營業部,大户室三號房。
星期一上午。
離收市還有10分鐘,沈進像往常一樣,擺出他最舒服的姿勢,悠閒地躺在他那張專用的辦公椅上,看着面前的三個操盤手熟練地進行着操作。身旁坐着他的女助理兼情人朱笛。
操盤手小陳突然轉過身道:“三少,有人買了我們一百萬股的林梅股份。”
沈進摸了下鼻子,似乎對此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對朱笛道:“你查一下剛才的情況。”
朱笛的手指在鍵盤上清脆地敲打了幾下,道:“咦,奇怪。”
“怎麼?”沈進問。
朱笛道:“剛剛這一百萬股是一個叫夏遠的人買的,而且,而且他的交易地點就是長城證券文一西路營業廳。”
沈進坐了起來,道:“你是説他就在我們門外?”
“對,”朱笛看了看手錶,道,“剛剛是11點20分,現在才過了5分鐘,他應該還在外面。”
沈進一言不發,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最近行情很清淡,營業大廳里人跡寥寥。電腦前就站了一個人,一個年輕人,他穿一件雪白而考究的絲質襯衫,一條順滑的褲子,一雙發亮的皮鞋。
沈進走到他身邊,他面前的電腦裏果然是林梅股份。
沈進微笑着問:“朋友,你對這隻股票感興趣?”
那個年輕人回頭看了看沈進,笑着道:“是的,我非常看好它。”
“呵呵,剛巧我也買了一點這個股票,你覺得接下去這隻股票會怎麼走?”沈進問道。
年輕人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管我説它漲還是跌,都是錯的。”
“哦?這倒奇怪了,”沈進笑着道,“為什麼不管説漲還是跌都是錯的?”
“因為在林梅股份的大莊家杭城進三少面前,我説它漲還是跌又有什麼意義呢?”年輕人笑了起來。
沈進心中一凜,雖然“杭城進三少”很出名,但他一向是個低調的人,很少拋頭露面,認識他的人不多,這個年輕人怎麼會認出他呢?沈進還是笑了笑,道:“那麼,如果你是進三少,你接下去會怎麼做這隻股票?”
年輕人輕鬆地道:“當然是下午就拉漲停了。”
“你倒是很會打如意算盤,半天時間就漲停,那錢也太好賺了,呵呵呵。”沈進雖然臉上還在笑,心裏卻有了個更大的疑惑。他確實計劃下午就做漲停了,這件事到現在為止向誰都沒提過,甚至那三個操盤手也不知道他的計劃。這個年輕人是隨口戲説呢,還是知道他的計劃了?
年輕人説道:“以杭城進三少對股票的閲歷和眼光,下午做漲停絕對是個很好的主意。我買了一百萬股林梅股份,不知道進三少是不是夠大方,讓我也賺點錢?不過我也不着急,進三少的平均成本比我高三分錢,如果不拉漲停,純粹是浪費彼此的時間。我呢,每股賺五毛錢就出來了。我猜想,如果按進三少原先的計劃,我每股賺五毛錢明天就能實現了,你覺得呢?”
“呵呵呵呵……”沈進笑了起來,“正像你説的,你連進三少的平均成本都知道了,那他要是改變計劃,不拉漲停,不是純粹浪費彼此的時間嗎?”
“那,很好。我先走了。我叫夏遠,或許你已經知道了,我猜想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年輕人笑着走了出去。
沈進收斂了笑容,回過頭,看見朱笛正遠遠地站着,揮了揮手招她過來,淡淡地道:“你找人去調查一下那個年輕人。”
下午。
沈進依然舒服地躺在他那張專用辦公椅裏,點着一支煙。作為股市裏的一個大莊家,有時候很忙碌,但更多的時候卻是空閒得只剩下寂寞。莊家的寂寞,就像雪域高原上的白蓮,但是這樣的美麗,又有幾個人有資格去欣賞,又有幾個人懂得享受?沈進無疑是一個懂得享受寂寞的人。
“三少,”朱笛温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查到夏遠的資料了。”
沈進看着她,笑了一下,示意她講下去。
“夏遠,二十一歲,浙江大學城市規劃專業大二學生,寧波人。對他的家庭背景我們一無所知,因為他在學校的註冊資料上,家庭信息竟然是空白的。他不住校,長年住酒店,開寶馬車。學習成績一般,在學校他幾乎不和任何人交往,也沒什麼朋友,即使他的同班同學對他的瞭解也非常少。”朱笛説完,看着沈進的反應。
沈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站起身來,走到操盤手身邊,淡淡地道:“現在拉漲停吧。”
“現在拉漲停?”朱笛原以為沈進臉上會出現的驚訝表情,此刻都出現在了她自己臉上,“三少,夏遠早上買了一百萬股,現在拉漲停不是送錢給他嗎?”
“有些人的錢遲早是要送的,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呢?”沈進笑了笑,道,“做股票的不能把功德都給做滿了,總得留點錢給別人賺賺。”
“可是三少,你不覺得那個叫夏遠的學生,身份很神秘嗎?”朱笛問道。
“確實是有點神秘,一個大學生能給我留下這麼多思索空間,實在少見。可是説不出為什麼,我很欣賞他這個人,我對他很有興趣。他賺這筆錢是應該的。因為……”沈進湊到朱笛耳邊,低聲道,“因為他知道我的操盤計劃。”
“你是説操盤計劃泄露?”朱笛低聲説道,目光落在了那三個操盤手背上。
沈進搖搖頭道:“不不不,你知道,我每天的操盤計劃都是我根據當天的各種情況當天決定的,連你都不知道。他們三個就更加不會知道,可是他卻知道我下午計劃做漲停。”
“那他……”朱笛道。
“高手。”沈進淡淡地道,臉上露出欣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