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説壞了,翡翠要傷人,可轉念一想,這地方不是沒人嗎?這年頭難道連鬼也怕狗?我一邊疾呼翡翠的名字一邊拼了命地往湖邊趕,越跑越覺得不對勁。現在月滿星稀正是漲潮時刻,湖岸附近陸續出現了許多腳印,漸漸地又有一些木工材料出現在我視線之內。我正好奇,就隱約看見湖堤上有人舉槍,翡翠渾身的毛髮都豎立起來,發出了野獸一樣的吼叫。看來這些外來人是將突然出現的翡翠當做了山中猛獸,兩邊都進入了高度緊張的備戰模式。我一看這場面,知道喊死了也是白搭,立刻掏出了手槍,對着天空連續放了幾聲。
這招果然管用,兩邊都被嚇了一大跳。翡翠發覺是我,頓時變得歡快起來。那幾個站在湖堤上的人可能沒想到這麼荒涼的地方,也會有人。他們遠遠地衝着我喊:“我們是路過的商人,這,這東西是你養的嗎?”
我知道他們手中捏着槍,絕非普通行商走道的人,於是一邊裝出和藹好客的樣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朝他們靠近:“啊,各位好興致,這麼晚了,散步啊?哈哈哈,天氣不錯呀!”等到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看清楚彼此的樣貌之後,其中一個握槍的人忽然抬手指着我喊道:“是你,胡八一!”
我心中一驚,心説天高皇帝遠的,莫不是政府已經對我下了跨省通緝令,怎麼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還能有人認出我來?那個握槍的人一看見我,情緒就有些失控,他腦袋上頂着帽子,看不太清表情,身體不斷地打戰。我問:“這位大哥,咱們見過?”
他結巴了一會兒,大叫:“掌櫃的不好了,馬幫的人追上來了!”説完抬手就向我射擊。我本來就對這幾個人心存防備,他這一下來得剛好,我順勢兩手一撈,將他的手臂緊緊揪住,一手扣住了他的小臂關節,一手扭住了他的手腕,一下子就繳了他的武器。他的同伴想上來幫忙,卻被翡翠猛地撲在了腳下。
“你們是什麼人?”
“別,別裝蒜了。我們是楊老闆的人,咱們先前在馬幫同吃過一鍋飯,你,你他媽的裝什麼相!”
我甩了他一耳光,然後又拎起來仔細辨認了一下,果然是楊二皮那兩個手下。聽四眼説楊二皮趁着起霧的時候,將他的人馬和貨物統統拉走了,不知道在籌備什麼陰謀,哪曾想現在卻被我在撫仙湖岸上,逮了個正着。我猶豫着要怎麼辦,卻見那個被翡翠壓在爪下的夥計哭饒道:“胡爺,您行行好,放我們一條生路吧!我們是偷逃出來了,要是被掌櫃的抓住……”
我不解道:“跑?你們跑什麼,楊二皮他人呢?”
戴帽子的夥計冷笑:“哼,事情弄到這一步我們也不打算裝了。實話告訴你,楊二皮這次惹了不該惹的人,他算是走到頭了。我們兄弟不願意跟着他去島上送死,所以,所以就偷偷跑了。他此刻,人就在湖堤底下。”
“我問你們,他來撫仙湖到底是幹嗎,你們知不知道?那些貨箱裏頭裝的到底是什麼?”
“我,我説了,你就放我?”
“哪那麼多廢話,我家狗可餓着肚子呢,你要是再吞吞吐吐的,我可拉不住它。”
“我説,我説。”被踩住的小子,一看見翡翠滿口的尖牙差點被嚇死。他白着臉説,“那十口箱子,有一大半是我們槽幫的東西,裏頭是船料,掌櫃的來之前選了一艘快船,我們要送的箱子只有三口,説,説是要送到撫仙湖上的大孤島。可我聽馬幫裏的人説,島上鬧鬼。胡爺,之前發生過什麼,你我都記得,這,這太可怕了。求求您,放我們兩個一條生路。楊老闆要的船已經組裝好了,等他睡醒就要拉我們去送死啊!”
我聽得霧裏雲裏,只知道楊二皮早就準備,連登島的船具都已事先備好了,難怪他要將運貨的重任託付給阿鐵叔。這種危險的工作,想來也只有在茶馬古道上行走過的養馬人才敢接手。我又問他們後來有沒有碰上過阿鐵叔他們。兩人搖頭,説他們是今天早上抵達,幹了一天的活,方才快船完工了,趁着楊二皮打盹兒的工夫,他們才逃了出來。
“自從接了這單生意,掌櫃的越來越奇怪,他,他現在渾身冒膿,咳嗽起來還會吐出青色的小魚。太可怕了,您讓我們走吧,要是被他抓回去……”
那傢伙正説着,臉色忽然一下子轉青,他看着我身後頓時打住了話頭。我回頭一看,夜色中只見一道骷髏一樣的身影悄然降臨到我們身旁。
“楊老闆?”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人,就是前幾日那個肥頭大耳的槽幫總把子楊二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