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接腔道:“可我看白大爺的樣子,像是胸有成竹。他是不是知道些隱情,還有剛才那個故事分明才講到一半,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瘋狗村是怎麼消失的。”
“對啊,”被四眼這一接,我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白眼翁跟我們聊了一路,講來講去都是那一夜神隊的遭遇,根本沒有談到關於瘋狗村的話題。這老不正經的,差點被他忽悠過去。我將小車交給了四眼,追上前去,醖釀了一下感情,然後問白眼翁:“方才在船上還沒聊完,不知道你與那位張大仙后來可曾想出一個兩全的主意?”
白眼翁到底上了年紀,走得快了些難免有些喘息。我伸手要扶他,不料他卻反手將我擋住:“不礙事,我們不要停,再走一會兒就到了。我知道是他回來了,這次絕不會叫他得逞。”
“誰要回來了?難道瘋狗村裏還有其他生還者?”
“你真想知道?”
“這不是廢話嘛,我們這一路都被矇在鼓裏,您既沒有告訴我圓形蟲的來龍去脈,更沒有交代瘋狗村裏發生的異事,光想着自己那點往事了。”
“不是我不説,而是,我怕我説了,你們反而不信。”
“這年頭的怪事還不夠多嗎,既然您知道我是做什麼行當的,那這天下還有什麼怪事奇事是我不敢相信的?”
白眼翁沉吟了一會兒,伸出手來,我急忙上前扶住。他清了清嗓子,説道:“我當時一猶豫,就將剩下的三人留在祠堂裏頭,命他們將大門反鎖,天亮之後再尋渡船回村。然後與張大仙一塊兒抬起半死不活的米袋師父,登上了他租來的小艇朝着大孤島趕去。當時已經是午夜時分,嘈雜哄亂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湖面,我們尚未登島,村子裏就亮起了火把。我先前説過,祭湖神的這段時間內,是不允許外來人出現在撫仙湖地區的,所以這艘外邊的快艇一出現在碼頭附近,立刻引來了村裏的民兵警衞隊。那時節像翡翠這種個頭的猛犬,我們滿村都是,家家户户有一隻到一隻以上。警衞隊裏配得狗更是百裏挑一的烈性子,厲害的一口就能吃掉半隻牛頭。我怕他們放狗傷人,只好將船停在湖面上,然後朝警衞隊喊話。對方開始怎麼也不相信來的是新任神巫,誰都知道今天瘋狗村的大日子,神巫早早地帶着供奉之物去了小孤島,得到明兒個才能回來。我急得只差當場將那個帶隊的民防隊員揪出來暴打一頓。等到最後終於弄清楚我的身份之後,天都快快亮了。”
大夥慌慌張張地將米袋師父抬進了神巫的宅邸。白眼翁的師父叫嘎苗,是個地地道道的苗家人,當年與苗寨大土司政見不合逃難到了瘋狗村。嘎苗老人一見徒弟這個時辰回來深知大事不妙,他招呼村入將米袋師父抬進了屋,然後把白眼翁單獨召到了一處僻靜地方詢問事情的始末。
嘎苗老人對白眼翁説祭神一事關係到整個村子的繁榮興盛,處理不好是要出大亂子的。他命白眼翁立即回小孤島,將定海珠與神隊裏的其他人帶回來。為防不測,又派了一隊民防兵與巨犬配合他同去。白眼翁一天一夜沒有閤眼,奔波於兩島之間,等他們一船人終於趕回小孤島上的祠堂時,卻發現祠堂的門洞大敞,牌位碎了滿地,屋子裏頭空無一人,更別提定海珠了。白眼翁一走進空蕩蕩的祠堂,整個人幾乎要昏厥過去,他怎麼也不敢相信,才四五個鐘頭的時間,一切居然都變得面目全非。
“我曉得這次闖了大禍,就叫民兵隊長將我捆了,親自去找族長請罪。回到村子以後,大傢伙看我的眼神都變了,年紀長一點兒的就叫我是喪門星,更有人提出要拿我去祭湖泄憤。總之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變了。”
説到此處白眼翁忽然停住了腳步,我和胖子他們聽得正入神,不知他為何要停下來。白眼翁抽了抽鼻頭問我説:“你看見前頭的山坡沒有?”
我眺望了一下遠處,的確是有一個陡坡在離我們百十來米的山林盡頭。
“瘋狗村的遺址就在那裏,咱們這條路快到頭了。待會兒你見了,見了村子莫要奇怪,我沒有騙你。”
我心説不過就是一個荒村遺址,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怎麼還扯到騙不騙上去了。他説到了地方,我們自然明白,我也不方便多問,顯得自己沒有深度。四眼是尊老愛幼的典範,他見白眼翁走了這麼久的路,讓他坐到板車上休息一會兒。老頭死活不肯,説什麼也不讓我們照顧。
此時,清晨的第一縷光線已經越過了山頭,我招呼大家加把勁,務必要在日出前將東西送到。白眼翁説的山頭看起來很高,但爬起來並不費力。很快我們就爬到了峯頂,一到那地方,我直接傻了眼,乖乖,這哪裏是山峯,分明是一個活火山口,一汪碧藍的湖水如同天上的明鏡赫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這,這裏是瘋狗村?您沒帶錯地方吧?這怎麼看都是一湖死水啊!”胖子丟下手中的推車,趴到湖邊上,將手伸進了水中,“哎喲,還挺涼的。老白你可不能坑我們,村子在哪兒?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
我將平板車停在湖邊上,望着碧幽幽的湖水發愁,敢情老頭子確實瘋魔了,拿我們幾個小的窮開心。這時太陽已經爬上了山頭,我急得滿頭大汗,難道楊二皮他就要因為我們幾個客死他鄉?我正要找白眼翁討個説法。就看見胖子大喊一聲“小心”。我急忙回過頭去,只見翡翠忽然一反常態,如脱籠的猛虎朝我撲了上來。我來不及閃避,被它猛地一撞,整個人朝後仰去,直接落入了深不見底的碧湖之中,落水時還隱約聽見了胖子和四眼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