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冰層上往下看,看來這冰斗並非是大自然的產物,冰壁中封凍着的屍體都擺出一個神秘的姿勢,站立低首俯視着斜下方。胖子看後笑罵:“臨死還不忘撿錢包。”
我對他們擺了擺手,別議論了,得趕緊下去把韓淑娜救上來,不管怎麼看,這冰窟都透着很重的邪氣,絕非善地。
於是眾人趕忙放下繩索,我抄起冰鑿拽着登山繩滑進冰窟,隨後Shirley 楊也跟着下來。我們倆顧不上看四周冰壁中的死人,趕緊先查看韓淑娜的傷勢,身體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就是臉上被堅冰劃了幾道淺淺的擦痕,人只是昏迷了過去。
我拿出硝石,在她鼻端一擦,韓淑娜立刻打了個噴嚏,清醒了過來。我問她有沒有受傷,韓淑娜搖了搖頭,原來她剛才鞋子鬆了,低頭重新綁好,已和眾人拉開了距離,當時大夥見終於找到了龍頂,都十分興奮,所以一時間沒注意到有人掉隊了。韓淑娜趕上來的時候,一腳偏離了路線,踩破冰殼掉了進來。這裏黑乎乎的,就打起手電筒照亮,然後準備發信號求救,但還沒等開口,就發現周圍全是古代的冰屍,雖然她平時接觸過很多古屍,但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毫無思想準備,當時就被嚇暈了過去。
我看韓淑娜沒受傷,就放下心來,舉着狼眼手電筒看了看四周冰層中的屍體,不像是在獻王墓天宮中見到的銅人。這些屍體可能都是活着的時候凍在冰壁裏的,鮮活如生,裏面一層挨着一層,站得滿滿當當,很難估算數量,但是能看見的,就不下數十具,雖然穿着都是古衣古冠,但並不是魔國的服飾。
Shirley 楊給韓淑娜鈎上快掛,準備讓明叔胖子等人在上面將她拉上去,兩人低頭準備的時候,忽然都驚呼了一聲,分別向後躍開,好像見到地上有毒蛇一樣。
我忙低頭往下看,用手電筒照着地下平整光滑的冰面。只見裏面有個朦朧的黑色人影,蜷曲着縮成一團,橫倒着凍在地下的冰層中,冷眼一看,還以為是個冷凍的超大蝦仁。
我對Shirley 楊説:“這有什麼可怕的?就是凍着的死人而已,不過怎麼會擺了個這麼奇怪的姿勢?”
Shirley 楊聳了聳肩説:“我根本沒看清下面是什麼,剛剛是被韓姐嚇了一跳。”
韓淑娜説道:“剛才一看這下面的人影,好像蜷縮成一團,我就想到了胎兒的樣子,可是猛然間想到世上哪有這麼大的胎兒,所以嚇得向後跳開。”
我讓韓淑娜先上去,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添亂。等她上去後我和Shirley 楊在冰斗中商量了幾句,這裏可能是輪迴宗教主的墓穴。埋有邪神妖塔的冰川,一定是後世輪迴宗信徒眼中的聖地,他們的歷代宗主信徒,大概死後也都葬在此地,這冰斗就是其中一處。地下這蜷縮的黑色影子,大概就是其中一位教主,周圍這些人是陪葬的信徒。冰川下環繞着九層妖樓,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冰窟墓葬,不妨把這冰下的教主屍體挖出來,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有什麼信息。
二人商議完畢,也從冰斗中爬回上面,把計劃對眾人講了一遍。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以説是四座雪峯各自的冰川交匯之處,形成了一大片又厚又深的冰舌。這裏地形凹凸不平,冰溝冰縫縱橫,由於建造妖塔的時候密宗甚至還沒有成形的風水理論,所以無法使用分金定穴的辦法,與其大海撈針一樣在冰舌上逐漸排查,還不如先挖這輪迴宗教主的墓穴,以此來確定妖塔的確切位置。
明叔等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自然我怎麼説怎麼是。安排已畢,在剛才那冰斗旁邊插了支風馬旗作為標識,就地支起帳篷,由彼得黃和嚮導初一負責哨戒,防止狼羣來偷襲。明叔和韓淑娜負責探險隊的飲食,我帶着阿香、Shirley 楊和胖子,吃過飯後,就進冰斗中開工。
這時天色將晚,遠處的森林中,傳來一陣陣野狼的哀嗥,看來狼王也聚集了狼羣,尾隨而至了。我聽到狼嗥,就想起格瑪軍醫,恨得咬牙切齒,囑託初一等人小心戒備,然後搬着器械,下到冰斗之中。
明叔就在上面掛起了熒光燈照明,他是倒騰古屍的老手了,見到這冰層下有具姿勢如此詭異的屍體,也是獵奇心起,説不定這就能挖出一具價值連城的冰川水晶屍,於是和韓淑娜一起在上面觀看。
把阿香帶在身邊,可比點蠟燭方便多了,不過阿香膽子很小,為了預防她嚇傻了説不出話,我們還是按老規矩,在東南角點燃了一支牛油蠟燭。
胖子按我所説的,把生薑汁灌在一個氣壓噴壺裏,先給地面的冰層噴了幾下,接下來需要做的只是慢慢等着薑汁滲透進去。
四周冰壁中封凍着的屍體,都低着頭注視着我們將要挖開的冰面,好像是一羣看熱鬧的在圍着我們,一言不發地冷眼盯視。胖子説這太他媽彆扭了,要不咱們找塊布把這四周的冰壁都擋上,實在是看得人心裏發毛啊。
我對胖子説:“你又不是大姑娘,還怕被人看,你就當那些死屍不存在就好了……”我雖然這麼説,但也感覺這冰斗裏邪得厲害,從來沒見過這種陪葬的方式,而且墓主沒有棺材,還擺得跟個大蝦仁兒似的凍在下面,稍後究竟會挖個什麼東西,還真不好説。
Shirley 楊大概看出來我有點猶豫,就對我説:“輪迴宗保留了很多魔國的邪教傳統。在英雄王説唱詩篇中,魔國是一個崇拜深淵和洞穴的國家,四周的陪葬者做出俯視深淵的姿勢,這大概和他們的宗教信仰有關係,不用大驚小怪。”
這時生薑汁已經滲透得差不多了,我們便用冰鑿風鑽開挖,生薑汁是堅冰的剋星,萬年玄冰都可以迎刃而解,這道冰層也並沒有多厚,不多時,就挖掉一個方形冰蓋,再下面就沒有冰了。我們發現在冰層下粘着魚鰾,屍體就裹在其中。
一看屍體,大夥都覺得有幾分驚訝,阿香嚇得全身直抖,Shirley 楊只好將她摟住,問她是否發現了什麼東西,阿香搖了搖頭,就是覺得這屍體實在太恐怖了。
我轉頭看了看蠟燭,正常地燃燒着,看來沒什麼問題,這才沉住了氣觀看冰下露出來的屍體。沒破冰之前,所看到的是個黑影,但這時一看,那屍體十分巨大,全身都是白色的,不是屍變那種長白毛,而像是全身起了一層厚厚的硬繭,有幾處地方白色的繭殼脱落,露出裏面金燦燦的光芒,似乎裏面全是黃金。
屍體雙手抱膝,蜷縮成一團,這可能也和輪迴宗的教詣有關,死亡後將進行轉生,所以將死者擺成回到母體中胎兒的姿態。
明叔在上面也看得清清楚楚:“哇噻,這是雪山木乃伊啊,不得了,不得了,這具雪山金身木乃伊就值一百多萬啊……只不過年代太近了,要是再久一點,比冰川水晶屍也差不多了。”
我抬頭問明叔:“什麼是雪山金身木乃伊?”對於這些“骨董”,我們誰也沒明叔和他的情婦所知詳熟。
明叔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也下到冰斗。明叔拿着放大鏡看了半天,伸手在屍體白色的繭殼上摸了摸,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不會錯,絕對是雪山金身木乃伊。”
這種屍體的處理方式非常複雜,先要將死者擺好特定的姿態,裝進石棺,在裏面填滿沼鹽,停置大約三個月的時間,等待鹽分完全吸入身體各個部分,取代屍體中全部的水分醃漬妥善之後,再塗抹上一層類似水泥的物質,此物質由檀木、香料、泥土以及種種藥品配製而成。
然後此物質便逐漸凝固硬化,屍體上所有一切凹陷或皺縮的部分,例如眼睛、兩腮、胃部,都會自行膨脹起來,形成自然和諧的比例,再於外部塗抹上一層熔金的漆皮,這就是金身,最後還要再用沼鹽包裹一層。只有身份極高的人才有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
我和胖子都聽傻了,沒想到粽子還有這麼複雜的製作過程,明叔説咱們動手把雪山木乃伊搬上來吧。但我們一動手發現無法移動,屍體和下面的冰層凍成了一體,極為結實,用手電筒向深處照了照,冰下似乎有很多東西,但是隔着冰層看不太清楚。
於是再次取出噴壺,把生薑汁噴灑在冰層上,等了一會兒,估計差不多了,於是一冰釺打了下去。不料順着冰釺穿破的冰層,突然冒出一道長長的巨大藍色火柱,帶着刺破耳膜的尖嘯聲,直從冰斗的最深處躥上了天空。
按輪迴宗經書所載,藍色的火焰與其他的火焰不同,輪迴宗稱之為“無量業火”,是傳説中能把靈魂都燒成灰燼的烈火。誰也沒有預料到,這雪山金身木乃伊下邊,會藏着如此古老而又狠毒的陷阱。
幸虧胖子眼疾手快,在火焰噴射而上的一瞬間,將明叔推開,我和Shirley 楊也拽着阿香向後閃避。眾人都縮到冰窟的角落裏,只覺得舌頭尖發乾,好像全身的水分都在急劇蒸發。
無量業火噴射而上的尖鋭呼嘯聲,在狹窄侷促的冰窟裏,聽起來格外驚心動魄。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盼着這股鬼火儘快散盡,如果再沒有新鮮空氣進來,根本沒有人能支撐多久。
無量業火的呼嘯之聲終於止歇,互相看了看,好在沒人受傷,只有明叔沒戴登山頭盔,剛才慌亂中,腦袋被冰壁撞了一下,幸無大礙。
冰窟中的那具金身木乃伊,已被無量業火燒成了一團黑炭,眾人驚魂之餘,都無心再去看它,忽聽上面有人大呼小叫,聽聲音是嚮導初一。
可能是狼羣趁着天黑摸上來了,但是怎麼沒人開槍?我顧不上多想,搶先爬上冰面,只見彼得黃與初一,正在手忙腳亂地搶救韓淑娜。我走近一看,心中頓時一凜,韓淑娜的臉都被無量業火燒沒了。可能當時她正俯身向下看,結果剛好被無量業火燒到臉部,鼻子、眼睛都沒了,嘴唇也燒沒了,黑炭般的臉上,只剩下兩排光禿禿的牙齒,和裏面漆黑的舌頭,十分嚇人。
韓淑娜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初一對我搖了搖頭,看來當場就死了。
我見韓淑娜死得如此之慘,也覺得心下黯然,拿了張毯子,把屍體遮住,免得讓明叔看見了這慘狀無法接受。
這時明叔等人也陸續爬了上來,看了看我們幾個人,又望了望地下蓋着毯子的屍體,剛想問他老婆哪裏去了,卻發現毯子下露出的大彎鬈髮。韓淑娜臉部燒沒了,但那無量業火卻避開了她的頭髮。明叔一看頭髮,便已知道發生了什麼,晃了兩晃,差點暈倒,彼得黃趕緊將他扶住。
我對Shirley 楊使了個眼色,讓她把阿香先帶到帳篷裏,雖然不知道阿香跟她乾媽感情怎麼樣,但就憑她的膽子,看到那沒有臉皮的屍體,非得嚇出點毛病來不可。
我也不忍看明叔傷心過度,但又想不出怎麼勸慰,只好把初一叫在一邊,跟他商量,能否把明叔、阿香、彼得黃先帶回去,這龍頂冰川危機四伏,他們繼續留在這裏,難保不再出別的危險。
初一為難地説,都吉兄弟,現在恐怕想走都走不掉了。你看看這天上的雲有多厚,咱們在喀拉米爾山口,看到那些黑頸水鳥遠飛而去,看來真的是有寒潮要來了。雪山上一山有四季,天氣變得太快,沒人能夠預測,一年中只有在風速低、沒有雨雪的日子能進冰川。五月份是最合適的,現在是九月中旬,按理説也是一個吉祥的時間,但雪山上的天氣是不能用情理來推測的,天氣説變就變了,不出兩個小時,就會降下大雪。
這裏雖然不至於大雪封山,但龍頂冰川的地形非常複雜,這裏可能在遠古時代,是一個巨大的山間湖泊,所以才有災難之海的名稱。後來經過喜馬拉雅造山運動,使得海拔上升,氣温降低,整個湖演變成了大冰川,加之偶爾的雪崩,使得冰川越來越厚,裏面的地形也越來越複雜。
夏天的時候,很厚一層冰川都會融化,冰層的厚度會降低許多,所以韓淑娜才會踏破一個冰斗。在氣温低的季節裏,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的。而現在龍頂冰川中,許多縱橫交錯的冰縫和冰漏、冰斗,都暴露了出來。
進來的時候沒下雪還好説,但是山裏一旦出現寒潮,大雪鋪天蓋地地下起來,不到兩三個小時,就會把冰川覆蓋,冰下脆弱的地方卻還沒凍結實,掉下去就完了。即使最有經驗的嚮導,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帶隊涉險,何況狼羣也跟着進了山,萬一出現狀況,它們肯定會來趁火打劫,想往回走,就必須等到雪停了,冰川徹底凍住之後再離開。
我和初一正在説話,就覺得臉上一涼,這雪説話間就已經下了起來,我忙回去把眾人聚集起來,説明了目前所處的狀況。要離開,最少需要等兩天以後,而且我和胖子、Shirley 楊三人已經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了,不把魔國邪神的妖塔挖個底朝天絕不罷休,別説下雪了,下刀子也不撤退。
明叔老淚縱橫,盡説些個什麼他和韓淑娜真心相愛,什麼山險不曾離身邊,酒醒常見在牀前之類的話。我和胖子以為他傷心過度,開始胡言亂語了,正想勸他休息休息,沒想到明叔突然來這麼一句:“總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回就頂硬上了,不挖出冰川水晶屍就不回去。”然後囑託我們,他如果有什麼意外,一定要我們把阿香帶回去。
我見明叔執迷不悟,也無話好説,心想我和胖子大金牙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很多時候,之所以會功敗垂成,不是智謀不足,也不是膽略不夠,其實只不過是利益使人頭腦發昏,雖然都明白這個道理,但設身處地,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誰也想不起來這個道理了,畢竟都是凡人,誰也沒長一雙能明見徹始徹終永恆的佛眼,而且我們以前也實在是太窮了。
等我們商議完畢之時,已經是將近午夜時分了,雪開始下得大了,遠處的狼嗥聲在風雪中時隱時現。我們把韓淑娜的屍體放在了營地旁邊,蓋了一條毯子,胖子和彼得黃負責挖一些冰磚,壘在帳篷邊緣,用來擋風和防備狼羣的偷襲。
我和Shirley 楊再次下到冰斗中,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確認九層妖塔的位置,但願能在明天天黑之前把它掘開。
魔國的墳墓,都有一種被密宗稱為達普的透明瓢蟲,接近的人,都會被無量業火焚燒成灰燼。我們進藏之前,已經想到了應對之策,這酷寒的高原上,水壺裏的水很快就會結冰,根本無法使用,而灌滿生薑汁的氣壓噴壺,足可以把達普的鬼火澆滅。
不過這安放輪迴宗教主金身的冰窟中,突然出現的巨大藍色火柱卻在我們意料之外。經過Shirley 楊的查看,這種火柱可能是一種古老的機關,魔國的鬼火輪迴宗不會使用,只是模仿着那種無量業火造了一種人工的噴火機括。金身下是個密封的空間,裏面裝了大量的秘藥,積年累月的絕對封閉環境,使秘藥與停滯其內的空氣相混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體,觸動雪山金身木乃伊,冰層一破就會引發它燃燒。墓主寧肯屍身燒成灰,也不想被外人驚擾。
在冰窟的最深處,被火焰熔化的冰牆後,有一個更大的冰窟,我們在裏面發現了一間隱蔽的冰室,看樣子是用來放教主陪葬器物的。最中央擺放着一個三層靈塔,象徵着天上、地下、人間,靈塔高有一點五米,都是黃金製成,上面嵌滿了各種珍珠,眾寶嚴飾,光彩奪目。
Shirley 楊在四周放置了幾根熒光管照明,我用探陰爪撬開塔門。靈塔中層有十多個類似於嘎烏的護身寶盒,以及紅白珊瑚、雲石、瑪瑙之類的珍寶。下邊代表地下的一層,都是些糧食、茶葉、鹽、乾果、藥材之類的東西。上層有一套金絲袍服,以及鏤空的雕刻。
我們看到靈塔最高處的雕刻漆繪,與古格遺蹟中輪迴廟的銀眼壁畫類似,用異獸來表示方位座標,中間則有個裸身半透明的女子,那應該就是冰川水晶屍了。從這陪葬陵塔的擺放位置,以及那冊古經卷中的描述,供奉邪神的妖塔,就在這冰斗以西,不超過三十米的範圍內。龍頂冰川上,少説有上百,甚至幾百處輪迴教歷代教主的墓穴,我們所發現的只是其中之一。這些墓穴都是按密宗的星圖排列,拱衞着魔國自古遺留下來的九層妖樓。不用再多找了,有了這一個參照物,配合經卷中的記載,明天一定可以找到最終的目標。
這間冰室的牆壁上刻着許多惡鬼的形象,看樣子靈塔中的財寶都受了詛咒。按我的意思,就是蝨子多了不咬,賬多了不愁,就算是把這些珍寶都倒出去也無所謂,不過眼下大事當前,也沒心思去管這些黃白之物,於是我和Shirley 楊將那靈塔按原樣擺好,返回冰川之上。
我讓眾人輪流休息,由我和嚮導初一值第一輪班。我們兩人趴在冰牆後,一邊觀察四周的動靜,一邊喝酒取暖。不久前還若隱若現的狼蹤,此時已經徹底被風雪掩蓋,初一説狼羣如果不在今晚來襲擊,可能就是退到林子裏避雪去了。
我見初一對狼性十分熟悉,又聽他説曾擔任過喀拉米爾打狼工作隊的隊長,不免有些好奇,便出言相詢。
初一講起了他以前的經歷,解放前,他家世世代代都是為頭人做活,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七歲那年,狼羣一次就咬死了幾十只羊。這種現象十分反常,頭人以為是有人得罪了山神,便將他爺爺活活地扒了皮,還要拿初一去祭神,後來他全家就逃到了千里之外的喀拉米爾定居下來。路上他父親也被追上來的馬隊所殺……
初一每説一段,就要沉默半天,我見他不太想説,也就不再追問。這時夜已經深了,地上的積雪漸漸變厚,火光中,可以見到不遠處的積雪凸起一塊,那是擺放韓淑娜屍體的地方。我忽然發現那團雪動了一動,忙把手中的散彈槍握緊,舉起手電筒照了過去,心中暗想可能是餓狼摸過來偷屍體了,但馬上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韓淑娜正手足僵硬地從雪堆裏慢慢爬了出來,手電筒的光束穿過風雪中的夜幕,剛好照在她那張沒有了臉皮,並且焦黑如炭的臉上,只有她那兩排裸露的牙齒最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