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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

    普克説:“剛才我跟項蘭聊天的時候,聽到她提起一句和你母親有關的話,好像是知道你母親什麼秘密似的,可是又沒説完。當時我不方便追問,而且她剛做過手術,應該讓她先休息一下再説。我想等過兩天,她感覺好一些了,再找個什麼合適的理由問一下。你看呢?”

    項青説:“是嗎?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會知道我母親什麼秘密?我沒聽她跟我説過。”

    普克與項青、項蘭剛接觸兩天,已經看出項青始終是將項蘭看作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普克心裏對項青的這種態度有一點不以為然。他含蓄地説:“項青,項蘭有二十二歲,其實應該獨立了,而且,她也不見得沒有能力做到獨立。”

    項青沉默了一會兒,説:“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情做起來,會和你的想像有很大差距。”

    普克説:“好吧,我過兩天再找她談,現在我先回賓館去,有些問題我想考慮一下,等我有點頭緒了,我們再一起商量。”

    項青説:“也好。哦,對了,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有事兒的話,就打這個電話,一般都能找到我。”

    項青快步走回家裏,再走出來時,手裏拿着一張名片,遞給普克。普克接過,看了看收好,然後就和項青道別走了。九

    普克離開項青家以後,項青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慢慢走回屋裏。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多了。以前項伯遠還沒退休的時候,中午全家都在外面各自吃午飯,所以家裏只請了一個下午的鐘點工,做一頓晚飯就可以。後來項伯遠退休了,中午一個人在家,仍然沒請鐘點工,只是他自己隨便做點什麼吃。

    現在,項蘭躺在牀上,該吃午飯了,項青不知家裏有什麼吃的。平常家裏的菜,都是鐘點工下午帶來。項青走進廚房,拉開冰箱門看了看,也不知項蘭想吃些什麼。走上樓,到了項蘭房間門口,項青輕輕敲了一下,問:“阿蘭,睡着了麼?”

    項蘭在裏面叫:“姐,你進來吧。”

    項青推門進去,又隨手帶上門。項蘭探頭向項青背後張望,問:“他走啦?”

    項青笑着説:“他是誰?”

    項蘭笑嘻嘻地説:“還跟我裝糊塗?哎,姐,我覺得這個普克比章輝更適合你。而且,你不説我也知道,你心裏是不是也挺喜歡他的?”

    項青走到項蘭身邊,捏了捏項蘭的鼻子,説:“要你這麼關心我的事。你看你,總怪我把你當小孩子,可這麼大人了,一點都不知道保護自己。現在受罪了吧?是不是很痛?”説着,項青的眼圈有點紅了。

    項蘭一下子收住了笑,伸手拉住項青的手,貼着自己的臉:“姐,對不起,讓你為我操心,別生我氣,下次我一定注意。”

    項青恨恨地説:“到底是誰幹的?”

    項蘭咬着嘴唇,楚楚可憐地看着項青説:“你是不是要去找他?我不能跟你説,他知道我告訴你的話,會再也不理我了。”

    迷離之花馮華推理懸疑係列項青又心疼又生氣,説:“阿蘭,如果就因為這個,他都會不理你,他怎麼可能愛你?如果不愛你,又和你在一起發生這樣的事,他知道做人的責任麼?這麼不負責任的男人,你還有什麼捨不得的?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項蘭坦白地看着項青,説:“這還不簡單麼?我知道他也許不夠愛我,但是我很愛他。”

    項青不以為然地説:“你愛他?你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嗎?”

    項蘭有點不高興了,放下項青的手,説:“姐,你以為我真是小孩子呀。就算我沒你成熟,也不等於我就沒有懂得愛的權利吧。何況,你夠成熟夠穩重,你能説自己真正懂得愛嗎?你都三十歲了,你有沒有過自己真正的愛情呢?”

    項青的語氣有點軟:“我不是有章輝嗎?”

    項蘭説:“你看,你都不敢説你愛章輝。你愛章輝嗎?如果愛,為什麼這麼多年,一直不肯跟他結婚?如果不愛,為什麼又一直拖着不跟他分手?你到底在做些什麼呢?”

    項青看着項蘭的眼睛,有一些吃驚,像是第一次發現這個自己一直當成小女孩的妹妹,也有會思考的一面。好半天,才説:“阿蘭,愛與婚姻是兩碼事,有時候兩個人相愛,也不一定就要結婚。”她自己也覺得這句解釋沒有力量。

    項蘭嘆了口氣,説:“對不起,姐,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我沒想指責你,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樣的問題。我知道你這麼説其實只是在搪塞我。不過,我想你的問題可能也很複雜,複雜得沒辦法跟我説。是不是跟愛有關的問題都那麼複雜?就像我吧,真是覺得自己很愛他,可又不知該怎麼去愛。你知道麼,有時候我感覺到自己在他心目中並沒有太多的地位,我當然很痛苦,我也有我的尊嚴。可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從對他的感情中自拔。有時候,故意在心裏想他的壞處,讓自己恨他,好無牽無掛地離開他。可是心裏再恨,只要見到他的面,只要想起有時候他對我的好,我就會失去控制,又陷到裏面。”

    項青怔怔地看着項蘭,好一會兒才説:“他叫什麼名字?你放心,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多關心你一些,並不是要去找他的麻煩。”

    項蘭研究地看了看項青,確定項青沒在騙自己,才説:“叫肖巖。”

    “肖巖?”項青想了想,説:“是在藍月亮酒吧演奏的那個吉他手?”

    項蘭點點頭:“嗯,你見過他的。不過,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

    項青説:“原來你是為了他,學也不上完,就去藍月亮唱歌的?”

    項蘭有點不耐煩地説:“本來也不想上學,有什麼意思,學的東西都不是我喜歡的,拿個文憑又有什麼用?人不能一輩子都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吧。真是那樣,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項青説:“阿蘭,要是你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如果不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就生活不下去,你怎麼辦呢?”

    項蘭説:“幹嗎想那麼多?反正現在咱們家有錢。再説,真是生在那樣的家庭,説不定自然而然就獨立成熟了,未必不比這種家庭幸福。”

    項青沉默了一會兒,説:“肖巖知道咱們家的情況嗎?”

    項蘭説:“你以為肖巖是看中了咱家的錢?姐,你也太小心了,世界上不是每個男人都只重錢、不重情的。肖巖要是為了錢,還不把我哄得好好的,趕快騙我結婚?為什麼還對我帶搭不理,總是要離開我呢?”

    項青冷笑了一下,説:“阿蘭,人心是很複雜的,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個有經驗的老手,對你使的是欲擒故縱的把戲?換了我是男人,我也知道你這樣的富家小姐,什麼東西都太容易得到,反而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得到。”

    項蘭皺起眉,看着項青:“姐,你為什麼會把人想得那麼壞呢?那你説説看,這個叫普克的,是不是也可能像你説的那樣?”

    項青想了想,説:“他好像有點不一樣。”

    項蘭笑着説:“看,對你喜歡的人就格外寬容,真是自私。他不才來兩天嗎,你就對他這麼有好感,那當年在一個大學的時候為什麼不跟他戀愛呢?”

    項青笑着説:“不關你的事。”

    項蘭説:“那關不關章輝的事?姐,你是不是打算換人了?”

    項青輕輕打了項蘭一下:“警告你哦,下次不能在普克面前亂説話。哪兒有什麼換人的事!對了,今天我不在,你都跟他亂説些什麼了?”

    項蘭説:“我可是從沒有那麼認真地跟人談話的。你也知道,這個普克雖然看上去挺温和,讓人覺得很舒服,但跟他説話,好像總想説真話似的。今天也沒説什麼呀,他問我爸爸的事,我就跟他講講唄。還問你的事,當然,那是我先跟他提的,他倒沒有主動打聽。説真的,姐,我覺得普克這人不錯,你可以考慮跟他繼續發展。”

    項青説:“不説這個了。阿蘭,姐想問你點正事兒。你要跟我説實話。”

    項蘭説:“這麼嚴肅,什麼事兒?”

    項青説:“你是不是知道咱媽一些事,又瞞着我?”

    項蘭仔細打量了項青一眼,説:“是普克跟你説的?”

    項青説:“你只説有還是沒有。”

    項蘭説:“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們倆有點神秘兮兮的?普克到底是不是你的校友?你們倆到底在幹什麼?”

    項青認真地説:“你先告訴我,我再告訴你。”

    項蘭想了想,笑着説:“我才不上你的當呢,等我跟你説了,你不告訴我,我又能把你怎麼樣?”

    項青懇切地説:“阿蘭,你不相信我嗎?”

    項蘭又想了想,説:“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多想知道你們的事,八成跟我沒什麼關係。至於我説媽的事兒,姐,你真的一點兒都沒發現?”

    項青神色有點緊張:“發現什麼?”

    項蘭説:“外人看不出咱爸媽的關係,你的心那麼細,還會看不出?”

    項青沉默了一下,説:“你也知道?”

    項蘭説:“哎呀,你真以為我是傻子呢。小的時候我真不懂,好像也沒怎麼看到他倆吵架,還以為他們挺好的。後來慢慢長大了,媽在家的時間是很少的,可她在家的時候,跟爸爸也很少説話,就算説幾句話,也是客客氣氣,像裝給我們看似的。爸爸也是,從來不問媽媽為什麼回家那麼晚?為什麼不回家?上哪兒去了?表面看是對媽媽寬容,其實根本是不關心。你難道不覺得咱們這個家,雖然房間比人家的大,東西比人家的好,可完全是冷冰冰的,一點温暖都沒有?”

    項青聽了,靜靜看着項蘭,好一會兒才柔聲説:“阿蘭,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有點忽略你了?”

    項蘭説:“我要説沒有,那就是騙你的。其實,你以為我只會想着吃飽穿暖的問題,而沒有感情上的需要?就説一個簡單的問題吧,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喜歡肖巖麼?其實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因為我特別喜歡他抱我、吻我的感覺。”

    項青説:“我可不想聽你們那些細節。”她的臉微微有點紅了。

    項蘭“嘖”了一聲,説:“你看你看,我是認真跟你討論問題呢,不色情的。我跟你説啊,認識肖巖以前,我也跟幾個男的來往過,有些是夠噁心的,你剛跟他隨便一點,他就想和你上牀。一抱住你,就急急巴巴地渾身亂摸亂啃。我又不是他們發泄性慾的工具!對這種男人,我可以馬上就走,頭都不回。不過肖巖和他們不一樣,肖巖第一次抱我時,是那麼温柔地把我摟在懷裏,輕輕地搖啊搖啊,手慢慢地撫摸我的背,撫摸我的頭髮……唉,你真不知道當時我的感覺,一點關於性的想法都沒有,就是覺得那麼純,那麼温暖,那麼安全,人像躺在搖籃裏快睡着了一樣。”

    項青看着項蘭臉上陶醉的表情,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插話。

    項蘭閉着眼睛,像是沉浸在那種感覺裏:“我就想啊,原來一個懷抱可以這麼舒服。為什麼以前就沒人抱過我呢?好像從我記事起,就沒人這樣温柔地抱着我,輕輕地搖着我。我想,可能一個人出生之前,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吧。”

    項青忽然有些難過,伸出手輕輕地摸摸項蘭的頭髮。

    項蘭睜開眼睛,惆悵地説:“我印象裏,媽媽是從來沒抱過我的。爸爸呢,好像在我很小的時候抱過,都記不得了。你雖然一直照顧我,可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兒……唉,一想到肖巖抱着我的那種感覺,什麼氣都沒有了,就是覺得不能沒有他。”

    項蘭説到這兒,又長長地嘆了口氣,愣了一會兒神,半晌才説:“姐,其實咱爸也挺可憐的。”

    項青抬起眼睛看着項蘭:“為什麼?”

    項蘭説:“你難道不知道,他們倆早就不睡在一起了?”

    項青臉一紅,説:“他們夫妻的事,你怎麼能看到。媽不是老説她睡眠不好,才分牀睡的嗎?”

    項蘭説:“可咱媽在外面有人,這你知道嗎?”

    項青皺着眉:“真的?”

    項蘭説:“誰騙你。”

    項青問:“那人是誰?”

    項蘭説:“是誰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住在哪兒。”

    項青坐直身子,神情嚴肅地説:“阿蘭,你説的是真還是假?你怎麼知道的?”

    項蘭有點得意地説:“絕對是真的。至於我怎麼知道的嘛,有一點點巧合,但也有一點我的機智和警覺。”

    項青着急地説:“你就別賣關子了,這件事很重要。”

    項蘭説:“你剛才答應我,我告訴你了咱媽的秘密,你就告訴我你和普克的事,現在我已經説了,輪到你了。”

    項青看着項蘭,沉默了一會兒,説:“阿蘭,爸爸死了,你心裏難過麼?”

    項蘭説:“當然了,他總是我爸爸呀。”

    項青表情嚴肅,小聲説:“如果你知道他不是因為心臟病死的,而是有人害的,你會怎麼做?”

    項蘭騰地一下挺起身子,臉上露出受驚嚇的表情,輕聲叫:“你是説有人謀殺了爸爸?不會吧,你可別嚇我!咱們家會發生謀殺案?”想想,又睜大眼睛,“天哪,不會是咱媽……”她一隻手掩住自己張開的嘴。

    項青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向外看了看,又關上門,走回牀邊坐下,看着項蘭的眼睛説:“所以我説,你剛才講的內容很重要。”

    項蘭眼睛轉了轉,説:“那,那個叫普克的,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項青説:“他是公安局的,就是來調查這件事。不過,他不是咱們市公安局的。”

    項蘭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説:“老天,我怎麼覺得跟電影裏的故事一樣,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邊,簡直太可怕了。”

    項青説:“冷靜一點,阿蘭。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就是怕你沉不住氣,會露出風聲,讓媽媽知道。”

    項蘭點點頭,想了一會兒,説:“真的懷疑是媽媽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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