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呆呆地坐了一會兒,開始清理李麗的遺物。發現她的東西並不多,除了衣服和一些梳妝用品之外,基本就沒有別的屬於她個人的東西了。我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攤在牀上,每一件都讓我想起她以前穿着這衣服時的樣子。
就因為這樣,我發現她的衣服似乎少了很多。許多我喜歡看她穿的衣服,都已經不見了。以前我從來沒留意過她的衣櫃,現在一看,她的衣櫃空蕩蕩的,每個季節的衣服都只有幾套。
但是她的衣服並不少。
我竭力回想着,她似乎每天都換一套衣服,有時候還怪我對她的衣着一點也不留意——確實,就算她一天換兩套衣服,我常常也不會發覺,我對女人的衣服實在不留心,除了幾件特別的,其他的都沒怎麼在意過。直到現在,在她死去以後,我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她的那麼多衣服都哪去了?
我心裏那種難受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在衣櫃底下,有一個她專門放私人物品的鞋盒。打開看,裏頭全部都是一些信件、明信片之類的,還有一本黑色的筆記本。拆開那些信件之前我有些猶豫,似乎不該如此窺探她的隱私,然而,渴望瞭解她的慾望最終佔了上風,我還是把信件一一展開了。
那都是她讀大學期間和一個男同學戀愛時來往的情書,畢業後他們的信件明顯少了,這兩年似乎完全沒有再聯繫,因為我找不到一封兩年內的信。
但我還是覺得嫉妒,儘管那是過去的感情,我還是嫉妒情書裏那個叫趙明誠的男人,他享受了李麗最美妙的年華。
我把信重新收好,又打開那個黑色的筆記本。
我本來以為那是李麗的日記,打開一看,裏頭是一些密密麻麻的數字,每個數字下都對應着一個漢字。
我立即明白了這是什麼。
這是李麗上大學時的密碼筆記本。
也許,我能在這裏面找到她臨死前寫下的那幾個數字的含義。
我飛快地在筆記本里尋找着“34,25,46”這幾個數字——“34”下面的漢字是“兇”,“25”是“手”,“46”是“是”,連起來就是“兇手是”。
李麗,兇手是誰呢?
她顯然是想把兇手的名字寫下來,但是可能因為兇手的阻礙,也可能是她生命到了盡頭,最終,這個名字沒能留下來。
但這至少能證明兩件事:第一,兇手有很大可能是熟人,否則她不會用這麼明確的陳述語句,彷彿給兇手下定義一般要直接指出兇手是誰;第二,兇手顯然不明白這些密碼是什麼意思,她用密碼書寫的含義,也就是為了不讓兇手明白她留下的遺言,如果直接用漢字書寫的話,兇手一看到自己的名字,一定早已將字跡擦去,警方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只是不明白,李麗在那種危急的時刻,為什麼不直接寫出兇手的名字,反而要加上“兇手是”這三個明顯多餘的字呢?
難道這三個字還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我記得李麗曾經説過,密碼有時候也能表達出一些別的東西,但是當我追問的時候,她卻不肯再説下去了。
李麗,你的密碼背後還有別的意義嗎?
也許,這就是一組單純的密碼罷了,也許李麗習慣性的囉唆,到死的時候也沒法改變。想到這個,我又覺得心酸:剛認識李麗的時候,她爽朗活潑,但和我在一起後,她越來越多牢騷和抱怨,話題越來越瑣碎,逐漸變成了一個囉唆嘮叨的女人。如果我能讓她生活得更加輕鬆,也許她不至於變成這樣。
我合上筆記本,給孫警官打了個電話,把密碼的含義告訴了他。
“我們已經知道了。”孫警官説,“我們聯繫到了當年密碼協會的人,謝謝你的配合。”
“不客氣。”我黯然地掛了電話。
我本來以為自己能夠最後為李麗做點事,現在看來,我做的那點根本算不了什麼,警察不需要我,李麗也不需要我。
我再次翻開密碼筆記本。
整整一本的密碼,看得我頭暈眼花。李麗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曾經告訴我,這一本密碼她都能背下來。這種本事如今成為警方破案的第一線索,幸與不幸,我也分不太清。
我嘗試着背誦了兩行數字,就放棄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出色的記憶力。
就像我沒有出色的記憶力一樣,我還缺乏很多李麗想要的東西,也許她本來就不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