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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暗殺

    【1】  接到杜小倩的電話時,陸美仁正在做面膜,杜小倩讓她過去打麻將,現在三缺一呢。  掛了電話,陸美仁急匆匆地把臉上的面膜洗掉,剛換上那套淺紫色的套裙,就盯着鏡子裏有些臃腫的身材暗自鬱悶。33歲的她其實並不胖,只是生完孩子以後身材有些走樣,加上她向來喜歡穿淺色的衣服,所以看起來就顯得有些臃腫。  她原本未曾注意這些,就像所有的闊太太一樣,成天就是打麻將、逛街、買衣服。直到昨天,她買了這套淺紫色的套裙,滿心歡喜地穿給林蕭看,誰知林蕭僅僅瞥了一眼,就潑來一頭冷水:“你呀,應該穿深色的衣服才不顯胖,比如黑色的。”結婚八年多,這是林蕭第一次對她衣服的顏色挑毛病,林蕭比她小一歲,高大英俊,渾身散發出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們讀書的時候就開始戀愛,然後結婚,沒有過山盟海誓的約定,沒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似乎一切都那麼順利,那麼順理成章。“我才不要,黑色的衣服穿起來顯老。”緊接着她又神經質般地追問林蕭,“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老了?”  林蕭把報紙一扔,拿起手機跑進洗手間,嘴裏咕噥着:“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陸美仁愣了愣,他這是啥意思?是認為她老了嗎?她有些恍惚地盯着洗手間的門,裏面傳來沖水聲,以及林蕭壓低嗓音的講話聲。她突然想起來,林蕭已經很久沒有帶她一起出門,甚至很久沒跟她一起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這時候,陸美仁湊近鏡子,微眯着眼,仔細地檢查眼角的魚尾紋,那些褶皺在陰暗潮濕中滋生,從縫隙處往外爬,發出刺眼的光。33歲!她突然對這個年齡萌發一種莫名的恐懼。  陸美仁在打麻將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點了一晚上的炮,把包裏的錢輸得精光,後面輸的還是杜小倩幫她墊上的。“謝謝你啊,明天我就把錢還給你。”散場後,陸美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説着。  杜小倩揮揮手,笑着説:“謝啥,咱倆誰跟誰,我又不缺那點錢,還什麼呀!”剛説到這裏,杜小倩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臉上的侷促一閃即滅,然後是那種温柔得令人窒息的聲音:“喂,還沒休息嗎?”邊説邊往洗手間走去。  杜小倩跟陸美仁是大學同學,杜小倩那時候是學校裏的校花,渾身上下盡是脱俗的美,人人都説她像極了《倩女幽魂》裏面的聶小倩。她跟林蕭曾經有過一段戀情,整個校園為之沸騰,男生嫉妒,女生嫉妒,他們常旁若無人地牽着手走在校園裏每個角落。那時,他們的戀情是最亮麗的風景線。然而,他們卻不知為何分手了,後來林蕭就跟陸美仁走到一起,沒多久杜小倩因病退學,之後便杳無消息。直到前兩個月,杜小倩與陸美仁偶然間在電梯裏遇到,才曉得原來她們都住在同一幢大廈。  重逢時,陸美仁差點認不出杜小倩,她現在變得更加漂亮,還未結婚,做了一個香港富商的情婦,對方給她買了套三室兩廳的房子、開了間咖啡廳,還給她足夠的錢揮霍,然後一兩個月回來寵幸她一次。剛才的電話大概就是那個香港富商打來的吧,陸美仁心想。  杜小倩的電話一接就是半個小時,返回卧室時她面帶幸福的微笑,很快地便拿起睡衣洗澡去了。  不知是出於對杜小倩的好奇還是其他原因,陸美仁抓過桌上的手機,翻出來電記錄,只見藍色的屏幕上清清楚楚地烙着兩個字 林蕭!  【2】  杜小倩穿着一件近乎透明的絲綢睡衣,沒有戴胸罩,堅挺飽滿的乳房傲然地展露無疑。陸美仁在這具誘人的胴體上感到了一種危險,這種危險一旦被嗅到,馬上就像燎原的大火在陸美仁的胸膛裏滾滾燒開了。她不動聲色地看着杜小倩,儘管她已經開始憎恨眼前這個女人,但言語中仍裝着關心:“小倩,你沒想過結婚?老了以後的那種孤獨你難道不怕嗎?”  “為什麼要結婚呢?”杜小倩點了一根煙,舉手投足風情萬種,“我不相信男人,男人都是沾腥的貓,老婆再好,他也覺得不如情人,除非你青春永駐,那可能嗎?女人一旦結婚、生完孩子,還有什麼青春可言呢?”  杜小倩的話刺痛了陸美仁,她有些緊張地摸摸自己的臉:“你看 我是不是老了?”  杜小倩湊近她的臉,認真地看着,慢條斯理説着:“唔,膚色有點偏暗,有些色斑,眼角也開始有魚尾紋了,你平時不做美容嗎?那可不行,不保養會老得特別快,瞧瞧你們家林蕭,年輕得跟小夥子似的,你就不怕他 來,站起來讓我看看!呀!你該去健健身,瞧這身材都變成這樣了,還有肚子上這些贅肉,老天,婚姻真可怕!你呀,應該穿深色的衣服才不顯胖,比如黑色的,因為 ”  陸美仁的心陡然一沉,杜小倩後面的話她不曾聽進去,她發現杜小倩就她衣服顏色的説法跟林蕭一模一樣。莫非 他們在一起討論過她?還是取笑過她?  “咦,你怎麼了?逗你玩呢!你當然沒老啦,才33歲,又不是63歲!”杜小倩把煙頭掐滅,翻身躺到牀上。可陸美仁卻不認為她是在開玩笑,而是話中有話。  “對了,你跟林蕭當初那麼好,為什麼突然分手?”這是陸美仁長期以來琢磨不透的問題,而且她也想從話裏套出杜小倩現在是不是跟林蕭還有藕斷絲連的關係。  “都過去那麼久,提它幹嗎!怎麼,林蕭對你不好嗎?”  “不,他對我很好。”陸美仁想着剛才的電話,心裏就陣陣刺痛。  “那就好啊,不過我真的挺懷念以前的那種生活,無憂無慮。對了,我還存有以前的照片呢。快過來,我拿給你看。”杜小倩説着就從牀上跳了起來,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影集。  陸美仁看到了一張黑白照片,她記得,那是他們全班同學旅遊時的合影。她心裏一陣暖暖,彷彿回到了校園生活,沒想到杜小倩居然把這張照片保存到現在。她剛想説改天拿去加洗一張,突然看見照片左下角那個面帶微笑、其貌不揚的女孩子,她的心霎時像被利刃刺到了,一股寒意倏地爬上她的脊背,她渾身猛地抽動了一下。  杜小倩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神情,笑着説:“其實林蕭那時候看起來挺傻的,搞不懂怎麼會有那麼多女生喜歡他。當時除了你、我,好像我們班還有另一個女生也喜歡他,哦,對了,就是這個 她叫 吳豔紅!對,吳豔紅,我對她印象可深呢!”她手指向照片左下角那個女孩子。  對,就是吳豔紅!陸美仁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她以為自己早把這個名字忘記了,但是沒有。可怕的記憶像一隻小蟲子潛伏在她的體內,一點一點地蠶食她,直到她無處可逃,無處躲藏,把那幕慘劇以最清晰的姿態搬到眼前,日復一日地循環放映。  她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她只是愛林蕭,愛到不允許任何人有插足的機會,當她看到吳豔紅寫給林蕭的情書時,便開始發瘋、抓狂,像吳豔紅這種要臉蛋沒臉蛋、要背景沒背景、年年被評為“最差學生”的女孩子怎麼有資格跟她搶林蕭?吳豔紅不該跟她爭吵,更不該鄙視她不如杜小倩,否則她也不會惱羞成怒把吳豔紅推下學校的後山。等她清醒時,一切都晚了,吳豔紅整張臉已經血肉模糊。從此,再也沒人見過她了。陸美仁慶幸自己犯下的罪行無人發現,忐忑不安地保住了她的愛情,漸漸地,她不再忐忑不安了,從容地做着林蕭的太太,一直到現在,她以為一輩子都可以這樣從容沒想到,現在見到了這張照片,這張該死的照片!  【3】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再也無法合攏。陸美仁開始變得敏感而多疑,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時刻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肯定是吳豔紅回來了,回來向她索命。好幾次她躺在牀上時,都能強烈地感覺到吳豔紅就站在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這樣,她被嚇得有點兒精神錯亂了,給林蕭打電話,希望他能早點兒回來陪她。林蕭嘴上説好,有時還説就在路上,可不到半夜他不曾回家的,電話催多了,他索性關機。  陸美仁看着自己日漸憔悴的容顏,心裏發慌了。杜小倩帶給她的危機感不可抑止地增強,有一次,她用座機給杜小倩撥打電話,一邊跟杜小倩閒聊,一邊用手機撥通林蕭的電話,結果就在與杜小倩的電話裏聽到了那個熟悉的手機鈴聲。她想,他們肯定是舊情復燃了,儘管杜小倩已經31歲,可她仍然那麼漂亮、迷人,全身無一處不充滿着誘惑,這種誘惑對陸美仁來説,絕對是致命的,她極有可能會失去林蕭,以一種極其可怕的方式失去,變得一無所有。  讓她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在那個下着暴雨的夜晚,屋外風雨交加,一個緊接一個的閃電似乎要把這個世界無情地劈開。林蕭像往常一樣被她打了N次電話後索性關機。她害怕極了,孤獨地蜷縮在牀上,冷得發抖,好像吳豔紅就在這個屋子裏,就站在她的牀邊 她給杜小倩打電話,試圖緩解這種不可救藥的恐懼感,可是打完以後,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最最愚蠢的錯誤,因為,她比之前更恐懼了。  “怎麼?下這麼大的雨,林蕭沒在家陪你嗎?”杜小倩在那頭哧哧地笑着,這讓陸美仁很不舒服,認為她的話裏盡帶嘲諷,但又不知如何回她,林蕭此時此刻很有可能就在她那裏。  “怎麼不説話了?對了,美仁,我明天帶你去健身吧,我認識個教練,可帥呢!”  陸美仁含糊不清地應着,看來林蕭並不在她那裏,她應該不會當着林蕭的面説別的男人帥吧,便説:“你在幹嗎?”  “看電視唄,你不知道,我剛剛看到一則新聞好可怕呀!説有一個醫生在外面有了外遇,想跟他老婆離婚,他老婆不肯,然後他就在枕頭下藏了一把刀,接連幾個晚上裝夢遊嚇他老婆,以為他老婆會因害怕而跟他離婚,誰知他老婆還是不離婚,結果他就把他老婆殺了,肢解了,還把頭放在高壓鍋裏燉 ”  一記雷聲在空中炸響,陸美仁驚呼一聲,説話變得吞吞吐吐地:“不 不説了,我睡了。”  “好啊,那你明天要不要去健身?那個教練真的 ”  “再説吧。”陸美仁打斷她,趕緊掛掉電話。真該死!幹嗎要給杜小倩打電話?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高壓鍋裏的人頭,慢慢地,慢慢地,高壓鍋裏的人頭就變成了她的頭,眼睛睜得出奇地大,充滿絕望,充滿恐懼 她在跟自己的頭對視着。突然間,她覺得杜小倩説的不是所謂的新聞,而是在暗示她跟林蕭,也許林蕭就是想要跟她離婚,如果她不肯,林蕭就會殺了她!  這時候,陸美仁的目光投落在枕頭上,杜小倩説,那個醫生在枕頭下藏着一把刀 陸美仁害怕極了,她手指僵硬地伸手探進枕頭下,沒想到,她真的摸到了一樣東西林蕭在枕頭下藏了一把刀。  【4】  林蕭回來了。  陸美仁聽見他拿鑰匙開門的聲音,趕忙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緊張得心跳錯亂。林蕭走路的聲音很輕,輕得跟空氣混合一起。他就站在牀邊,安靜地端詳着陸美仁,似乎在揣測她是不是已經睡着了,然後從枕頭下摸出那把刀,在陸美仁還沒來得及尖叫的那一瞬間,便毫不猶豫地砍向她的脖子。  “啊 ”陸美仁失聲尖叫,但叫得很難聽,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這個夢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林蕭打開牀頭燈,皺着眉頭,説道:“你幹什麼,三更半夜別嚇人好不好?”陸美仁驚魂未定地看着他,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平時他多晚回來陸美仁都知道的,今天怎麼睡得這麼死?  “怎麼了?睡吧,困着呢!”林蕭拍拍她的手,翻過身,閉上眼睛。  陸美仁心裏愈發難受,她突然覺得身邊這個男人已經不屬於她了,儘管他就睡在她的身邊。陸美仁吞了吞口水,低低説着:“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你把我殺了。”  “哦,是嗎?”林蕭不冷不熱地回應着。他的態度讓陸美仁的心驟然冷到了極點,“你愛我嗎?”  林蕭白了她一眼,咂咂嘴巴道:“都老夫老妻了,還我愛你、你愛我的,膩不膩人啊?”  “你嫌我了是不是?嫌我老了、胖了、不如杜小倩是不是?”  “我説你這幾天是怎麼了?怎麼神經兮兮的?我什麼時候嫌你了?”  “難道不是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杜小倩那點事情,就她那騷樣,把你的魂兒都勾得不見了。你以為她是什麼好鳥嗎?還不是被人包起來做二奶 ”  林蕭猛一翻身,打斷她的話:“你説話怎麼這麼難聽?她可從來沒説過你的不是。”  “哈!不打自招了!嫌我説話難聽?剛才還口口聲聲説不嫌我,現在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你跟她平時都在哪兒偷情的?是她家還是賓館?她在牀上很厲害是不是?”陸美仁真似一個潑婦,披頭散髮,唾沫橫飛,聲音高亢得刺耳,怕是隔壁的鄰居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 真是不可理喻,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林蕭鐵青着臉,翻身下了牀,拿起枕頭往外走。  “不想跟我吵?你心虛了吧,讓我説中了,你是不是想和我離婚然後跟那個賤人在一起?”  林蕭懶得答理她,“砰”地關上房門,把陸美仁的無理取鬧徹底隔離了。  “姓林的,我告訴你,想離婚沒門,除非你把我殺了!”陸美仁肺都氣炸了,抓起枕頭狠狠地砸到門上,然後嘩啦哭開了。陸美仁深深愛着林蕭,愛到從不懷疑他會對她不忠,所以,她從來沒想過,如果失去林蕭,她要怎樣繼續生活。她一直認為林蕭也是深深愛着她,至少以前是這樣。她還記得,生女兒熒熒的時候,林蕭抱着大汗淋漓的她哽咽得説不出話;坐月子的時候,從未乾過家務的林蕭為了給她熬湯燙得手上全是泡 想到這裏,陸美仁被感動了,她不能輸給杜小倩,林蕭是她的丈夫,她不能讓杜小倩把林蕭搶走。  陸美仁緊緊地盯着房門,她對自己説:“數一百下,一百下之內如果他進來道歉,我就原諒他,甚至願意為了他去做美容、健身、減肥 ”她開始默數着,1、2、3、4、5 數得很慢很慢,以至於不知道數到了哪兒只好重新數,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麻痹自己。  一直到東方破曉,房門始終紋絲不動。  陸美仁投降了,她抱起一牀毛毯,咬咬牙,拉開了房門。林蕭早已斜靠在沙發上睡着了,那個姿勢蜷縮如母體裏的嬰兒,茶几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陸美仁上前輕輕地將毛毯蓋在林蕭身上。林蕭翻過身,睜開眼睛,然後對着陸美仁笑了,笑得那麼温柔,笑得那麼甜蜜,把陸美仁心裏所有的氣都笑消了。陸美仁一頭扎進他的懷裏,嗚咽着:“老公,我真的很怕失去你!”  “傻瓜,你怎麼會失去我呢?”林蕭柔聲安慰她,説,“我也不好,一心忙生意,沒好好陪過你。好了,別哭,乖。”  【5】  三天後,陸美仁給杜小倩打電話説想過去她家裏拿照片加洗一張,杜小倩立馬就答應了。其實陸美仁並非要加洗照片,而是想將照片毀掉。她記得小時候聽老一輩的人講過,鬼魂常會附在它熟悉的東西上面,比如照片,比如畫像,所以陸美仁堅信,吳豔紅的鬼魂就附在那張照片上,只要把照片燒燬,吳豔紅的鬼魂就會跟着煙消雲散了。  陸美仁來到杜小倩家裏時,杜小倩正在打電話,她還是穿着那件近乎透明的絲綢睡衣,光着腳,腳指甲塗着鮮紅的指甲油,腳脖子上掛着一條精緻的鏈子,長長的捲髮自然地披散開來。陸美仁不想看她,可餘光卻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她真是漂亮得讓人生厭。  杜小倩給她倒上一杯可樂,然後繼續打着電話,語氣中盡是温柔與關懷,不時地發出笑聲,笑得肆無忌憚,笑得花枝亂顫。陸美仁的腦海裏很快閃出了兩個字 淫蕩。是的,儘管她表面上跟杜小倩情如姐妹,可事實上她對杜小倩是恨之入骨。當然,這種恨裏面更多的是嫉妒。  杜小倩終於接完電話,她轉過身,笑盈盈地説:“聽説你們前兩天吵架了?”  陸美仁的心往下一沉,怎麼回事,他們吵架的事,林蕭也對她説嗎?  陸美仁撒了個謊:“沒有啊,我們從不吵架,他跟你説我們吵架啦?”  杜小倩沒有答話,而是説:“你呀,其實應該多理解他一些,他也不容易,每天那麼多應酬,你的性格我瞭解,硬脾氣,不服輸,有時候還喜歡鑽牛角尖。你可別不高興,我是為你好才這麼説的,你跟我不同,我還是單身一人。所以你也要將你的脾氣好好改一改,這樣才能夫妻和睦相處啊!林蕭是個好男人,你可別讓他飛了。”  “當然不會,我們一直都挺好的。”陸美仁恨得咬牙切齒,杜小倩這是啥意思?教她怎麼做一個妻子?她和林蕭結婚八年多了,還用杜小倩來教?更何況前幾天若不是為了她,自己會跟林蕭吵嗎?  “那就好,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好好的。對了,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趟廁所,一會兒拿照片給你。”  杜小倩剛進廁所,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這次的鈴聲是信樂團的《死了都要愛》,跟林蕭的手機鈴聲一模一樣。林蕭的鈴聲還是陸美仁讓他換上去的。  廁所裏傳來杜小倩的聲音:“美仁,你幫我接一下,就説我在洗澡。”  陸美仁有些恍惚地拿起手機,只見屏幕上顯示着林蕭的名字。她木訥地按下接聽鍵,把手機貼到耳邊。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傀儡,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卻又無法掙脱。  “喂?倩倩嗎?”  倩倩?叫得多麼親熱!陸美仁心裏一酸。林蕭接着説:“明天下午你過來我們公司拿玫瑰花,我聽你的,一共是九百九十九朵,然後晚上八點老地方見,記住了,千萬別讓陸美仁知道,咱們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  陸美仁像是突然掉進了冰窟,全身冷得發顫。這就是她的丈夫?跟她同牀共枕八年多的丈夫?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還交代杜小倩千萬別讓她知道,他怎麼可以?  陸美仁癱軟在沙發上,她失神地盯着手機屏幕,滿腦子都是林蕭剛才那番話。半晌,她全身一緊,扔掉手機逃命似的跑出杜小倩家裏。“千萬別讓陸美仁知道,咱們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她在林蕭的電話中嗅到了一種奇怪的語氣,或者應該説,那是殺氣。  【6】  林蕭今天有些反常,九點鐘就下班回家,手裏邊提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不知道裝着什麼,就是有點兒腥味。他一進門就給陸美仁一個擁抱,林蕭很久沒有過這種親暱動作了,每次都是陸美仁主動上前擁抱他,有時候,他還嫌煩,怕被人看見笑話了。而今天,他不僅主動擁抱她,還深情地吻了她。  陸美仁不見高興,反而是恐懼得快要窒息,她感覺那股殺氣就隱藏在林蕭的吻後面,他的吻是有毒的,試圖將他們八年多的婚姻毒死。  “你先看看電視,我到廚房忙點事情。”説完,林蕭提着那個黑色袋子進了廚房,他素來不進廚房的。  不一會兒,陸美仁聽見林蕭在擺弄高壓鍋的聲音。杜小倩説,那個醫生把他老婆殺了,分屍,把他老婆的頭放在高壓鍋裏燉 想到這裏,陸美仁神經質般地走到電視機旁,從櫃子裏拿出一把扳手,這是她下午從杜小倩那兒出來後,到樓下的五金店買的,她原本想買那把最大的,可是拿起來有些吃力,所以就挑了這把。五金店的老闆好心地向她推薦:“買老虎鉗可能會更好。”陸美仁騙他家裏的水管壞了。  陸美仁慢慢地向廚房靠近,緊緊抓着扳手,抓得那麼緊,手背上的青筋一一暴露出來。  廚房裏,林蕭正蹲在地上,背對着她,埋頭在弄什麼,未曾注意到身後的陸美仁。  陸美仁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林蕭的腦袋,汗水沿着她的額頭悄悄往下滑,滑過了眉毛,就快要跑進眼眶裏了。她猛地舉起扳手,用力砸下去,一下、兩下 林蕭悶哼一聲,轉眼間就倒在了血泊當中。  陸美仁仍然死命砸着,她必須要他死,在他跟杜小倩合謀想殺死她之前。然後,她終於累了,似乎已精疲力竭,癱軟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血肉模糊的林蕭。很奇怪,她竟沒有絲毫負罪感。  林蕭的手機響起了,陸美仁爬過去從他的褲兜裏摸出手機,只見屏幕上顯示着杜小倩的名字,她陡然冒出一個念頭,乾脆把杜小倩騙過來。事到如今,她不在乎再多殺一個人,況且還是杜小倩讓她變得一無所有。  “喂,林蕭,你不是説明天讓我去你們公司拿玫瑰花嗎?這樣吧,你喊個下屬直接送到我的咖啡廳來吧,九百九十九朵,我可拿不動呀 喂,林蕭,你在聽嗎?説話呀!”  “是我。”陸美仁語氣出奇地平淡。  “噢,美仁啊,都被你聽到了啊?林蕭本來還打算給你一個驚喜呢,明天不是你們結婚九週年紀念日嗎?所以他訂了玫瑰花 對了,我還讓林蕭帶了一隻農家雞回去,用高壓鍋燉一下就可以了,他説你最近身體不好,精神恍恍惚惚 ”  【7】  “豔紅 ”  杜小倩不耐煩地打斷了坐在她對面那個男人的話:“我跟你説過多少次,不要叫我豔紅,我叫杜小倩,杜小倩!”  “好,我下次一定記住。”男人點點頭,他是這座城市最有名的整容醫生連麥,“不過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杜小倩 是你殺的嗎?”  “在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杜小倩,那就是我。話説回來,我真得好好感謝你,手術做得這麼完美,陸美仁還以為我死了,她萬萬沒想到我會以杜小倩的身份回到她身邊。”  連麥眯着眼從包裏拿出兩張機票:“豔 哦,小倩,林蕭已經死了,陸美仁已經瘋了,現在你的仇也報了,我們明天就去美國好不好?那邊催了我很多次,讓我過去發展。”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杜小倩冷哼一聲。  “為什麼?”連麥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以為我願意跟一個可以做我父親的老男人私奔嗎?可笑!”  連麥挺直身子,不可思議地望着她:“老男人?咱們不是説好的,等你報了仇我們就一起去美國。我為你付出那麼多,為你拋妻棄兒,還不惜裝成換煤氣的把刀放在林蕭的枕頭下 ”  “那又怎樣?”  “你就不怕我把所有事情抖出去?”連麥失望極了,話中帶着威脅。  杜小倩點了一根煙,靜靜地跟他對視着,然後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微笑,靠近他身邊,一字一頓地説着:“不怕,因為死人是不會説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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