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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

    起初,沈崇文跟之前一樣,死不承認自己認識童巖,直到警方出示電話記錄單,他才泄了氣,承認他確實跟童巖有過交往。但他説,他並不知道她的真名,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年齡,只知道她的網名叫“寂寞水蓮”,在一家國營商店當出納。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嶽程問他。  

    沈崇文低頭看着地板答道:“我是在一個名叫數學教師的論壇上認識她的。她在那裏有點名氣,因為她經常幫人解答數學題,她的帖子後面有她的QQ號,我看她挺聰明的,就加她了。後來我們開始在網上聊天,聊着聊着就熟了,我看她不是保守的人,就約她出來了。”  

    按照沈崇文的説法,他們之間只是“一夜情”關係。到目前為止,一共只約會了兩次,一次在賓館,一次在他家。他們之間不存在金錢關係,他沒給過她錢,她也從沒提出過這方面的要求,她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達到制高點時,掐住她的脖子給她兩個耳光。沈崇文坦言,這就是他“願意跟這個老女人約會的原因”。  

    “工作壓力太大了,我沒辦法,總想找點刺激,我的女朋友不喜歡這樣,所以,我就只能在網上找,我承認我是有點變態。”沈崇文羞愧地説。  

    嶽程從他的話裏捕捉到兩條關於被害人的重要信息。第一,童巖有特殊的性癖好;第二,童巖懂得上網,在數學方面還有特長。相比之下,第二條信息更讓他感到意外,因為就在屍體被發現後沒多久,他就帶人去過被害人的住處,但他們沒在她的房間找到電腦。  

    難道是兇手作案後去童巖家搬走了電腦?時間上似乎不太可能。當時他們兩人都在警方的監管下,而等他們獲准離開時,警方已經到了童巖家,他根本來不及搬電腦。  

    那電腦是什麼時候被拿走的?  

    等等,童巖的包。  

    在現場發現的那個手提包比普通女人用的手提包大,而且很方正。現在想起來,它很像是個電腦包。手提電腦的一個特點就是方便攜帶。兇手要是説“我幫你重裝下系統”或“我給你裝個免費軟件”,隨便什麼理由,只要是免費的,按照陸勁的分析,吝嗇的童巖都會答應的,她會很高興約會時帶上電腦。何況,提出要求的可能……還是一個軟件工程師。  

    反過來説,如果兇手一定要毀掉電腦,那説明,電腦上肯定藏有重要證據。兇手一定常跟童巖聊天。不過,看來這條線索又斷了,即使是電腦專家,對一台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電腦恐怕也無能為力。  

    “那你的名片到底是怎麼到她手裏的?”嶽程又問。  

    這一次,沈崇文改變了説法。  

    “認識後不久,她向我要名片,我就給她了。”  

    “那麼,案發當天,你怎麼會在現場附近?”  

    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讓沈崇文沉默了良久。  

    最後他説,是童巖發短信叫他去的。他們上次分手後,約好那天聯繫,因為每個月的那幾天,他女朋友都會到外地去出差。那天白天,她曾經發過短信給他,説晚點跟他聯繫。沈崇文説,他也沒想到,她會那麼晚約他出來。  

    “我是8點半左右收到她的短信的,她約我凌晨3點在洛神路的靜心咖啡館門口見面。我早到一會兒,我怎麼會想到,會在垃圾桶裏看見她!”  

    可是,當警方要求看那條短信時,他卻説,那條短信已經被他刪除了,理由是他怕被女朋友看見。  

    他的話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嶽程無法判斷。  

    他想,他還是去另一間辦公室看看韓齊吧。  

    跟沈崇文的垂頭喪氣不同,韓齊對於警方的第二次詢問,態度極為激烈,簡直可以説是暴跳如雷。  

    “怎麼樣?我那天是休息又怎麼樣?我説我在家睡覺,你們又要問我,我跟誰一起睡,跟幾個人一起睡!幾點睡的!為了省事,我當然説我在上班!我愛怎麼説就怎麼説!那個女人死了關我屁事!關我屁事!誰殺了她,你們找誰去!我沒工夫管這種屁事!”  

    他説話時,怒目圓睜,衣服敞開着,好像隨時要向詢問他的警察撲過去。  

    嶽程倒是不怕他會幹出什麼事來,因為這是在警察局,他只要稍微動一動,就得被拘留。但如果每次詢問,他都這麼胡説八道,一百個不跟你配合,而你又一時沒法抓住他的把柄,倒也是件麻煩事。  

    他想了想,決定先震住對方再説。  

    “韓齊,不要大呼小叫,別説你可能殺了人,就算你沒殺人,你也沒資格叫,因為你是嫌疑人,接受調查理所應當。再説我們有的是方法讓你安靜下來,要不要給你戴上手銬,送你到看守所去想想清楚?”他一邊説,一邊隨手將一疊文件丟在桌上。  

    韓齊瞪着他,沉默了兩秒鐘,隨後一字一句地説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沒關係,我們的調查才開始,我們有的是時間。那個垃圾桶,不是什麼案發現場,而是拋屍地點。所以今天下午,我會申請搜查令。”  

    韓齊微微昂起頭,輕蔑地看着他。  

    “我們會搜查你的住處,希望不會在那裏發現什麼。”嶽程道。  

    韓齊突然嘿嘿笑了起來。  

    “那麼,記得別忘記帶那個玩意兒。”  

    “什麼?”  

    “發光氨。”  

    “你倒挺在行。”  

    “只要什麼地方曾經有人流過血,用了那玩意兒就能找出來。我常看電視。”韓齊説話時,舌頭卡着齒縫説道,聽上去輕聲輕氣的。  

    他可真像個變態殺人狂。嶽程想。  

    “謝謝你,我會提醒鑑證科。”  

    “希望你們有收穫。”韓齊聲音很柔和,但轉眼之間,又變得異常尖鋭,“不過如果查到的是貓貓狗狗的血跡,我就幫不了你們了。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  

    嶽程等他笑完才開口。  

    “韓齊,今天上午,心理專家給我打過電話。他認為,該案的兇手有很嚴重的心理變態傾向,年齡可能在20歲至30歲之間,獨自一個人生活,智商很高,能熟練掌握技術性的工作,但不擅長跟人溝通,人際關係差。”他停頓了一下,“我會約時間讓他跟你見面,我想,等你們談過之後,他會交給我一份令我滿意的分析報告。”  

    他説完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沒聽到拍桌子罵人的聲音。韓齊並不是個笨蛋。  

    當天下午,嶽程帶隊第二次來到童巖的住處。這一次,他把關注的重點放在了“數字”上。自從得知童巖有數學方面的特長後,他就特別想重新回到這間屋子。或許童巖的特長能引出新的線索呢。  

    他首先又翻了一遍童巖的抽屜,還是上次的那些東西,明信片、便箋簿、文具剪刀、固體膠水、圖釘、書籤、雞眼藥膏、綁髮帶、髮卡、指甲鉗等等。從抽屜的凌亂程度可以看出,童巖是個缺乏條理的人。嶽程想不通,這樣的人怎麼會擁有速算的技能。聽沈崇文的描述,她似乎不僅僅只是會計算,還擅長解答數學難題。  

    為了更好地瞭解她在這方面的水準,在來她家之前,嶽程已經讓下屬登陸了那個所謂的“數學教師論壇”。他們找到了“寂寞水蓮”發的帖子,果然如沈崇文所説,她在那裏人氣頗旺。很多人在她的帖子後面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請她幫忙解析數學難題,看得出來那其中不少是中小學生。不過,嶽程想,也許更多的人會直接加她的QQ,因為她的QQ號就在她的帖子裏。可惜她的電腦已經不知蹤影。想到這裏,他不禁暗自嘆了口氣。  

    到目前為止,似乎所有的線索都説明不了什麼問題。是的,看起來,他是有兩個嫌疑人,但他根本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殺了人。現在就等搜查他們住處的結果了,但他隱隱覺得,情況可能不太樂觀。  

    從韓齊囂張的態度看,他的房間裏應該曾經死過小貓小狗,但一定沒死過人,而沈崇文呢,他顯然更怕事情被他女朋友知道。  

    “好好好,不過希望你們今天或明天就去,因為後天我女朋友就回來了,我可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我從來沒想過要跟她分手。”沈崇文一邊説,還一邊拿出了家裏的鑰匙,請求他們立刻就去。如果他真的在那裏殺過人,他怎麼都不可能如此積極吧。  

    因此,搜查兩人的住處很可能空手而歸。  

    就在他來童巖家之前,丁劍還帶來了一個目擊證人。那個女人證實,那天晚上8點左右被害人正和一名男子穿過兆豐巷,可是,她似乎只注意到被害人的長相,當警方把兩名嫌疑人的照片拿給她看時,她卻説她根本沒看到那個男人的長相。  

    所以現在,他只能期望從童巖的住處找到些新的線索了,不然,他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難道真的需要加強審訊力度才能有突破?當然,也許這真的會起點作用,但這不是他喜歡的方式。他的老師就曾經對他説過,逼供是最無能的表現。所以,他還是希望能用證據説話。  

    童巖的房間很簡陋,在這裏,除了掛在牆上的日曆之外,幾乎每件東西都是舊的,舊的傢俱,舊的衣服,舊的搪瓷茶杯,舊的毛巾,舊的梳子。  

    書桌的角落裏放着幾本書,他上次來的時候沒有注意,這次他才意識到,這幾本書可能跟童巖的生活息息相關。它們都跟數學有關。  

    他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了翻,從裏面掉出一張紙來,上面寫着幾組數字。每組數字都是四個,按照正方形方式排列,上面兩個,下面兩個,在每組數字的後面,都有一個方程式。  

    他又拿起另外一本,那是一本關於撲克牌遊戲的書,書裏面有個折角,嶽程翻到那一頁,他驚訝地發現,書上的某組數字,跟剛剛那張紙上的數字一模一樣,而這組數字後面緊跟的方程式也跟紙片上寫得完全相同。這是怎麼回事?他翻到書的前頁,發現這一章的題目叫做《24點遊戲》,原來這就是計算24點的方程式。  

    看起來,童巖似乎非常喜歡這種遊戲,還為此做過不少研究。  

    書就在她的書桌上,是不是表明,這是她出事前經常看的書?  

    他們調查過童巖的生活圈子,她沒什麼朋友,父母也不在身邊。她唯一的愛好,似乎就是上網做算術。她想用解答數學題來提升自信。那似乎已經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而數學教師論壇,是她常去的地方。  

    嶽程突然想起,“寂寞水蓮”曾經在那個論壇上發過關於24點遊戲的帖子,可是響應的人並不多。  

    他記得心理專家看過現場照片後,曾經説過,對兇手來説,她純粹是他的獵物,因此,他不會把她當人看,他跟她見面的目的,就是為了折磨她,然後殺死他。  

    假如,她是他的獵物。那這個人可能早就盯上她了。假如他發現了她的這個愛好,他會怎麼做?當然是投其所好,因為這樣,很容易跟她建立某種特殊的聯繫。  

    一個寂寞的女人,一旦碰到一個志趣相投的男人,會怎麼樣?對,她會馬上投降。她年華已逝,脆弱,缺乏魅力,所以,她會深感,要找到一個像他這樣跟她“談得來”的人很難,所以,因為擔心失去他,她會對他言聽計從。他一定在她去赴約前,讓她銷燬了關於他的一切證據。  

    不過,雁過留聲,他再怎麼狡猾,也總會留下痕跡,可是到哪兒去找呢?  

    “丁零零”,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驚訝地發現,那是童巖書桌上的固定電話在叫喚。他拿起了電話。  

    “喂,是童小姐嗎?”是個男人的聲音。  

    “她不在。你是誰?”  

    “她不在?那她什麼時候回來?她到哪兒去了,我從前天就打她的手機,她怎麼一直關機?”對方很急,但他似乎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停下來問道,“你是誰?”  

    嶽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警察?”對方非常吃驚。  

    “你是她的朋友?”  

    “是,是的。其實,也不算朋友,不過有時候會有業務往來……”  

    “我們見個面吧。”嶽程道。  

    他約這個男人立刻來警察局見面。對方似乎一開始想拒絕,但囁嚅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同意了。  

    半小時後,嶽程見到了電話裏的這個男人,他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禿頂男人,童巖的事顯然讓他非常不安。  

    “我真沒想到,我真沒想到,我真沒想到……”他一個勁地説。  

    “你跟童巖是什麼關係?”嶽程打斷了他的嘮叨。  

    “我跟她沒什麼關係,只是,偶爾有點業務往來。”  

    “什麼業務?”  

    那個男人一臉苦相,好像是在慨嘆自己交了黴運,怎麼會蹚進了這趟渾水,他嘆着氣,搖着頭,耽擱了好幾分鐘,才説:“她是我的信息員。唉,怎麼説呢,簡單地説,她幫我搜集名片,我把這些名片彙總成信息賣出去。現在有很多公司都需要這種信息。她每蒐集100張名片,我給她20塊錢,當然報酬不高,可這事也不難啊,現在很多人都喜歡亂髮名片。”  

    “你打電話找她是什麼事?”  

    “我們每個月都有固定的交貨日期,按理説,她應該5天前交貨,可那天她説,她還缺1張才能湊齊200張,讓我過幾天打給她。可我這幾天打她的電話,一直沒打通。”  

    嶽程想,為了湊齊200張名片,那天遇到兇手,她一定向對方要過名片,但被拒絕了,於是,她就偷了一張。等兇手意識到自己的名片被偷走時已經晚了,那時候,他可能已經把她扔進了垃圾桶,於是,他不得不跑到垃圾桶去找,也許,他還想拿回那個包,可是,他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於是,他只能匆匆將咖啡館的名片塞進了被害人的包裏。  

    那個人,是他用被害人的手機叫來的,他這麼做本來是為了把警察的調查引入歧途,可誰知,這個人卻誤了他的事。  

    在警方到來之前,他大概是想抽身逃走的吧,可是始料不及的小事故卻讓他沒能走成。  

    他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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