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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最後的羅剎公主

    同時同分同秒。

    甚至,同一個地方。

    大球場看台深處的秘密基地。

    左手還吊着繃帶的童建國,將手槍塞回到腋下的袋子裏,右手緊緊地抓着玉靈,衝出那條幽暗的通道。

    他已把李小軍和黑衣人×反鎖在密室中,便再也不怕被人看到了。衝到那些隔間組成的道路上,迎面撞上幾個電視台工作人員,對方被他和玉靈都嚇了一跳,有個美國女孩尖叫着躲到了廁所裏。

    “別怕!”

    童建國知道這些工作人員不會傷害到他們,當然,也沒人會料到真人秀的成員們,竟然會摸到這個秘密基地。

    他拉着玉靈跑到出口的地方,卻發現大門已緊緊地關死了,他只有一隻手能動,沒辦法開鎖。他掏出手槍後退幾米,但又把槍收了回來,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扇門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一定是被鎖在密室裏的李小軍通過遙控把大門關死了。

    “怎麼辦?他們很快會出來的!”

    “不要着急!”

    他大聲地讓玉靈鎮靜下來,拉着她往秘密基地另一頭跑去。

    看到握着手槍的童建國,工作人員紛紛恐懼地讓開一條道,整個秘密基地裏亂作了一團。他們很快跑到另一條通道,發現頭頂有個很大的通風孔――那麼大的一個地下空間,不可能只有一個出入口,至少會有通氣和排放的管道,否則誰都沒辦法在地下生活。

    認準這個道理的童建國,將手槍塞回腋下的袋子,搬來一張台子爬到通風孔,迅速卸下金屬隔離罩,露出了直徑一米多的通道。雖然左手吊着繃帶很不方便,他還是艱難地爬了上去,胳膊的傷口又劇痛起來。然後伸出右手將玉靈拉上來,兩個人都在通風管道中,低着頭往黑暗的盡頭走去。

    明顯是往上的坡度,沒多久他們又遇到一個隔離罩,童建國再次用一隻手卸下它,拉着玉靈鑽出去。

    外面卻是一大片黑暗空間,幾乎看不到一絲光線,像置身古老的墳墓之內。

    任何人身處這種環境,都會感到一種絕望的恐懼,玉靈瑟瑟發抖地倚在童建國身上,往四周大喊:“喂,有人嗎?”

    “住嘴!你想把他們引上來嗎?”

    玉靈馬上嚇得一聲不吭了,童建國伸手摸了摸身上,卻發現原先準備好的手電不見了!或許是一個多小時前,在看台上和×搏鬥時掉了。

    他心裏暗暗咒罵了一聲,卻故作鎮定地對她耳語道:“這裏什麼都看不見,你必須緊緊抓着我,如果弄丟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們就這樣貼着往前走了幾步,卻迎面撞到一個水泥柱子。童建國忍着額頭的疼痛,伸手摸着水泥柱子的形狀,仔細想了想説:“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這裏應該是球場看台的底下――整個看台建築其實都是空的,內部用這些鋼筋水泥的柱子撐起來,所以見不到一絲光線。”

    繞過柱子繼續往前走,這次他小心了許多,不停地伸手摸索前方,果然又摸到了一根水泥柱。這裏絕不會比下面的秘密基地小,但是更加陰暗恐怖,被無數根鋼筋水泥的柱子分隔開來,宛如一個巨大的迷宮。

    在這個絕對黑暗的世界裏,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彷彿又回到羅剎之國的古老甬道。就連無所畏懼的童建國,後背心的汗毛也豎了起來――真的找不到逃生的路了嗎?

    突然,頭頂亮起刺眼的光芒,讓兩個人都低下頭睜不開眼睛。

    他低沉地嘶吼了一聲,才發現整個迷宮般的空間裏,都已經亮起了白色的燈光。那高達數米的頂棚,其實就是看台的底下,呈現階梯狀的斜面,隔開十幾米就掛着一盞大燈。

    是誰開的燈?

    又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無數根水泥柱子後面,隱藏着一個看不見的幽靈。

    肯定是黑衣人×!

    他們想必是從反鎖的門裏衝了出來,又自通風管道追到這裏來了。

    玉靈緊張地抓着他的胳膊,兩個人都茫然地環視四周,如同陷入一個巨石迷魂陣,全都是史前留下的柱子――無處藏身!

    還好童建國保持着鎮定,將她拉到遠處的牆角下,一根柱子的陰影擋住了他們,除非走到跟前難以被發現。

    剛才他們走得太急太快了,再加上爬進通風管道用力過猛,吊着繃帶的左臂傷口又裂開了,鮮血從紗布裏流了出來,迅速染紅了他的半條胳膊。

    “你怎麼了?”

    玉靈驚恐地用氣聲問道,而童建國深呼吸了一口,強忍着傷口的疼痛,對她耳語道:“別害怕,孩子。”

    此刻,那個腳步聲越來越明顯了。整個看台下部的空間,就像一個碩大無朋的共鳴箱,不斷迴盪着×的腳步聲,如絞索緊緊套在了他們脖子上。

    “他快要來了!”

    終於,倔強的童建國嘆息了一聲:“玉靈,你還可以再選擇一次――跟着李小軍走吧,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他不會傷害你的,他會好好地待你,留給你一個非常好的未來。”

    “不,我現在腦子裏很亂,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

    現在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玉靈不敢大聲喘氣,怕被跟蹤的殺手聽到,“我還是旅行團的導遊,我必須要盡到自己的職責,帶着你們逃出去――而且我已經知道逃出去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

    “有一條秘密的道路,可以通往外面的世界。”

    童建國皺起了眉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好吧,現在讓我都告訴你吧,這條秘密通道是這樣的……”

    同時同分同秒。

    同一個地方,但隔着一層厚厚的鋼筋水泥樓板。

    更接近地獄的深處。

    屋門緊閉的小房間,葉蕭和小枝悄悄地躲在裏面,盯着一個監視屏幕的畫面――剛才出現了導遊小方,那是在進入南明的第一夜拍攝的,也是小方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小時。

    此刻,鏡頭裏是小方驚慌的身影,他舉着手電朝一隻黑夜中掠過的“大鳥”撲去。

    “不,那不是鳥!”

    小枝看着屏幕輕聲説道。畫面裏的“大鳥”長相奇特,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羽毛,之所以看起來很大,只是因為它比較靠近攝像機。當它飛到靠近小方的位置時,看起來更像一個怪物,撲扇着一對幽靈般的翅膀,黑夜裏反射着綠色的目光,讓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畫面裏的小方也對它很感興趣,跟着它追入一間沿街的小店,

    鏡頭隨之切換到了店內。

    這是個賣小飾品的店鋪,攝像機安裝在牆角里,雖然裏面一團漆黑,但小方始終舉着手電,加上鏡頭本身的夜視功能,葉蕭和小枝居然能看得十分清晰。

    會飛的傢伙依然在鏡頭前晃來晃去,小方几次用手電照到了它,但只有幽綠色的目光和更加駭人的利爪。小方几次險些要抓到它了,卻又被它輕巧地躲了過去,看來它也具有夜視能力。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隨着葉蕭的疑問,怪物已經飛出了鏡頭,小方也緊跟在後面,推開了小店後面的一扇小門。

    畫面迅速切換,變成一片幽靜荒蕪的花園,攝像機應該裝在小店後門的外側。

    小方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裏,同時還有那個飛舞的怪物,在這淒涼的花園裏,越發顯得陰森可怖。他似乎已經中了蠱惑,仍然在追逐那個怪物,而葉蕭也在屏幕中看清了――兩片帆船的寬薄翅膀之間,有個醜陋到難以形容的身體,宛如地獄裏飛出來的魔鬼。

    這幕景象讓葉蕭和小枝都屏住了呼吸,只見鏡頭裏又出現一棟兩層的小樓房,完全籠罩在黑暗之中,如傳説中的幽靈府邸。

    魔鬼飛進了那棟房子。

    深深的黑夜裏,夜視的攝像鏡頭下,導遊小方在幽深的房門前站定片刻。

    終於,他無法抵抗

    魔鬼的誘惑,大膽地闖進了屋子。

    那也是他自己的墳墓。

    當葉蕭以為畫面又要切換到房子內部時,鏡頭卻定在花園裏不動了。

    他和小枝面面相覷,只能繼續等待着畫面,而此時就像定格了一樣,只剩下一片荒蕪黑暗的花園。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棟房子裏並沒有安裝攝像機。”

    “這是有可能的,南明城裏有成千上萬棟房子,電視台不可能給每一個都安裝的,只會在我們可能經過的地方安裝。”

    一分鐘後,房門突然又被打開了。

    小方的身影如彈簧般彈了出來,身後緊跟着一大堆黑色的影子,再細看竟是成百上千對翅膀!

    荒園裏只見一堆黑影追着小方,無數翅膀在空中撲扇,有幾個飛得幾乎靠在攝像機上,在紅外鏡頭前露出綠色的目光。

    吸血蝙蝠!

    這下葉蕭和小枝總算看清楚了,這明明就是蝙蝠,容貌非常奇特,讓人聯想起傳説中的吸血鬼。而那棟黑暗中的房子,想必就是蝙蝠們居住的巢穴,小方獨自衝入房子裏,必定引起了它們的攻擊!

    小方轉眼就衝入店鋪之中,鏡頭也立刻切換回小店裏。許多蝙蝠已撲到了他的臉上,讓他發出撕心裂腑的慘叫聲。

    畫面再度切換回外面的大街上,寂靜被狂奔的小方打破,蝙蝠們

    依舊緊追不捨,他的身上已爬滿了蝙蝠。

    甚至有幾隻怪物鑽進他的嘴巴,使他再也發不出慘叫聲了――怪不得那晚誰都沒聽見小方的叫聲。

    鏡頭切換到大本營底樓的門口,正好對着導遊小方的臉。此時已經是慘不忍睹了,他渾身的衣服都被撕爛,臉上身上全都是血肉模糊,小枝看得有些反胃了。

    緊接着畫面切換到樓道里,小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一路往樓上狂奔,而他身後已經沒有了蝙蝠。這些小傢伙們完成了攻擊任務,飛回到馬路對面的巢穴了。

    最後的鏡頭是樓頂天台,小方慌不擇路地跑到夜空之下,渾身的皮肉都已潰爛,倒在平台上一動不動了。

    他死了。

    這是“天機”真人秀的第一個死者。

    然後畫面變成了黑屏,葉蕭已經看得滿身冷汗,他又胡亂地按了幾下鍵盤,但屏幕上不再有畫面出現了。小枝也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我明白了。”

    “原來如此――小方是因為跟蹤夢遊的孫子楚,半夜獨自來到外面的馬路上,卻發現一隻奇怪的飛行動物,好奇心使他誤入吸血蝙蝠的巢穴,結果遭到大批蝙蝠的圍攻。而他痛苦而狂亂地逃跑,一直跑到樓頂的天台上,最終渾身潰爛中毒而死。”

    “並沒有人要殺死他,這只是一場動物攻擊的意外。”

    葉蕭苦笑了一聲:“這果然是一個動物世界,小方死於吸血蝙蝠之手,成立被鱷魚吃掉了,唐小甜被山魈殺死了,楊謀葬身於蝴蝶公墓,錢莫爭被大象活活踩死,就連孫子楚也差點因魚毒而死。為什麼這裏的動物都成了殺手?”

    “這就是一年前發生在南明的悲劇,因為我的爸爸打開了羅剎之國的寶藏,導致古老的病毒肆虐,各種温順的動物都開始攻擊人類。只有我家的‘天神’和‘小白’除外,究竟是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

    “但已經隔了一年,那些發狂的動物早就應該自相殘殺而死光了啊?”

    小枝茫然地搖了搖頭:“也許吸血蝙蝠不會發狂,因為它們本身可以以毒攻毒。”

    她的話音未落,頭頂突然響起一陣沉悶的槍聲!

    砰……

    深夜。

    大球場的看台之下,迷宮般的水泥柱子之間,白色的燈光灑遍神秘的空間,只有一個陰暗的角落例外。

    “這是真的嗎?”

    棲身於陰影中的童建國,驚訝地問着身邊的玉靈。

    “沒錯,這或許是我們逃生的唯一道路,如果我判斷錯了的話――不,但願我沒有錯!”

    她把聲音壓到了最低,因為那個沉悶的腳步聲,始終在空曠的迷宮中迴盪。

    童建國矇住了玉靈的嘴巴,吊着繃帶的左臂還在滲血,但他強忍疼痛咬緊牙關,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了。

    他痛苦地將後背靠在牆上,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用右手摸了摸後面,才發現在堅硬的牆體之上,還安裝上了一層黃色的東西,就像塑料薄膜包在牆上。

    乍看之下就有些眼熟,童建國仔細檢查了包裝,才發現這是一種威力極大的炸藥!

    沒錯,在金三角當僱傭兵的時候,他就親自使用過這種炸藥,只要小小几十克的分量,就可以炸平一座三層樓的建築!

    而且這種炸藥使用起來也非常安全,即便被子彈直接擊中也不會爆炸,只有經過數重密碼的起爆器,設定好固定的時間才能引爆。

    接下來的發現更為驚人,整個牆體都被安裝了這些傢伙,沿着大球場的看台整整一圈――起碼有幾

    十噸重的炸藥!

    童建國感到心要跳出嗓子了,偌大的球場其實是一個彈藥庫!假設這些炸藥全部被引爆的話,其威力不亞於一枚小型核彈。不但這座大球場將灰飛煙滅,大半個南明城都可能被夷為平地!

    這實在太瘋狂了!

    而且,他敢打賭在下面的秘密基地裏,所有“龍衞視”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自己就生活在炸藥庫裏。

    面對這些將把自己炸成粉末的東西,膽大包天身經百戰的童建國,也感到深深的恐懼和戰慄。就當他抓着玉靈站起來,想要逃出這毀滅一切的迷宮時,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許動!”

    用不着回頭去看,他就知道這是誰――×!

    是的,黑衣人站在迷宮的角落裏,白色的光影籠罩他黑色的外殼,手中緊握着黑色的槍管,正對着童建國的後背。

    正是他幫助李小軍逃出了被反鎖的密室,又根據工作人員們的報告,找到童建國和玉靈逃跑的通風管道。×獨自端着槍來到迷宮中,打開了所有的燈光,終於找到了他的獵物。

    童建國和玉靈緩緩地回過頭來,他的手槍還在腋下的袋子裏,左手吊着繃帶還流着血,右手卻只能舉在頭頂。

    他無奈地微笑了一下:“這一局算你贏了。”

    “客氣了。”

    “這個大球場

    已經被裝滿了炸藥,你知道嗎?”

    “你發現了?果然是老前輩。”×敬佩地點點頭,槍口卻絲毫沒有晃動,“是老闆命令我安裝的,除了老闆之外,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你們會毀滅這座城市的。”

    “這我管不着!”黑衣人停頓了一下,“不過,幹我們這一行的,除了毀滅還能做什麼?”

    童建國無奈地嘆息:“有道理。我現在有個問題。”

    “在你被我殺死以前,我允許你提問。”

    “在我們的旅行團裏,有多少人是被你殺死的?”

    ×緩緩地舉起左手,豎起了三根手指。

    “三個?説來聽聽?”

    “第一個是屠男,很遺憾我並不是有意要殺他的。就在你們來到南明城的第二天,這個傢伙居然意外地闖入此地,發現了我們的秘密基地。”

    其實,童建國之前已經猜到是他乾的,“所以你殺人滅口了?”

    “是,我們的計劃裏並沒有包括殺人,但老闆指示我必須這麼做,‘天機’真人秀開播只有兩天,不能因為屠男而砸掉整個節目。於是,我在這裏制伏了他,並給他吃下了特別的藥丸。他不但不會説出這個秘密,而且會在幾小時內死亡。我悄悄地將他送回你們的大本營,接下來就是屠男等死的時間。”

    玉靈也聽得着急死了,“那麼第二個呢?”

    “厲書。他打碎了衞生間裏的鏡子,第一個發現了隱藏的攝像機――幸好他沒有立即把這個秘密説出去,而是精神崩潰地衝到了外面,那樣就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我始終偷偷跟蹤着他,讓他以為真的有吸血鬼存在,並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特別的傷痕。至於他回到你們中間,想要告訴你們最重要的秘密――那是我們將計就計,想要給‘天機’節目增加跌宕起伏的噱頭。就在他即將説出秘密的關鍵時刻,我們拉掉了房間的電閘。這樣你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我戴着一副夜視眼鏡,悄無聲息地走到厲書身邊,在他脖子的傷口裏,注射了一種特別的毒藥,當場就殺死了他。”

    “混蛋!”童建國已經咬牙切齒了,“當時我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好像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音,但眼前一切都看不到,就沒有把你當場抓住!”

    “不錯,你們大概以為是吸血鬼乾的吧?”

    “第三個?”

    “司機,你們都以為在進城的第二天,他就在加油站被炸成了碎片――其實你們都被騙了!這個泰國司機是我們請來的,怎麼可能會在旅遊線路上迷路呢?當然是他趁着你們不注意,悄悄地把車子開進岔路,還有那條致命的隧道,將你們帶入‘天機’真人秀的舞台――南明城。”

    童

    建國狠狠地咒罵了一句:“該死的傢伙!”

    “在加油站爆炸之前,司機就偷偷地溜走了,在確認不會炸死任何人的前提下,我才引爆了開關――當然也不是汽油爆炸,實際上加油站裏基本沒有油,但被我裝上了一些炸藥,就是你現在發現的這種。我們事先經過了精密計算,確定爆炸範圍之後才引爆的。”

    “既然是你們的同夥,幹嗎又要把司機幹掉呢?”

    “這個傢伙膽子太小了,他從旅行團溜出來之後,就藏到了下面的秘密基地裏。他每天都在看電視畫面,當他看到你們一個個意外死去,全世界的人都在抗議,甚至準備要控告我們時,他就被嚇破了膽。他擔心會遭到法律制裁,害怕自己的家人會遭到詛咒,就在今天中午從這逃了出去。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小子的,全城都裝滿了攝像機,他逃不過我們的監視。我很快就發現了他的行蹤。我一直追到警察局裏,沒想到葉蕭突然插了出來,司機竟然鬼使神差地被他抓到了。就在司機要對他説出秘密的時候,我當機立斷開槍射殺了司機。”

    “你的槍法不錯。”

    ×撇嘴笑了笑,手槍卻靠近了童建國,“謝謝你的誇獎。沒想到葉蕭盯上了我,經過一番激烈的槍戰,我馬失前蹄落到了他的手中,幸好小枝這女孩非常精乖,葉蕭居然還很聽她的話,就這麼把我給放了。”

    “早知道她不是好人了!”

    “我又接到了老闆的指令,趕到南明醫院處理了亨利的屍體――前輩你不是也幹掉了一個嗎?接着聽到底樓響起爆炸聲,我打開一道密室的房門,發現那個叫伊蓮娜的美國女孩,然後便是和你的過招。”

    “別再説下去了!”

    童建國立刻打斷了他,因為接下來發生的是他的恥辱,就是這隻被綁上繃帶的左手。

    “我不但殺了人,還放了火。”×繼續吹噓自己殺人放火的功績,“你們原來所謂的大本營,那個居民樓為什麼會突然失火?”

    “沒錯,也是你乾的吧?”

    “老闆命令我給你們悄悄放了一把火,把那棟六層的樓房燒成了灰燼――前提是保證你們每個人安全,我給了你們足夠的逃生時間,同時又讓全世界的電視觀眾們看到,據説這一晚的收視率增加了50%。”

    “去死吧!”

    聽着黑衣人×得意的笑聲,童建國不禁憤怒地喊道,迸裂的傷口又冒出了鮮血。

    “對不起,現在該死的是你了。老闆已經下達了殺掉你的指令,我再也不會給你機會了。雖然我自己心裏並不情願,我的前輩。”

    ×?又往前走了一步,槍口距離童建國的眉心不到一米,碩大的看台迷宮內,瞬間寂靜無聲

    變成了墳墓。

    “開槍吧。”

    童建國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反擊了,他平靜而從容地面對槍口,心裏唯一的掛念是身邊的玉靈。

    從許多年前成為僱傭兵的時刻起,他就做好了面對今夜的心理準備,無論你曾經殺死過多少人――最終的結局總是被人殺死。

    殺人或者被殺?

    這也是一個問題,但由不得你自己選擇。

    黑衣人×微微點頭,直視着童建國冷峻的雙眼,槍口紋絲不動地讚歎道:“也許,我也會有這一刻,我想我會在那一刻想起你――再見,朋友!”

    突然,玉靈飛快地閃到童建國身前,由於距離實在太近,沉甸甸的槍口幾乎頂住她的額頭。

    ×在大吃一驚的同時,也絕不會給童建國偷襲的機會,他迅速往後退了兩大步,手槍依然平平地端着。

    “玉靈!你要幹什麼?”

    倒是童建國大喝了起來,想要把身前的玉靈推開。但她似乎鐵了心要做人體盾牌,拼命地阻攔在他的身前,並向×手中的槍口移動。

    這混亂的局面讓×始料未及,他小心地邊退邊説:“你不要亂來,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要把你送回到你爸爸身邊。”

    “不!”玉靈變得異常勇敢。這封閉的巨大迷宮讓人瘋狂,此時的她宛如森林中的小母豹,向獵人的槍口

    前進,“你不敢對我開槍的!”

    ×明白被她抓住了軟肋,但依舊面無表情地握緊手槍。為了防範童建國掏槍,他稍稍將槍口抬高兩釐米,果斷地扣下了扳機!

    子彈旋轉着衝出槍口,撕裂迷宮內塵封的空氣,槍聲在無數根水泥柱子間迴盪……

    砰……

    葉蕭和小枝同時瞪大眼睛,他們都聽到一記沉悶的槍聲,幾乎就從頭頂的天花板穿透下來。

    “快!”

    他飛速地衝出小房間,小枝緊緊跟在後面。沒想到出門就撞上一個老美,對方看到葉蕭頭上包着紗布,殺氣騰騰的樣子,嚇得蹲在地上叫喊起來。

    既然已經暴露了,兩人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剛跑出去沒多遠,就看到一個被卸下罩子的通風孔。

    葉蕭斷定槍聲並非從本層傳來,而是來自樓板以上的空間,而這個被打開的通風孔,令他陡增疑心。

    這時,一個華裔工作人員慌不擇路地跑過來,正好被葉蕭一把抓住,他兇狠地用漢語問道:“剛才這裏有人上去過嗎?”

    “有!有!”

    對方的漢語水平看來僅限於“有”這個字,但這已經足夠了――葉蕭馬上爬到通風管裏,把小枝也拉了上來。

    坡度往上抬升了很多,再穿過一道被卸下的隔離罩,他們就進入了上層空間。

    迷宮。

    在無數道白色的燈光之下,葉蕭看到密密麻麻的水泥柱子,分佈在環形的巨大地基內,根本就一眼望不到頭。

    他聞到了火藥的氣味――這是剛才×射出的子彈。

    雖然,牆內都裝滿了極其烈性的炸藥,但因為覆蓋着安全保護層,就算被子彈擊中也沒事。

    葉蕭小心地掏出手槍,目光循着火藥味掃去,發現了三個對峙的人。

    童建國和玉靈站在一起,幾米開外是個全黑的身影,端着一把黑色的手槍,對準前方的兩個人。

    “把槍放下!”

    葉蕭的槍口也對準了那個黑色的身影――×。

    迷宮再一次陷入沉默。

    幾分鐘前,黑衣人×確實射出了一槍,但只是為了警告童建國,不要利用玉靈來輕舉妄動。

    於是,子彈從他們頭頂精確地掠過,打入身後的一根水泥柱子上。

    其實他並不明白,童建國即便犧牲自己,也絕不會拿玉靈的生命來冒險。

    而這記警告性的槍聲,正好往下透過地板,引來了葉蕭和小枝。

    自掘墳墓的黑衣人×,緩緩地把頭轉過來,白色的燈光清晰地照出葉蕭的臉,同樣也照出他自己的臉。

    在整整九個小時前,這兩張臉在南明城的太陽底下遇見過。

    九個小時前的勝利者是葉蕭。

    現在依然是葉

    蕭。

    葉蕭用槍口指了指痛苦地跪在地上的×。

    “雖然,他殺了我們旅行團裏的三個人――”童建國回頭盯着黑衣人×的眼睛,“但他並不是壞人,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先是對他感激地點了點頭,但又大吼起來:“不,殺了我吧!”

    童建國拖着受傷的胳膊,拉着玉靈向回走去,同時對×説道:“自然會有人來懲罰你的。”

    身後,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了,葉蕭、小枝、童建國、玉靈,他們又回到通風管道,迅速沿着原路返回。

    只把黑衣人×獨自留在絕望的迷宮之中。

    往下穿過兩道卸下的隔離罩,四個人回到了秘密基地,被迫選擇從原來大門出去。

    又接連撞上好幾個工作人員,看到葉蕭手裏握着的兩把槍,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當場嚇暈了過去。

    他們飛快地跑回大門,卻發現門依舊緊緊地關閉。葉蕭着急地讓大家後退,往門上開了一槍,卻絲毫不能把門打開。

    “怎麼回事?”

    葉蕭並不知道,在他們剛進這道大門不久,李小軍就通過遙控將大門鎖死了。

    “基地裏有一箇中央控制室,或許可以去那裏試試。”

    還是小枝熟悉這個地方,葉蕭立刻拉上她衝向控制室。

    童建國卻痛苦地靠在了門上,左臂的傷口依

    然在流血,他只能和玉靈一直守在門口。

    “但願他們能把門打開。”

    看着葉蕭與小枝的身影消失在一個個隔間中,玉靈顫抖着祈禱説,同時攙扶着童建國,如一隻待宰的羔羊。

    幾秒鐘後,屠夫來了。

    他是玉靈的親生父親。

    一個幽靈般的影子閃了出來,握着一把手槍對準了童建國。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返回這道門。”

    李小軍也曾經打過仗,當然也會殺人也會用槍。他剛剛隱藏在附近的陰影中,等到葉蕭和小枝離去,只剩下童建國痛苦地呻吟時,他才適時地走出來。

    面對當年最好朋友的槍口,童建國只能苦笑道:“雖然三十年來你已經變了太多太多,但你的聰明始終都沒有改變過。”

    這時,玉靈走到自己親生父親的跟前説:“我不想留下來,也不想和你去美國,請你放過我們吧。”

    “女兒,你無權選擇。”

    李小軍終於板下了面孔。

    “殺了我吧!”童建國捂着流血的左臂説,“請好好地對待玉靈。”

    “當然,我會好好愛我的女兒的。”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槍口對準童建國的嘴巴,“我最親愛的好兄弟,有時候我做夢迴到小時候,我們兩個一起在弄堂裏玩,一起坐火車去雲南當知青,一起在金三角的叢林裏打仗

    ,一起愛上同一個女人。我們兄弟總是在一起,形影不離,從沒想過會像今天這樣。對不起,但這一切應該結束了!”

    説到最後一句話時,李小軍的眼眶有些輕微濕潤,卻依然直視着童建國的雙眼,闊別三十年的目光相撞,卻是生與死的距離。

    就在他的手指要扣下扳機時,玉靈的身體突然彈了起來,整個人撲倒在李小軍的身上。

    十分之一秒鐘,當李小軍恐懼地張大嘴巴時,手指的慣性卻扣下了扳機!

    他無法阻止自己的手指,大腦還來不及處理這條指令,就算條件反射也無法見效。

    李小軍的心底狂喊着一個“不”字,但子彈已射出了槍口,同時女兒將父親整個撲倒在地。

    一記清脆的爆破聲,僅僅幾釐米的飛行,子彈已鑽入玉靈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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