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我不可以來看看你嗎?”
“當然,你當然可以。”容顏平靜地説,把她丈夫生前的女秘書桑小云讓進了房裏。
桑小云來過這裏幾次,並不怎麼陌生,她大方地走進客廳,第一眼是看到了牆上掛着的一張周子全的大幅照片。那張照片的背景是韓國濟州島的大海,周子全站在照片的中央,穿一件黑色的襯衫,面色冷峻,那氣魄宛如是大海的主人。
這幅照片是桑小云拍的。
那是一年前,她作為秘書陪同周子全去韓國開一次國際會議的時候。而此刻,看着這張她曾經十分得意的照片,卻有了一種淡淡的傷感。
“我知道,這幅照片是你拍的,我必須承認,你拍得很不錯。”容顏淡淡地説,“請坐下説話吧。”
桑小云欠身坐下,盯着容顏那身衣服説:“你這條裙子不錯,與你的體形很相稱。”
“謝謝誇獎,這是半年前買的。”
“你穿着這套衣服,看起來樣子還不錯。”
容顏明白她這句話裏暗藏着的火藥味,她淡淡地回答:“你認為這有什麼不對嗎?”
“不,這很好。”
“要喝些咖啡嗎?”
桑小云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容顏端着兩杯咖啡放到了她面前。桑小云用調羹勻了幾下,然後輕輕地啜了一口,她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你衝的咖啡的總是這麼苦?”
“我喜歡這味道。”容顏端起自己那一杯,也輕輕地喝了一口,她的表情顯得很舒服。
“容顏,你確實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你是在讚賞還是批評?還是兼而有之?”
桑小云並不回答,她低下頭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説:“你看過他的屍體了?”
“是的。”
“他怎麼樣?”
容顏淡淡地吐出了一口氣,説:“我必須如實地告訴你,我所見到的很糟糕。”
“有多糟糕?”桑小云用試探性的口氣説。
“不,你是絕對無法想象他躺在公安局驗屍房裏的樣子的。”容顏呡了呡嘴唇,冷冷地看着桑小云説,“他一定承受了很多痛苦,簡而言之就是慘不忍睹,他的——”
“別説了。”桑小云忽然打斷了容顏的話,她低下了頭,輕聲地説,“容顏,求求你了,不要再説下去了,我真的受不了。”
容顏不説話了,靜靜地看着她。
“你為什麼這麼看着我?”桑小云以一種挑釁性的目光回擊着容顏的眼睛,她想,也許這是總經理女秘書和總經理夫人之間特有的目光。
“你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不要為他的死太傷心。”
桑小云搖了搖頭,冷冷地説:“其實,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説,只可惜,你顯得不怎麼傷心。”
“是嗎?可是,誰又能説清楚,什麼才是悲傷?”説完,容顏淡淡地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又對桑小云説:“快趁熱把咖啡喝了吧。”
此刻,桑小云的臉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楚楚可憐,似乎容顏的話有某種魔力,讓她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口咖啡,雖然那苦澀的味道讓她的舌頭很難受。
“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容顏靠近了她説。
桑小云忽然站了起來,她顯得非常害怕,後退了一步,大聲地説:“你對他幹了什麼?”
她的聲音很尖很高,完全不同於平時説話的語氣,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你説我幹了什麼?”容顏平靜地回答。
桑小云忽然感到自己有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覺,她盯着自己剛才喝過的咖啡杯,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説:“你在裏面放了什麼?”
“咖啡。”
“咖啡不是好東西。”桑小云搖了搖頭,她又清醒了一些,然後自己走到了房門口。
容顏跟在她後面説:“你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忽然,桑小云在門前回過頭來,那樣子忽然變得十分可怕,她睜大着眼睛對容顏説:“我知道,在他死以前,藏着一個秘密。”
容顏怔怔地看着她,並不回答。
桑小云繼續點了點頭,她自己打開了房門,涼涼的晚風竄入了房裏,讓她和容顏都打了一個冷戰,她倚着門説:“也許,我知道那個秘密。”
容顏默默地看着她。
桑小云嘴角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裏,她獨自走進半島花園的車道,似乎是輕車熟路的走到了大門口。忽然,一輛迎面開來的汽車的前燈照亮了她的瞳孔,使她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