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羽離開藥鋪時,是哼着歌回去的。二十三世紀某位大歌星曾經風靡整個人類世界的歌曲,可惜他的五音有些不同,令其失色不少。不過這並不妨礙其他人,從這充滿了歡快氣息的聲調和旋律,來判斷出嶽羽目前歡暢之至的心情。
“小少爺,剛才有德老爺説了,以後不許你再去藥鋪!”
冉力在一旁試圖提醒,他現在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實在是搞不清楚,為何在被那樣訓斥之後,嶽羽反倒是興高采烈。當然也聽不懂,現在嶽羽正唱的這首英文歌,只是感覺聽起來還不錯。
“不去就不去,以後恐怕也用不着再去了。”
嶽羽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其實他在心裏倒還是有些小小遺憾的。這意味着他很難再免費獲得辨認藥材的機會,此外在那個藥材庫內,品種也是最齊全的。
可惜幾分鐘前,他在心情激盪之下,打翻了那個裝有翼鼠之骨的抽屜。這給了嶽有德拒絕他的理由,父輩留下的交情,作用畢竟是有着時效性和限度的。而在有藉口的情況下,他‘父親’的那些‘摯交’非但不會説他不好,反倒是要稱讚他仗義。
——當然,這並不就是説,那位德叔是位生性涼薄之人。相反嶽羽現在還想着要找個機會,答謝一下此人的幫助。讓他自由在藥鋪裏辨別藥物,嶽有德本身恐怕是要揹負着巨大的壓力。
而相較而言,今天的這一切損失,較之他的收穫,都是微不足道。嶽羽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最不抱希望的藥材中,找到他最需要的東西。
所謂的翼鼠,是一種極常見極氾濫的低級妖獸。狀似鼠類,背有雙翼,形狀看起來很像是蝙蝠,然而翅膀卻有着羽毛,而非後者那般只有肉膜。經常出入于田地之間,偷食稻穗麥穗和糧作物的根部。若非是本身有着天敵存在,可以算得上是人類最大的敵人。
這翼鼠的骨頭儘管也可以入藥,不過多用於骨傷。所以嶽羽本不抱希望,只是近乎習慣性地,打算把翼鼠之骨的物質構成記錄在內。
然而偏偏就是在這種看似最不可能的藥材內,他解析到了極少量的,被他自己取名為‘鉍精’——這種他前世從未來見過,也無法排入到元素週期表的物質。而之所以會這麼命名,是因為這種東西的原子結構,與元素週期表裏的鉍有些相似。
“那麼少爺以後都不去藥鋪了嗎?”
冉力聞言後,臉上倒是透出幾分欣喜,對於他而言,那種無聊的地方,還是少去為好。而就在這時候,他的肚子裏響起了一聲劇烈的腹鳴,於是冉力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另一件事所吸引,現在是午時,而他也已經感覺到餓了。
嶽羽同樣聽到了那鳴叫聲,嘿嘿一笑,加快了返回家中的腳步。
回到那個二進的四合院內的時候,主廳內早已經準備好了食物。而冉力也幾乎是在走進房門的第一時間,就坐到了椅子上的狼吞虎嚥,這個世界同樣講究尊卑禮儀,也有奴僕不能與主人同桌的規矩。不過冉力的身份不同,只要他願意,可意隨時被吸收入岳家。而且從嶽羽父親那時起,就已經將冉氏父子視為兄弟子侄,這情分是非同的小可的。故此對於冉力的舉動,也沒人去在意,
嶽羽卻不可能像冉力這樣隨意,越是大族子弟,越是講究禮法,以彰顯自己尊貴。他先是雙手抱揖像母親嶽張氏的方向七十度躬身一禮,這才坐了下來。等到嶽張氏動筷之後,這才拿起了筷子,動作之間也極力保持着斯文。
這是他在這兩個月裏學來的規矩,剛清醒時並沒在意,然後就被嶽張氏耳提面命,教訓了好一頓。之後這方面就極小心,按照他的打聽來的消息。嶽張氏同樣出身於離岳家城萬里外,傳説實力更勝岳家數倍的一個大族。不但本身極端的講究禮儀,對於原來那個小嶽羽更是嚴格要求。好在這個世界,究竟是武者為尊,即便有些規矩儀俗,也不會太過繁瑣,沒幾天嶽羽就已經學得像模像樣。
不過嶽羽儘管是動作優雅,慢條斯理地吃着,他吃飯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比冉力慢。而總體食量,甚至更勝於後者。
——輔助智能寄生系統每天進行運算時的腦力和營養消耗都極大。好在這系統除了運算能力之外,還有輔助人體對食物進行消化的功能,並能夠準確吸收身體所需養分,將不需要的東西排除。在二十三世紀,它除了被軍人和習武者經常使用之外,也同樣是那些減肥女性們的最愛。
不過今天飯只吃到一半,嶽羽就感覺有些坐立不安。嶽張氏似乎是沒什麼胃口,只動了幾筷子就放了下來,然後一雙眼就一直看向這邊,令他感覺有如芒刺在背。
“母親,您這是有什麼事嗎?”這個世界也有食不語的規矩,所以嶽羽説話的時候,也放下了碗筷。
“你最近飯量增了好多?”嶽張氏搖着頭。“往常兩碗就夠了,現在要六碗才夠吧?應該是要長個了——”
“嗯!孩兒也不知道到是為什麼,最近就是想多吃一些。”
嶽羽心裏面捏了一把冷汗,他就知道這會被人懷疑。這個時代,可沒有那種高壓縮營養補充劑,他能夠獲取的營養來源,就只有食物而已。不過在一開始,嶽羽還收斂着不敢過分,直到這些天來,體內的儲備熱量和營養實在是支撐不住了,這才開始逐漸地加大飯量。
他這些天一直都在為此而忐忑不已,直到此刻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嶽羽直覺地感到,自己的不安感應該不是來自於此事、
“這兩天好像確實是長高了一點,也廋了!”
嶽張氏看了看了嶽羽的頭,然後眼神一陣黯淡。“今天在練武場那邊,又只呆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就跑去了藥鋪那邊,還被你德叔罵了一頓對嗎?”
“母親——”
嶽羽一陣啞然,也不知為什麼,一看到對面女子這樣的神情,他心裏就湧起一股巨大的愧疚感。
“算了!也是我想得差了,明知道你在這武技上沒什麼興趣,還要去強逼你。”
嶽張氏搖了搖頭,言語中更帶着幾分哀莫大於心死的頹然。“羽兒你在練武場那邊,大約也是聽那些冷嘲熱諷聽得煩了吧?你若是真不想習武,那以後就自己隨意吧,只是注意別違了族規。還有藥鋪那邊,我會替你求一求德叔的,讓你平時可以在那邊跟着學一學。”
嶽羽心裏苦笑,誰説他對習武沒興趣?無論是提早結束練習,還是去藥鋪,都有着自己的原因。不過這些理由,卻都不能對嶽張氏明説。
其實此刻嶽張氏的所言,倒是正合嶽羽之意。只是對方那緊擰着的眉頭,和滿待憂色的眼神,卻令他無法做到心安理得。
嶽羽清楚嶽張氏對自己的期待,也知道那些田產和這房屋,對這個家庭的重要性、
“母親,你可是在擔心以後?”
“我的羽兒,居然也知道心疼人了。”
嶽張氏先是一驚,然後似乎是意識到在自己小孩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有些不妥,忙收起了愁緒,像往日般笑着拍了拍嶽羽的頭。“不過這事還不用你擔心,你母親我自有辦法!”
嶽羽的眉頭一皺,他聽出嶽張氏的言語裏,並非全是安慰,也有着一絲決然。只是他身為七尺男兒,又怎可能忍見一個嬌弱女子,來為他遮風擋雨?
這時候冉力也從那臉盆大小的碗裏抬起頭,眸子裏閃現過一絲異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