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嶽羽便已感覺到幾十萬丈之外。兩個強橫氣息,正是迅速飛遁而來。
而遠遠傳過來的魂念中,更夾帶着幾分焦急之意。
心中暗暗一嘆之後,嶽羽隨即便又警覺,自己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對。
其實原本,也未必就一定要用這極端的手段。自己的神智,雖是自始至終,保持着清醒。卻總容易偏向,那殺戮征伐之道——
然後只細細凝思了片刻,嶽羽便已有所悟。
“原來是那蚩尤遺留的兇念——”
當初是靠着轉化蚩尤精氣,才強行打出第二十重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之後嶽羽只道那蚩尤的魂識印記,也被五行劍陣徹底抹殺,便一直便未曾在意過此事。
不過眼下看來,這些巫神精元,即便是經過他丹田之內的鴻蒙至寶,徹底煉化之後。卻也未必就是去除了所有副作用,沒有了一點隱患——
這蚩尤積累數萬年的恨意戾念,果然是非同小可
暗暗再推演了片刻,嶽羽是徹底放下心來。這兇念只是一絲,只需要再一段時間之後,便可消退。若是有心加以煉化消除,估計也最多會影響他百年。
接着是又一聲輕哂,即便是被兇念影響了又如何?無論引起何等樣的後果,自己總不會畏懼。
他性格本就睚眥必報,便連紫雲也説他是窮兇極惡之輩。即便不受蚩尤影響,最終做出來的決斷,估計也不會温和到哪去。
雙目更是隱透期待之色的,定定望着極靈。那二人雖是已經及時趕來,嶽羽卻仍是期待,此人能把後面的話,繼續下去。
他此刻固然已是自醒了過來,盡力不讓自己的意識,受蚩尤的戾念影響。不過既然彼此間已成死仇,那當然是斬草絕根的好
只是那極靈被這喝聲所驚,竟也恢復了幾分理智,目中透出幾分清明之色。再當望見嶽羽目中,那淡淡殺機之時,更是猛地驚醒,知曉厲害。竟是立時便閉上了嘴,不肯再多言半句,唯有面上,透出了幾分羞慚潮紅。
嶽羽一陣失望,這才是徹底放棄。手中劍訣一引。把那霜石劍,招回到身旁,又將頭頂那十六顆玄水天靈珠,重又收回到袖內。
那冰藍巨劍失去了支撐之後,亦是立時間,化為冰塵四下飄散。
從這巨力壓迫之下脱身,極靈的神情,頓時一鬆。想要站起身時,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不過整個人,仍舊是垂軟在地。就彷彿是在向嶽羽下跪一般。
嶽羽身形一側往旁讓開,本待是説上一句不敢受師伯大禮的。只是見極靈面上,那心灰若死的神情。心中莫名一軟,到底不願太過份。只轉過頭,不去睬他,轉而看向了殿內中央,那仍舊閉目盤坐着的極龍之人。
嶽羽目光微閃,手抓住了一旁霜石劍的劍柄,而後以劍駐地。便在這在場諸人,都是暗生堤防之意時。卻見一團團柔和水汽,向極龍真人匯聚而去,滲入其體內、只是十幾個循環,便已是令極龍的面上,恢復了幾分血色。
那紊亂的氣機,竟只一霎那間,便恢復了小半,傷勢也有些起色。
其中大半玉仙,這才發覺,方才極龍雖是剛好身處在淵明與極靈這番大戰的最中心位置。本身卻是毫髮無傷。
殿內這些人中,極龍本身是在入定狀態,其餘人也未出手,亦無什麼餘力。至於極靈,是更不可能。這般算來,方才一直在出力護持的,便只可能是嶽羽一人而已。
望見此幕,那諸多心存不滿的玉仙修士,望向嶽羽的目光,不由是有了些緩和。
仔細尋思,今日之戰,也確實並非是這淵明的過錯。
而下一刻,兩道同樣是身着素白雲袍的身影,已是飛遁至殿內。一高一廋,先是仔細望了眼傷勢沉重的極靈,接着目光,又轉向了嶽羽。
面上的神情,既是欣喜,又帶着幾分惱意忌憚,是無比複雜。
他二人來的雖晚,不過後面的情形,魂識自始至終,都有感知。
此刻的嶽羽,修為或者只有玉仙初境。不過若是加上那十六顆玄水天靈珠,法力之強,神通之盛,已是足以與他二人正面抗衡
他二人對嶽羽這次的太明玉完天之行,是期待備至。也遠未曾料想,到嶽羽從那三十三天境出來之時,已然是可與他們鼎足而立
許久之後,那極渙真人,終是緊緊皺起了眉頭,聲音陰沉無比道:“如今我水雲宗大敵當前,一不小心,便要全宗盡覆。極龍師弟,更因此重創。爾等不思為宗門排憂解難,居然還有心思內訌私鬥?”
極靈聞言哼了一聲,依舊是默然不語。嶽羽則是俯身深深一禮,他方才雖可算是被迫反擊。不過就水雲宗的門規而言,確實是做錯了。
那極渙見狀,這才是容顏稍霽,看了眼此刻也同樣是盤目靜坐的極靈,面上的神色,卻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氣惱。最後卻仍是微微一嘆,一枚有着七彩光暈的仙丹從袖內遁出,打入到極靈口內。
接着是神情,復又轉為凝然,掃視了一番眾人道:“極靈今日被淵明所上,乃是他自取其辱。不過爾等,難道就沒有過錯?明知極靈脾氣火爆,從不肯受半分委屈。卻未曾有一人出言相勸半句,爾等到底是安得什麼心?莫非真不知,淵明這孩兒有調和**之重任在身,半點都受傷不得?真要見我水雲宗,分崩離析這才肯幹休?‘
聽得此言,在場的數十玉仙,亦都是面帶慚色,啞然不語。
而極渙更是一聲重重冷哼,片刻之後,才彷彿是平復胸中之氣。再次看向嶽羽時,又帶幾分莫名之色:“淵明,今次之事,你可知罪?若有不服,我允你辨解!”
嶽羽心中失笑,聽出極渙言語中的估計。卻是再次一禮道:“弟子知罪,請兩位師伯只管處置便是。想必定能給弟子一個公道——”
那極渙極天,明顯都是神情一鬆。其餘諸人,亦都是暗暗長出了一口氣。方才最擔心的,便是淵明不肯認罰。眼下見嶽羽並未辯駁之意,才是真正放下了擔憂。
嶽羽最後那句公道二字,雖也是隱透着威脅之意。眾人心內,卻已是不怎麼在乎。
都是再明白不過,此刻的情形,一個不好,便會將這宗門二代弟子中最傑出人物徹底逼反。足可使水雲宗根基,真正搖動
——以方才嶽羽一劍之威,即便這整個水雲宗加起來,只怕亦未必能將嶽羽留下。
雖有鎮宗大陣可為助力,不過那水雲劍,到底是會幫他們,還是反水去助嶽羽。卻都是未可確定之事。
極渙沉吟了片刻,卻又轉而看向極天道:“不知師弟,以為該如何處置才好?”
那極天的眼神閃爍了片刻,倒是毫不推託道:“極靈師弟乃是首先動手之人,有傷殘同門之嫌可罰他在天炎洞內面壁千載。念在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可緩刑百載。再去刑律殿領罰。至於淵明,雖是被迫反擊,不過令長輩重傷,亦是罪過不輕。待得此次事了之後,亦與極靈同樣,受千載面壁之刑。”
極渙聞言,是不由現出了幾分憂鬱之色,最後是一聲嘆息道:“如此處置,倒也妥當”
嶽羽神情微動了動,身子躬了躬,算是認罰。這各打兩大板子,不痛不癢的處置,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今水雲宗的處境,別説是戰力堪於太乙真仙修士相提並論的他。便連極靈,也是無法隨意處置。
不過如此一來,卻是令宗門顏面無存。
瞥了眼上首處,那水雲真人的畫像一眼。嶽羽心中暗道一聲罪過,接着卻是毫無慚色的長身站起。退立到了一旁,站在下首最後的位置。
不過他輩分資歷,此刻在諸人之中,雖是最低。卻已無一人,敢加以忽視。身旁的兩名極字輩的玉仙,更是滿臉的不自在。
那極天是自始至終,都在仔細觀察着嶽羽,到此刻收回目光,接着又向眾人詢問道:“爾等不是以為淵明這孩子法力不足,不足以但當我宗興雲佈雨之任?如今他的實力,爾等也看到了,我準備三日之後,便讓他前往坐鎮控雲峯,諸位師兄弟以為如何?”
極渙這次卻是眉頭一皺,頭一次與極天意見相左,微微搖頭道:“三日時間太多,依我之意,今日便可起身。如今正是夏至之時,我等每慢一天,便失一分先機。已是再無法拖延——”
那邊極天,卻也未反駁,只沉吟着道:“如此匆忙,怕是有些不妥。淵明雖是法力大進,這次卻未必能勝”
“我水雲宗不求勝,只需百年之內,國內不受大旱大澇。局勢便可轉圜。那羅靈宗底藴再厚,也不可能令那一位,在此處與我們糾纏百年——”
説話的同時,極渙的視線又轉望過來:“淵明,你意下如何?”
嶽羽微微有些意外,聽極渙極天二人的意思,即便是以他如今修為,此次控雨之爭,亦是毫無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