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萬物復甦。
俗話説的好,一年之計在於春,此時正是農忙時節,往年這個時候,正逢春種,是農家最忙碌的時候了。
但今年卻有不同,一場大雪不僅延誤了春耕,更使整個北國的形式驟然緊張了起來。
西秦北面是党項羌族建立的西夏政權,西夏經過了極盛時期之後,也開始走上了下坡路,西夏仁宗當政已經有三十一年,仁宗母為曹氏,漢人女,受其影響,仁宗崇儒敬佛,到也算得上是個明君,但西夏以武立國,軍旅本是天下有數的精鋭之師,不過到了仁宗一朝,武風漸弱,雖然疆域越來越大,但重文輕武之風已起,影響到了軍中,自然戰力越來越弱,已經是趨於守成,再無復當年西夏太祖元昊開國時的鋭意進取了。
且仁宗年間,先是夏州統軍蕭合達叛亂,後為任得敬所滅,接下來就是饑荒,地震,升米百錢,人民困苦不堪,威州的大斌,靜州的埋慶,定州的?浪,富兒等番部作亂,攻城掠地,聲勢浩大,最後雖為定州都統軍任得敬所滅,但依然使西夏的實力大受損傷,還造就了權相任得敬,後任得敬勢大難制,要求分國,雖在金國幫助之下,攻滅得敬,但結果可想而知,西夏實力大損。
如今仁宗專注內政,再不起兵戈之事,西夏國力漸復。
然大雪過後,北方餓浮遍地,就算是仁宗再是仁德,當此之時,也不得不興兵戈,向南面的西秦來討些人口糧食以彌補自己的損失了。
西面的金國就更不用説了,本就將東南視為自己的牧場,予取予求慣了的,此時還是春寒料峭,就已經起兵十餘萬,猛攻潼關天險。
西秦處四戰之地,八百里秦川曾經孕育了歷史上最強悍敢戰的先秦軍旅,如今的西秦四面皆敵,更是不敢有一絲懈怠,連年征戰之下,擁有了一支漢人中最強大的軍隊,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盡起舉國之兵,據來犯之敵,如此一來,已經平靜了有五年的北方大地,立時戰火如荼……
如果這些訊息能讓趙石知道,他一定會非常的驚異,就算他對歷史所知不多,但還是知道,金,西夏,這都是南北宋時期才出現的國家,但歷史明顯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北宋或是南宋出現,但北方的遊牧民族還是依照歷史如期崛起了,歷史雖然偏離了原來的軌跡,但説起來卻也不無好處,金夏兩國雖然佔據了北方廣闊了土地,但漢人卻也並非沒有一點還手之力,象西秦就北據西夏,東卻女真,牢牢佔據了關中之地,連年征戰之下,非但沒有國蔽民窮,還越戰越強,隱隱已經有了反擊之力。
這些對於趙石來説雖然還比較遙遠,但戰事一起,趙家村村民們的平靜生活還是受到了影響。
這一天,天剛放亮,村子裏就已經人聲鼎沸,只因為縣裏下來了一位督軍,説是督軍,其實只不過是秦鳳西路團練使轄下的一個小小軍頭罷了,但旁邊有縣尉大人陪同,相對於這些一輩子也沒見過幾次官的村民來説,也許這個軍頭就已經足夠他們感到官家的威嚴了。
縣裏來的師爺站在村子中的一塊空地上,對着全村的老少大聲念道:“茲鳳翔東路團練使衙門令,外虜犯邊,殺我軍兵,擄我百姓,毀我家園,所過之處,盡皆焦土,凡我西秦之民盡皆感憤……”一番文鄒鄒的話下來,話鋒一轉,“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當此非常之時,西秦軍民皆應為國效力,特此徵趙家村成年男子入護糧軍中,待戰事結束,北虜退兵止……朝廷必不吝重賞……”
趙石在人羣之中聽到這裏,心裏已然明白,平靜的生活看樣子要結束了,趙家村的所有成年男子?那是什麼概念,除老弱婦孺之外,所有的男人都在被徵召之列,先不説趙家村是個邊遠的山村,就是人口也不過才不到二百人罷了,這樣的村子都要動員起來,可以想見的,西秦已經近跡於舉國動員,他不知道古代戰爭是不是每次都是這樣,但若是在現代,戰爭打到這種程度,絕對可以看作是已經到了亡國的邊緣。
不過,至今趙石還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到了哪裏,中國古代?平行時空?或是遙遠星際的另一個星球?但這些都不妨礙他作出最基本的判斷,在這個時候,安逸日子過了一年的趙石才猛然警醒,這個世界不見得比現代打的熱火朝天的中東強上多少。
不過還沒等趙石深想,縣尉大人已經將村頭兒趙老三叫到了一邊,嘀咕了幾句,趙老三像風乾了茄子似的身乾兒彎下去就沒起來,一邊聽一邊點頭哈腰,滿臉是笑的應承着什麼,趙老三已經五六十歲的人了,站在還沒有自己一半大的縣尉面前,卻好像個孝子賢孫般乖巧,但到了後來,趙老三往四外望了望,目光在趙石身上一停,面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轉頭的時候卻已經換上了笑臉,湊近了低聲解釋了半天,本來還笑眯眯的縣尉大人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不過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
村子裏的栓子一溜煙的跑到了趙石面前,他比趙石還要大上三歲的,但一開口卻是急急道了聲:“石頭哥。”
這不奇怪,自從趙石獨自一人進山獵了頭熊回來,村子裏的半大小子們立即找到了主心骨兒似的,見了面,一聲石頭哥是必不可少的,就連村裏的大人們也從以前私下裏萬山家瘋魔的二小子變成了村頭趙小獵户了,這些村民們的想法很是樸實,在他們想來,能養家餬口的就是一條**的漢子,更何況在他們眼裏,趙石還是個地地道道有良心的,那一家二十多斤的熊肉可不帶騙人的,那是吃在嘴裏熱乎在心頭的情義,所以過了這個冬天才剛十二歲的趙石在村人眼裏已經不是個任嘛不懂的後生仔兒了,是個吐口唾沫也能摔成八瓣兒的響鐺鐺的漢子了。
擱在這些年歲不大,最是熱血澎湃的小兒們眼裏,那就更不得了了,古往今來的英雄好漢哪個不是自小就有降龍伏虎的本事?但那畢竟只是從大人們嘴裏聽到的傳説,哪裏能同趙石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來的讓人信服?立馬把趙石當成了神來崇拜,幾乎是幾天的功夫,村子裏就多出了一羣陰沉着個臉的後生小子,大人們奇怪之餘一問才明白,這羣小子全學的是趙石的作派,讓人哭笑不得。
這個叫栓子的半大小子就是裏面最狂熱的一個,剛才躲在不遠處聽到了縣尉大人和村頭兒的談話,他自然還分不清當兵吃糧是好是壞,但村頭一個勁兒的推脱,他還是聽的明白的,村頭兒趙老三是村子裏最有威望的幾個人中的一個,既然他不想讓趙石去,自然那就是對的了,一想到這裏,他立馬跑了出來,告訴了趙石,讓趙石快跑。
當兵?本能的反感讓趙石立即扭頭就走,成年男子的定義應該是十六歲,他有什麼理由讓自己去當兵?趙石思索着,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進了家裏。
“縣尉大人聽説了村子裏有位獵熊的英雄,哦……傳言有些失實,估計竟沒有細查户籍,就報知給了團練衙門……現在人家點名要你……徵兵令已下,又是個隊正的位子……”隨後趕到的趙老三欲言又止的告知了趙石這番話。
“我家娃兒哪兒也不去,三叔兒,也不用你在我們孤兒寡母面前嚼嘴子,我家娃兒才十二歲,縣裏的男人都死絕根兒了?要我家娃兒去,你怎麼不説讓你那虎孫兒去,是不是看我們孤兒寡婦的好欺負了,要是我家萬山在,你們敢這麼欺負我們?”在旁邊總算明白過意思的王氏立時翻了臉,經歷了這個難熬的冬天的王氏無疑已經將自己所有對未來的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了兒子身上,這一聽説要讓年幼的兒子去從軍,哪裏又不急的道理,鄉野之人雖是純樸,但也最是潑辣,罵的趙老三滿臉通紅,結結巴巴解釋:“不……不是,她嬸兒,你聽……聽我説啊,這個可……可不是我的主意……是縣裏……”
“我不聽,誰的主意讓他找我來,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個道理了,我家男人剛死了,就來打我家娃兒的主意,他要是敢來,我……我就跟他拼了……”
母愛向來無私而偉大,並不因為地域時空,權力財富等等外在因素而減弱半分,趙石向來堅信沒有狠心的父母,只有狼心狗肺的孩子,這跟他前世幼年的遭遇有莫大的關係,在這一瞬間,他心裏甚至有了些感動的情緒翻騰了一下。
一把拉住激動的王氏,“人什麼時候走?是不是馬上就啓程?還有……那些……敵人打到哪兒了,離這裏近不近?我們這些人去了能幹嘛?是不是隻是運送糧草,還是要上戰場?”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趙老三膛目結舌,不知所謂,他只是一個大家選出來的村頭兒,平時什麼事兒也不管的,只是縣裏來了人支應一下,將縣上交代的事情跟大家説上一聲罷了,職權連現代的村長的一半都不如的,哪裏知道的了那麼多,這時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娃兒不簡單,才多大點的歲數,獵了一頭熊回來不説,説話做事也條理分明,沒有一丁點的少年跳脱性子,看來趙家村這一方山水,真真要出個人物兒了。
趙石一看他的神色,就已經知道自己問了幾個蠢問題,“那……知道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去了之後,是不是仗打完了就能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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