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是天災,讓人無可奈何,不過看到造成的危害,還是心裏難受,還有些暗自慶幸自己沒出現在那裏,之後又覺得有些羞愧,於是捐了一百塊錢出去,但心裏總有些不舒坦,唐山大地震時阿草正小,但據我父母説那時抱着我一晚上都不敢睡踏實的,屋子裏也總是放着一個臉盆兒,裏面弄上一個瓶子,地一搖,大家就趕緊往屋子外面跑,想起來還真夠滲人的,我們那裏還有不少的唐山地震的倖存者,我的同學裏就有一個,哥哥和父親都死在唐山大地震當中,後來搬到我們那裏去的……唉不知説什麼好,就祝願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吧……)
大帳之中寂靜至極,大家作的最壞的打算便是慶陽已經被夏人攻破,那麼大家也就可以收拾收拾趕緊走路了的,但如今經杜山虎這麼一説,慶陽雖是沒有落在夏人手裏,但情形也不見能好到哪裏去,切內中曲折竟是這般的離奇,杜山虎説的話雖然不多,但慶陽民亂,還有顯鋒軍這一路走來的殘酷景象卻好像活生生浮現在眾人的眼前,還有就是慶陽指揮使陳衡等人的膽子怎就這般**?竟敢私自買賣軍糧器械,他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想到這些,大帳之中竟是鴉雀無聲,甚至能聽到大家??的心跳聲,所有聽了杜山虎話的人都是一個念頭,慶陽完了。
好半天下來,李金花才啞着嗓子回答杜山虎的疑問道:“我們到這裏碰到了西夏人的騎兵,一戰下來傷亡過半,卻也將他們擊潰了,如若慶陽真如將軍所言,我們會立即焚燬糧草,馬上撤軍,將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走……”
這個時候不是炫耀戰功的時候,所以李金花只是稍微一帶就將那一戰的戰果帶了過去,杜山虎也未怎在意,以他想來,護糧軍擊潰的也不過是一支騎兵小隊罷了,聽了李金花的話,卻是一晃腦袋,梗着脖子説道:“校尉大人,後面還有我們顯鋒軍不少打散了的弟兄,下官也不阻攔大人退兵,我向大人藉着人手和糧草,怎麼也得將他們接回來……”
“這……”李金花雖然被他義氣所感,但心中卻是為難,護糧軍死了多少人,又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擊潰了當面之敵,還立下了好大的功勞,誰還願意跟此人迴轉去幹這送死一樣的買賣?
“校尉大人,念在大家都是軍中同袍的份上,就救一救我們顯鋒軍的弟兄們吧,杜山虎在這裏求您了……我們顯鋒軍上下必同感大人恩德……”那杜山虎眼睛瞪的老大,撲通一聲已經跪在了地上。
“這怎麼使得,將軍快快請起……要不這樣,你先休息一晚,讓我們商議一下可好?”
“大……人……就算不去,也望大人別把糧草燒了,末將願意帶着屬下弟兄在這裏看着糧草,絕不叫夏人把糧草得了去就是……還望大人成全。”
待得派人將杜山虎安排下去休息,李金花掃了一圈帳內眾人,“話大家都聽了的,現在説説看,我們護糧軍應該何去何從才好?”
“我看還是馬上撤軍的好,西夏人就在前面,慶陽又那麼亂,他們顯鋒軍的命金貴,我們護糧軍弟兄的命難道就賤了?明擺着是送死的差事嘛。”
“糧草不能留給他們,要是糧草被西夏人得了去那還了得,再説我們是護糧軍,糧草在這裏我們能擅自退卻?就算是退了下去,上面追究下來只能贊他們顯鋒軍對朝廷忠心耿耿,力戰不怠,落在我們頭上的只能是臨陣退縮,置友軍於糧草於不顧,我們護糧軍犯不上做這有好心沒好報的事兒。”
“我們護糧軍損失已經很重了,哪裏有多餘的人手兒派給他們……”
“我看呀,那杜山虎説的未必都是真的,這樣的敗兵總要給自己找些理由來脱罪的,我想我們是不是再等等?”
“等?西夏人都來到離慶陽這麼遠的地方了,還等?再遇上一支鐵鷂子,你老兄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也不能這麼説,要是那杜山虎説的是真的,西賊和顯鋒軍顯然經了連場惡戰,還能剩下多少人馬?你以為鐵鷂子是哪裏都能碰見的啊,我們就守在這裏,説不得還能砍些腦袋攢上些功勳呢,老子算了算,這次下來,估計怎麼也得弄個陪戎校尉噹噹了……”
“你他孃的想當官想瘋了吧?到時命都沒了,看你還當什麼官兒,不是想到陰曹地府作個鬼卒吧?”
“大家別吵了,大主意還得校尉大人來拿,你們説了不算,聽校尉大人怎麼説,我們就怎麼辦就是了。”
大帳裏的眾人各抒己見,爭吵不休,鬧騰的李金花腦袋都好像大了一圈,眼睛轉來轉去,心思百轉,還是沒有什麼主意,但覺得大家還是比較傾向於退兵,剛要開口説話,又見旁邊的趙石盯着他看,臉上一紅,心裏亂了一下,接着又想到這個少年行事果決,主意又多,勝自己百倍,何不問問他心中所想……
“叫他們都出去,我有話説。”這時趙石卻湊到她的耳邊説了一句……
李金花一愣神兒,他有什麼話要單獨跟自己説?接着想起昨晚在大帳之中的旖旎情形,心中一陣酥麻,身子不安的動了動,猶豫了半天,這才正了正臉色,“你們都出去,本校尉要好好想想,李樹守住門口,沒事別進來打擾……”雖然心中慌亂,但安排到還細緻……
眾人也覺這麼亂吵下去不是辦法,到最後還是得校尉大人拿主意的,於是亂哄哄應諾了一聲,魚貫走了出去。
李樹走在最後,回頭時看見趙石還面無表情的站在李金花的身後,嘴巴動了動就要説話,李金花卻將他的話全都堵了回去,“三叔,你先出去,我有事和趙……隊正商量一下,不要讓人進來就是了。”
李樹心裏雖然納悶,但也沒有多想,昨晚他雖然知道李金花在趙石面前出了個大丑來着,但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少年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軍中非禮主將,這樣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事情估計他連做夢也是夢不到的,於是應了一聲,就走了出去,守在門邊。
“你……你要説什麼?”李金花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在這個冷漠的少年面前,她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軟弱過。
一隻手搭在了她肩頭之上,來回撫動了幾下,雖然隔着鎧甲,李金花還是覺得一股熱力自那掌心一直傳到她的心底深處,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身子一僵,臉頰之上,一團紅暈彌散開來,一直蔓延到耳根之處,心裏卻道,難道是上輩子結下的冤孽?要不怎的一見他便沒了主意,這個冤家也是大膽,在軍中就敢對自己如此放肆,若是放在平日,那還了得……
趙石卻沒象她那樣的胡思亂想,這只是無意識的動作罷了,經歷了兩場廝殺之後,那種從陌生到熟悉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回到故鄉的遊子,緊張刺激之餘,渾身上下都覺得舒爽之極,那數年他一直渴望的平靜如水的生活現在想來卻是感到沒來由的厭煩,一刻不停的與自己作着鬥爭,努力的想從以前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中擺脱出來,卻又融入不了另一種生活方式,如果將人生比作一個又一個戰場的話,這無疑是一場讓人沮喪的戰爭。
他是一台被訓練出來的殺戮機器,以生命為骨架,以戰爭作動力,以鮮血來潤滑,以殺戮為目的,二十多年的歲月,足以讓這一切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深入骨髓,滲透靈魂。
其實嚴格來説,他喜歡這一切,卻又忍不住抗拒這一切,因為那都是別人強加給他的。
當他再世為人的時候,上天賜給了他一個新的身體,卻沒有給他換上一個新的靈魂,一切彷彿是從新開始,其實卻是好像小説般是上一部的延續,既然如此,那就讓他來殺個夠,這個世界並不缺少敵人,西夏人,女真人,蒙古人,甚至是漢人,也許殺的厭了,就能歇一歇了吧?
在這一刻趙石心中沒有答案,迷茫之餘,身體裏卻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身邊女子若有若無的幽香讓他蠢蠢欲動,但觸手之處,鎧甲傳來的冰冷感覺讓他意興闌珊,也讓他漸漸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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