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揚威(一)
站起來的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大金使者完顏進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使然,這位大金使者的笑容總是帶着些傲慢,眼睛也吊吊着,這人説起來長的也並不算難看,但只要你一眼望去,卻覺得這人説不出的討人厭。
大秦羣臣都是皺起了眉頭,李元康就他的下首,臉上卻浮起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來,説起來還是西夏與金國交往多一些,金國建國雖沒有西夏長久,但幅員遼闊,兵甲強盛,實不是如今的西夏能比得了的。
他也曾出使過金國,這些金國貴族的傲慢無禮以及蠻橫他是見識過的,到了大秦這裏,這些金國來的使臣沒有鬧出人命案子才是讓他奇怪的地方,金國如今雖説漢民也佔了大部分,但這些女真人動輒打殺也是常有的事情,金國漢軍的地位最低,其他諸族的軍隊地位要高一些,女真人高高在上,視其他諸族如豬狗,只看現在這位使臣的神色就能略知一二,實是沒將大秦上下看在眼裏的,這對於西夏來説未嘗不是件好事,女真若是跟大秦結為盟好,西夏將如何自處?腹背受敵,內外交困之下,河套還守不守得住?
他來大秦之前國內的大臣們也是分為兩派,有的也是主張應與大金交好的,還是皇帝力排眾議,他這才來了大秦,如此看來,陛下雖然年老,但這眼光還是犀利如故,大秦雖然略顯弱小,但和西夏唇齒相依,對金國的使臣也表現的不冷不熱,顯見並不熱衷與和大金罷戰結盟,那位楊相更是已經數次派人與他接觸,意思十分明白。大秦西夏結為盟友,共抗大金……
如此想來,這位大金的使者被晾了這許多時日,找個由頭鬧事於情於理都是意料中事了。
卻見正德皇帝似笑非笑的瞅了完顏進明一眼,輕描淡寫的説道:“呃?使者也有這個興致?卻不知你看好哪一個?使者眼光獨到,想來不會選錯的……”
他這麼一説,李元康差點沒樂出聲來,這情形就好像一個大人在逗弄孩子。不過作為皇帝如此調侃一個外國使臣,到是有些失禮……
但完顏進明去絲毫沒有這個自覺,昂然道:“漢人中哪有什麼勇士,我這裏有個護衞,乃是我們大金御前帶刀侍衞,不如讓他和武狀元比上一比,若是贏了,這個武狀元就是他地。不知大秦皇帝陛下敢不敢打這個賭?”
聽了這話,大秦上下君臣都是勃然變色,便是李玄瑾也轉過了身來,目光死死盯着這位得意洋洋的大金使臣,若是讓這女真人奪了大秦的武狀元。以後大秦必將淪為諸國笑柄,這就好像被人在臉上狠狠抽了一記,這樣的侮辱在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中實在少見。
不等旁人説話,正德旁邊的折木清冷哼了一聲。一雙鷹眼罩定了完顏進明,“你氣魄太小,某家與你賭這顆項上人頭如何,我乃大秦上將軍折木清,想來你一個小小的使臣還不足以頂了某家這顆人頭,我便賭你們大金所有來使的人頭,若是我輸了,自然無話。但若是你輸了,某家必定將你地人頭放於潼關之上,到我大秦東出征金的時候,讓你見識一下大秦上下將士的勇名,你可敢嗎?”
這一刻,折木清鬚髮皆張,殺氣騰騰,威風不可一世。滿是傷疤的臉上通紅一片。顯得更是猙獰滲人,一雙眼睛好像出鞘的刀鋒般盯着完顏進明。手則握住刀柄,這哪裏還是個老人,簡直如同一隻時刻準備暴起傷人的猛獸。
完顏進明臉上的肥肉抽動了幾下,眼神有些瑟縮,接着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軟弱,努力將脖子一橫,眼睛卻再沒敢看折木清,就待要説上幾句硬話兒,但身後傳來一個陰柔地聲音,“完顏大人,難道你想將我們所有的腦袋留在大秦嗎?”
就好像被一條濕膩膩的毒蛇爬在了背上,他可以想見六王子那陰狠的目光正盯在自己的背上,心頭一下涼了下來,這次來大秦,主使明面是他完顏進明,但事事都要聽背後這位六王子地,但他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滿,這位六王子的手段……
想到這裏,臉上訕笑了一下,姿態也放了下來,“嘿嘿,今日乃是皇帝陛下壽辰,殺人多不吉利?這樣吧,我賭珍珠二十斛,綢緞千匹,駿馬四十匹,美人二十個,全是精挑細選的處子。”説到這些財富,他又將胸脯挺了起來,眼睛也得意在眾人臉上劃過,像這樣一批財富,也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地,女真貴族間往往以這些東西相互贈予炫耀,在大秦這樣的行為卻要內斂的多,這也好理解,畢竟女真脱離刀耕火種的年頭不算太長,相比較漢人千餘年的歷史,就好像一個暴發户,有這樣的心理也再是正常不過。
台上的大秦眾臣都轉過了臉去,這樣的人也能當得一國使臣,到底是胡人,絲毫沒有廉恥之心,還什麼勇士呢,大將軍那才叫個威風,看這人地模樣,女真人中間還能有什麼勇士了?
正德皇帝拍了拍正要説話的折木清的肩膀,阻住了他的話頭,淡淡道:“好,朕這裏有黃金萬兩,不管輸贏,都是你的,就當是朕給大金的回禮了。”
完顏進明笑着道了一聲:“謝大秦皇帝陛下。”他被折木清嚇的有些心驚肉跳,這時卻也沒再火上澆油,不過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卻是臉色一變,恨不能上去一腳將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地傢伙踢死,竟然連這麼明顯地話音都聽不出來,他們這次來大秦是求娶大秦公主的,這裏人家一句話,就已經有打發他們回去地意思了,可恨這個傢伙竟然什麼都沒説,這萬兩黃金是萬萬不能要的啊……。
這時正德卻也不容他們再有什麼話説。轉頭對楊感道:“楊卿選哪個?可不要選錯啊,,不然房子可就沒人給修了。”
楊感笑了笑,瞟了一眼折木清,才道:“既然張峯聚出自折大將軍麾下,老臣就選他了,總不會有錯的吧?”
正德眼睛又轉到太子李玄持的身上,李玄持趕緊道:“既然楊相選了張峯聚。兒臣也只好選那趙石了,相信七弟眼光也不會錯地。”
正德哈哈大笑,頭卻轉向了折木清,折木清這時心中還在惱怒,眼睛盯着那個完顏進明,嘴裏只吐了三個字出來,“張峯聚。”
“那朕就選這趙石了。”接着揮手示意李玄瑾。
李玄瑾此時也已經在那裏站了半天,見正德的動作。卻是向完顏進明笑着道:“不知金使的那個什麼帶刀侍衞現在在哪裏,不如將他叫來一起比試如何?”
他卻也有自己的算盤,若先決出武狀元,連戰兩場之下,那這人豈不是撿了便宜?若真個輸了。大秦的臉面何在?這個時候可不是講究什麼大國威嚴的時候,最好是這金人恃強自傲,能雙戰趙石張峯聚才好呢。
出現在眾人眼前這個女真大漢長的着實有些兇惡,臉型也看不出來。全被濃密雜亂的絡腮鬍子掩蓋住了,只留下一雙滿藴兇厲之氣地眼睛露在外面,這人只穿了一件皮袍,裸露着滿是黑毛的胸口,兩隻胳膊更是粗的好像別人的大腿一般,再加上腦袋上結着十幾條辮髮,上面還有些環飾叮噹作響,怎麼看也像是一頭山裏的狗熊跑了出來……
這人到真的是女真一族。不過是來自白山黑水間的生女真,和現在統治金國的熟女真是兩個族羣,他這一脈,才是後世清朝地始祖,女真部族之間相互仇殺也是常有的事情,熟女真便經常到生女真的地盤圍獵,獵的不是野獸,而是這些活生生的人。此人便是在一次圍獵當中落網地。金主當時見了,以其人勇猛。賜下了姓氏,拔為宮內侍衞,這次出使大秦,此人卻是護衞着六王子來的。
這人出來日久,也基本懂得了禮數,來到台下便啪啪一拍袖口,像座山一樣跪在了趙石身邊。
趙石在這裏跪了也有半天了,上面的大人物兒們勾心鬥角,半天沒有動靜,這會兒又弄出這麼個人來,微微掃了一眼跪在旁邊的大漢,心裏到是覺得這頭狗熊身上地打扮頗有些後現代主意的風格。
台上的人説的話他雖然沒有聽見,但叫這麼個人上來無非就是比試罷了,仔細的打量了這個大漢一眼卻也並不怎在乎,這大漢看上去到很是兇惡的,不過想要以力氣勝過他,估計這世上還真沒幾個人能有這樣的能力,趙石想起了前世時一個很老的動畫片,名字他早已經忘了,不過那裏面有個傢伙整天叫喚着什麼熊地力量,豹的速度,鷹的眼睛之類的話,讓人印象挺深刻的,不過趙石可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巨大的體型往往代表着巨大的力量,這沒有什麼錯,但要説有了力量就有速度就是瞎扯了,在正常人範疇之內,力量總是與速度成反比地,這毋庸置疑,就像是泰森一秒能打出六七拳,這是力量與速度結合地典型事例,但你要讓泰森繞着操場跑圈,十個泰森也不夠趙石一個人溜的,像是身旁這個傢伙地體型,這樣的對手正是趙石所喜歡的。
至於他自己嘛,般若勁給他帶來的巨大變化好像還在持續當中,這屬於神秘事件,不能以科學道理來解釋。
廢話少説,果然,台上景王李玄瑾的聲音傳了下來,“趙石,你來會會這個金國的勇士,皇上説了,若你贏了,珍珠二十斛,綢緞千匹,駿馬四十匹,美人二十個,你可仔細了,不要丟了大秦的臉面才好。”説到這裏,卻是少有的露出了關切之意,加了一句,“你自己也要小心。”
他這話一出口,首先臉色漲紅的便是完顏進明,心中大罵漢人果然無恥,拿別人的東西送人。還是當着主人的面,胸膛起伏之餘,站起身,來到台前,用女真話對下面説了一句,“噠懶,一會跟這兩個漢人比武,給我殺了他們。”
李玄瑾斜睨了他一眼。知道也沒什麼好話,不過在大秦的京師,當場要奪大秦的武狀元,這個氣可就忍不得了,向着台下看過來地趙石狠狠將手往下一揮,作了斬的動作,也不管趙石懂沒懂,揮手吩咐人抬上兵器架子。讓兩人選擇兵刃。
張峯聚這時卻已經站了場邊上,心中有些不滿景王的安排,這麼大一塊肉,應該是他的啊,還有那些賞賜。乖乖,雖然他婆娘已經有了,但美女不嫌多啊,就算自己不用。讓家族裏的人看看也是威風的不是?呲了呲牙,悶頭將一塊石頭踢了開去。
他卻沒有想到景王李玄瑾的苦心,趙石怎麼説也是他府裏出來的,卻也想讓趙石在旁邊看着,不過眾目睽睽之下,這樣地偏袒卻易遭人詬病,萬一台下這個張峯聚有個閃失,卻是不好交代……
這噠懶到是位猛人。在兵器架子旁邊轉了一圈,卻沒有他和手的,以前在林子裏的時候總是拿一根大棒子砸啊砸的,現在腰間的那把砍刀到多數像個裝飾,握在手裏一點份量也沒有,再看了看自己的對手,矮小的像個猴子,所幸一腳踢倒了兵器架子。大吼了一聲。庫黑,女真話大概的意思是來吧。竟是要空手對敵。
趙石笑了笑,不用兵器正好,他不管用刀用槍使地都很粗糙,終是不如這裏拿慣了冷兵器的人們來的順手,這個對手到真是知道他的心意。
幾步走到這個女真大漢幾米遠處,這時不管台上台下觀看之人都屏住了呼吸,台上的眾人知道詳情,這哪裏是一次比武,簡直就是兩國一次小小地交鋒,輸了的自然顏面掃地,贏了的自然士氣振奮,那些區區財物這時卻是不放在這些人心裏了。
台下的人大多都是武舉舉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手換成了一個奇形怪狀地大漢,但看那穿着打扮,便已經知道這是個異族人,這裏除了女真和西夏,哪裏還會有旁的胡人,自然是滿心的希望趙石勝出,不過看那大漢威猛的樣子,卻也都是暗暗擔心,李全壽這時乾脆直接坐在了杜山虎的脖子上,但平日多話的他也感到了氣氛的緊張,嘴巴卻是閉得緊緊的,小手抓住杜山虎地腦袋,摳的杜山虎直咧嘴。
這噠懶卻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的,見對方站定,立時怒吼了一聲,壓低身子便衝了過來,在山林中他一個人空手便能將數百斤的野豬掀翻,眼前的這個漢人少年實在沒有放在他的眼裏,若不是完顏進明發下話來,他根本不屑於跟這樣瘦小的人交手的,心裏現在只想着速戰速決,將這兩人生撕了。
這樣莽撞地動作在趙石看來簡直就是找死,到得距離接近之時,抬腳便是一個低位鞭腿掃在對方地大腿上,若是以前,這一下必定是照着對方的關節處去地,但這人身體龐大,衝擊起來氣勢實在驚人至極,便是山裏被激怒的黑熊跑起來估計也不過如此,所以這一下略微抬高,想讓對方的勢頭偏上一偏。
一聲悶響過後,大漢怒叫了一聲,這一腳踢在身上,絕對不比被林間的黑瞎子拍上一下來的輕了,大腿好像斷折了般的痛楚,但也激起了他常年在山間養就的野性,身子竟是硬硬一扭,橫飛出去的瞬間已經抓住了趙石的肩膀。
一撈住了東西,手上力氣勃發,便是鋼鐵在他這樣的氣力之下也要變形碎裂,何況人的骨頭?
但趙石的骨頭如今卻也不比鋼鐵軟上半分,再加動作快捷如同閃電,氣勁灌滿全身之際,回手便已經纏住了對方的胳膊,生生對方橫着出去的身體又拽了回來,接着一腳便又踹在對方的腹部。
不管什麼人,腹部最是柔軟,遇到重擊會讓人嘔吐,暈眩,更甚者會致人死命,趙石這一下不下於用鈍器狠狠擊打之下產生的效果,噠懶立時彎下了腰去,嘴巴大張,眼中野性雖然更濃更深,但也透出了絕望和恐懼之色。
接下來趙石本待折斷他的手臂,接着便是最後的殺手了,但直視對方的眼睛,心中不由一動,困獸猶鬥,這樣的字眼兒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自己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這樣的念頭雖是短暫,他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但也不願在這樣的環境下,而且是在台上那些大人物的注視之下將這樣一個人像屠狗一般殺了,不期然間手上一緩,本來要折斷對方手臂的力量立即鬆了幾分,順手在對方脖子上來了一下,大漢轟然撲倒在地,震起漫天的塵土,此時滿場都是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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