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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嚴苛(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嚴苛(一)

    “聽説了嗎,今年到頭咱們可就得呆在這破地方了,嘖嘖,看看這地方,房子都是漏風的,去年春天的時候咱還來過這裏的,借宿了一宿,老頭們到是不錯,熱飯燒酒的可勁招呼,但就這地方,別説是軍營,就算是咱家裏的柴房都比這強了去了,也不知這位指揮使大人怎麼選了這麼個破地方……”

    “我説,你就少説兩句吧,咱們左衞現在是落拓的鳳凰,連他奶奶的狗崽子都不如,離京裏遠些,咱這心裏還踏實些,就説前些日子吧,咱們睡覺心都拎着,連衣服都不敢脱下來,就怕大理寺那般狗孃養的進門抓人,到時候光溜溜的讓人拖起來,那才叫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呢,這下起碼不用提心吊膽了不是?”

    “屁,你也算個爺們兒?老子在大理寺大堂上也沒擔心什麼,當官的壞事兒,跟咱們有個毛關係,誰上任不得指着咱們這些當兵的給他們撐場面?”

    “你就得了吧你,你那口子都和我婆娘説了,前些日子你上牀連那物什都抬不起來,吹牛也不看看天候,這大冷天的,也不怕閃了你的舌頭,那些如狼似虎的大理寺官差,誰見了不得縮着腦袋?誰也別逞英雄,天大的豪傑到了大理寺你也得低頭……”

    “你們別盡説這些有用沒用的,咱們現在這位指揮使大人也不知是個什麼脾性,你們説説,他真敢不讓咱們回家過年?”

    “奶奶的,他要是真敢讓咱們在這破地方吃冷風,老子也讓他不得安生了。”

    “省省吧,人家殺過的人比你睡過的女人還多,就你?連東宮侍衞統領秦克簡都給人家像殺雞一樣宰了。你算哪根葱?我家老爺子説了,這西山離京師雖然不遠,但勝在一個僻靜,你們懂什麼叫僻靜嗎?殺上個把人隨便找個地方一埋,事後報個失蹤逃逸,你連説理的地方都地方找去。”

    “他……他真有這麼大的膽子?咱們這些人也不是泥捏的……”

    “膽子大不大咱説不清楚,但這位大人地本事……嘖嘖……知道我那堂哥吧?就是在右衞當差的那個,那天皇城鬧刺客你們也都聽説了吧?那場面可是我堂哥親眼見到的。當即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十幾個精壯漢子,手裏還拿着弓弩刀劍,據説那位大人連把刀都沒拿,這些刺客楞是一個都沒跑了……

    那血流的,我堂哥説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的血,還有兩個被這位大人砍成了兩截,腸子流了一地。但就是沒死,那叫的是個悽慘,周圍一羣人楞是沒一個敢湊上去仔細瞧瞧的,最後還是郎將大人叫來兩個專門行刑的刀斧手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這還不算,第二天右衞就缺員了好多人。都是那天晚上當值地,我那堂哥自小膽子就大,到是沒什麼事,但幾天都吃不下飯食。還老作噩夢,幾天下來就瘦脱了型,別説兄弟沒告訴你們,這位大人可是個心黑手狠的,和之前的李嚴祿李大人那是沒的比,看着吧,誰要是當了這個出頭鳥,嘿嘿。後果那真是想也不敢想,咱們兄弟既然來了,就是為了能保住這份差事,兄弟我是服了,上面叫幹什麼兄弟就幹什麼,總不至於掉了吃飯的傢伙不是?”

    “老兄説的在理,這位大人新到任,估計正着急立威呢。咱們還是小心些個。別讓這火頭燒到自己身上是個正理。”

    “不説這些,這位大人的膽子那是沒的説。你們聽説了嗎?前些日子雪月樓……”

    “怎麼沒聽説,不就是雪月樓地文小方獻藝那天的事兒嗎?這位大人據説闖進文小方的閨房,要用強來個霸王硬上弓,據説當時那聲音叫的,滿樓都聽得見,不過後來聽説這位大人晚上要進宮見皇上,許是那文小方不怎麼配合,最後才拍拍屁股走了人,一羣樓裏的打手圍着,人家連回事都沒當,徑自上馬走了……”

    “嘖嘖,文小方……那可是天仙般地人物兒,滿京師的男人都想見上一面的,別説旁的,要是老子能摸摸那小手兒,這輩子就算沒白活,還用強?這位大人地膽子真是沒的説,是個漢子。”

    “這樣的無稽之談你們也信?那文小方是平常人?那是辰王的幹孫女,誰敢輕易去動她?還霸王硬上弓?”

    “喲,你也真別不信,咱家的小叔兒就是相府大公子的貼身伴讀,那天跟楊大公子去了雪月樓,那場面是他親眼看到的,之後把楊大公子給氣的差點沒去景王府找這位大人理論,還是被人連哄帶勸回地府,這事兒我就不信你們都沒聽説,別是兄弟嫉妒指揮使大人的豔福了吧?才故意這麼説的……”

    ……

    這是三天之後的早晨,一大羣穿戴整齊的羽林軍士聚集在這破舊的軍營裏,平日寂靜的行宮所在立即鬧哄哄了起來。

    這些左衞兵士東一堆西一堆的聚在一起,縮着脖子,談地卻是熱火朝天,這些人家裏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也不乏消息靈通之輩,京裏發生地大大小小的事情沒一件能瞞得過他們地耳朵,説起來夾七夾八的好不喧騰。

    但最多的還是對自己前程的擔憂,前些日子的雷霆暴雨下來,這些沒怎麼經過事的羽林軍士都是人心惶惶,傳言更是漫天亂飛,説什麼的都有,不過他們就有一個好處,永遠不會少了出謀劃策的,經過最初的惶恐後,大理寺也去過了。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摘吧清楚了,到了這個時候,明眼人都已經看出此事不會牽涉過廣,如此一來,這些人想到的就只剩下自己的前程問題了。

    有心思活絡地已經開始走些門路想着調離左衞,不過進羽林左衞不容易,想要脱離這裏好像更困難,兵部的人一聽説是羽林左衞的人想要調到別處。別説沒人敢收你的禮物,便是有的人還要勸上幾句。

    這時人們一想才明白過味兒來,景王主審李嚴祿一案,簡直就是將羽林左衞從上到下梳理了個遍,最近更是傳出風聲,景王要嚴懲為首之人,什麼叫為首之人?不過是將原來李嚴祿和他的幾個親信嚴懲了罷了,到了如今就更容易明白了。景王府的護衞都頭任指揮使之職,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大家都清楚,估計就算這些人沒罪,也要找出些罪名來安上地,手下沒兵還當什麼指揮使?自然是沒人敢調你出來了。

    這麼一來。羽林左衞人心雖散,但真敢不來的卻沒有幾個,這舊軍營的較場之上從早晨開始,陸陸續續的人流往這裏不斷彙集。到了此時,一眼看過去,都是羽林衞淺紅色的軍服顏色,人頭湧動,想不熱鬧都不行。

    趙石這時端坐于軍營主賬的大堂上,主帳這個説法好像有些偏頗,這裏是這個軍營中最好的一座房子,雖然也破破爛爛的。但總歸沒有漏風地地方,堂上弄了四五個火爐,都燒的旺旺的,相比較外面北風呼嘯,天寒地凍的,這裏則是暖意洋洋,感覺不到半點的寒冷。

    兩邊站着地都是羽林左衞的大小軍官,幾個形容特別憔悴的都是剛從大牢裏放出來的左衞將校。一個個都站地筆直。目不斜視,雖只相處了兩三天模樣。這位大人重着裝軍儀的性子他們可都清楚的很了,要是誰站沒站像的,在這位大人面前,準是得鬧個沒臉,就像剛放出來的虞侯李存義,還像平時一樣想邁個方步,顯一下官威,你説你剛放出來也不知個收斂,還當是以前呢,這不,這位大人立即便是一句,“你身為軍中虞侯,正應是遵守軍紀之典範,這般沒個樣子也配為他們仿效?回家醒醒你的腦子……。”之後這位還摸不清頭腦的虞侯便被攆回家呆了兩天,回來之後這虞侯的前面就掛了個副字,説是什麼以觀後效,也就是這官位還要看這位大人滿不滿意了。

    只不過三天不到,便有四五個人吃了掛落,板子雖然沒捱上,但都弄了個以觀後效回來,後來這位大人也明説了,在他那裏機會只有一次,第二次便要動真格地了,如此一來,眾人雖是心中怨憤,但還是都打起了所有的精神頭兒,來應付這位難伺候的指揮使大人。

    三天説長不長,説短不短,所有左衞將校都被趙石催的好像腳不沾地一般的忙活,總算是將軍營弄得像了個樣子,嗯,也就是能住人罷了,再有就是行宮裏面的僕役房間也都騰了出來,算起來安排下全軍上下官兵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不過這裏所有人臉上都難掩疲憊之色,他們以前在羽林左衞中可沒這麼實心任事過,自然一個個都是累的好像狗一樣了。

    大堂之上這時人數雖多,但卻連個咳嗽聲都沒有,只能聽見外面的軍兵鬧哄哄地聲音以及火爐裏面地木柴煤炭燃燒時發出的噼噼啪啪聲,所有人都是目視前方站地跟個釘子似的,只等上面的那位少年大人發話下來。

    只有張峯聚眼珠轉來轉去,這些人的變化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這麼一看,到也有那麼幾分精鋭的樣子了,不過他畢竟出身世家,這些人心裏想的是什麼他自然也再清楚不過。

    攝於這位大人的身份已經身後的景王,他們是不得不聽,不得不做,但之後就有些難説了,這裏估計有不少人在等着底下的官兵鬧事呢吧?有了出頭鳥,他們不管再跳出來説話,還是在背後使些什麼手段也就容易找到替罪之人了,不知到了那時,這位大人會怎麼辦?

    趙石坐在那裏眯着眼睛,這種眾人環伺,威權自專的感覺對他來説簡直就像是毒品一樣,越是咂摸,這味道越是回味無窮。

    這些人心裏想的什麼他大致也能猜得到,這都在他意料之中,這些羽林左衞的大老爺小老爺們享福享的久了,被他這麼一折騰,沒有怨言才是怪事了呢,他是個軍人,雖然沒有那麼多的理想和抱負,但軍中的事情他太清楚了。

    軍隊作為暴力機構,其中的手段永遠都是粗暴直接的,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這些大老爺身在其位,腸子轉的太彎,他們也許永遠不會明白底下的官兵們到底在想些什麼,這也就是以己度人了,如今的他完完全全的擁有了這支軍隊的指揮權,只這一條便不是這些人抗衡得了的,也許這些人當中還有那位太子殿下安排的人手,準備弄些事情出來,但只要壓服了底下這羣軍兵,將這支軍隊打上獨屬於他的烙印,眼前這些人便是想支使一個人給他牽馬綴蹬,都得問問他同不同意才行。

    到了那時,陰謀詭計便會變得毫不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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