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山匪(一)
“稟報大人,已探得呂梁山盜匪梁世義等匪巢所在……”滿面都是風塵之色的胡離站在趙石面前大聲道,一身粗布衣服已然破破爛爛,臉上還留着些劃痕,有些疲倦的意思,但一雙眼睛依舊閃閃發光,顯得滿身都是精悍之氣。
趙石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初這些顯鋒軍舊部雖也是不錯,但卻總是少了些精幹自信的氣勢,如今看來,他得用的幾個人身上都已經鋒鋭漸顯,尤其讓他滿意的就是幾個人都是吃苦耐勞,從不抱怨什麼,這份精神到不是他們所獨有,是這個時代大多數軍人的共有特質,而這一點卻是他尤為欣賞的。
“辛苦了,坐吧,説説這次都探得了什麼?”
此時已經是大軍決戰後的第六天頭上,大軍已經到了襄陵,但魏王李玄道重傷,消息傳過來,趙石也有些驚訝,大軍環繞,又不用這位王爺自己衝鋒陷陣,怎麼就弄了個重傷呢?後來才是明白,這位王爺多數是輕敵了,被金兵少數精鋭突到眼前,措不及防之下,受了重傷,他這猜測雖不中但亦是不遠。
李玄道重傷,大軍進入襄陵之後,就再也沒了動作,他們這支在汾水對岸的孤軍也好像被人忘記了一般,連一直聯繫他們的中軍傳令兵都再沒有一個出現了。
趙石到也不怎麼緊張,金兵十萬大軍敗退,要想重整旗鼓,沒個月餘能成什麼事兒?就算收攏了那些敗兵,若想這些敗兵再挺直腰桿兒站在秦軍面前,估計是比登天還難,京兆軍在汾水西岸,着實也沒什麼號擔心的。
聽到李玄道重傷。大戰結束的消息之後,李士芳帶着聖旨去了中軍所在,不過臨別的那番話趙石還是琢磨了幾天,朝廷之上,風波險惡,他也看不太清,最後還是按照陳常壽的意思,讓段從文代筆。向兵部上書以表推辭之意。
“大人,我們進山只用了三天,就已經從一些樵夫口中打聽出了匪巢的位置,梁世義自稱什麼天大王,佔了一處山峯,叫凌雲頂的地方,開了一處天王寨,進山不需半日就能到地。
我帶幾個兄弟用一天時間去查探了一下。山上人數也就幾百人的樣子,和咱們在鞏義縣斬殺的那些山匪一個樣子,好像還有不如,都是面黃肌瘦的模樣,我們沒敢落下痕跡。所以只是遠遠查看了一下地勢,到也算險要,不過就他們這個樣子,殺上去應無什麼難處的。”
胡離緩了一口氣。徑自説道,對於進山剿匪,他還有些糊塗,他常年身在軍旅,就算不明白地方上的一些事情,但也知道此時大秦雖説打下了大半個河東,但地方官吏可都還是大金的,大秦的官吏更是沒見一個。很難讓人相信大秦有心將整個河東納入疆界之內,在這個時候去剿匪,聽起來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在他看來,那個傳旨地欽差李士芳不過是個文人罷了,自己弄了苦頭來吃,卻要勞動他們京兆軍來給他收這個尾巴,心裏多少有些膩歪的感覺。
他心中雖作如是想法,但臉上卻沒表露半分。如今趙石威嚴日甚。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鞏義縣剿匪的小小團練可比了,軍令一下。胡離敢保證,就算前面是高山大河,京兆軍也會毫不猶豫的踏過去,何況眼前只是小小的山匪。
“好了,你帶人先去休息吧,把段從文叫進來。”
看着胡離轉身離去,趙石漫步走出帳外,舉目望向遠處呂梁山黑沉沉的身影,呂梁山蔓延北去,之後折而向東,與太行山依稀相連,大致的地形趙石心裏清楚,那裏也是歷來胡人南下的地絕好地方,東北華北被太行山,呂梁山隔斷成幾段,胡人便是順着這些走廊,踏着漢人百姓淋漓的鮮血殺進來,擄掠之後,再從容退去。
觀如今金國的態勢,北方蒙古崛起估計也就是在這十數年間的事情了,也不知歷史上將歐亞大陸蹂躪了個遍的蒙古鐵騎是否就蟄伏在北方?
説來他對蒙古人是有些好感地,他前世時在草原上呆過一段日子,蒙古牧民敦厚淳樸,和一些漢人農家其實並無多少區別,牧民們一般都訥於言語,但性情豪爽奔放,待客尤其熱情,在草原上集訓的那段日子,到也算是他前世少有的舒適時光了。
但話説回來,身為軍人,蒙古鐵騎縱橫天下,他也是很想見識一下的,那些牧民口中奉為天神般地絕代天驕,僅用數萬人馬,就打的金國西夏土崩瓦解,兵鋒之盛,簡直無人可逆,這位成吉思汗本人是怎樣的英雄豪傑,又該有怎樣的風姿偉態?以他如今的心境,此時沒有半點對未來的擔憂焦慮,竟是有些嚮往不已……
段從文來到軍帳之前的時候,正看見趙石眼神有些飄忽的望向遠方,段從文也不由順着目光望去,遠方山巒起伏,林木森森,煙雲環繞,確實稱得上景緻非凡,但看地時間長了,也沒什麼看頭,再説,以這位大人的性子,也不會是觸景生情的文人雅士那些雅緻情趣,也不知在看什麼?
想到這裏,段從文卻是暗自一笑,若這位大人是個文人,他到是要擔心了,就像是李士芳,這些文人骨子裏都有些壞毛病,平日裏到也不算什麼,但行軍打仗,讓文人領軍,可就有些危險了,李士芳在京師好大的名頭,到了這裏還不是險險把命丟掉?
想着這些雜亂的念頭,卻是靜靜站了一旁,他其實也是讀書人的底子,對於行止進退十分講究,並不欲這時上前打擾。
不過看着趙石並不算出眾,但卻男子氣十足,年輕但卻並無一絲稚嫩的側臉,心裏又開始了胡思亂想,新來的那位顯鋒軍李將軍和這位大人到底是個什麼關係。他在那些顯鋒軍舊部嘴裏隱約聽説當年兩人都是那支著名地護糧軍出來地,應是有同袍之誼的。
但觀兩人平日相處地神色,怎麼看怎麼不對味兒,説親近吧,也不怎親近,就這位大人整日繃着一張臉,時不時的透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誰也親近不起來。但要説不親近吧,大人若是説了什麼話,那位李將軍可是言聽計從,這樣的信任可不怎常見。
他雖也算得上過來人,也能從李金花神色間琢磨出些味道,但五六年前,趙石才剛多大?如今才只十五歲,若説兩人的關係在男女之情上。打死他也不願相信的。
不提他這紛亂的無邊無際的心思,趙石淡淡地收回目光,段從文來到身旁他早有所覺,只是想到激動人心處,豪情不自禁的便漲滿了胸臆。一時間不願開口説話,直到此時,才回身道:“你準備一下,準備進山。”
段從文當即楞了一下。隨即便道:“進山?大人是説那些山匪?”
趙石毫不在意的回身進賬,段從文趕緊跟在後面,到了帳內,趙石才又接着道:“胡離他們已經探明,匪首叫梁世義,山匪人數也不多,我派四百兵給你,明日進山。”
“大人是説……讓我領軍?”
見趙石微微點頭。段從文一陣興奮,京兆軍如今所有校尉以上將領大部不是趙石手下舊人,便是同科武舉出來的武進士,兩邊人等都與趙石有着密切的關聯,在外人眼裏便是鐵板一塊。
段從文雖説是趙石麾下羽林出身,但論起來還是隔着一層,能得個參軍的職位可説是機緣巧合,能獨自領軍還沒想到過。此次趙石毫不猶豫的給了他一個機會。立時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激從胸膛深處升起。
“不過你也別忙,給你四百人不是讓你領着去送死地。先説説你的打算。”他者決定到也不是臨時起意,他手下可用之人還少,段從文見識上很是不錯,觀瞧了這些日子,做事也是有條有理,很是精幹,他早有意讓其帶兵看看的,這次到是一個機會。
段從文雖是心中激動,但卻也並未着急回答,而是低頭想了半天,這才道:“大人用兵如神,既然大人説派給四百兵,那一定在人數上是夠用的了,只要山匪所據地勢不是太過險要,屬下當不至於給大人丟臉。
不過,怎麼打……還要看大人的意思,大人是想敉平了這些山匪,還是另有打算?屬下猜不出來,還請大人示下。”
趙石滿意地點了點頭,領軍作戰首先要沉得住氣,毛躁的士兵容易送命,而急躁的將領往往會將自己的軍隊帶入深淵,從段從文一剎那驚喜莫名地神色中不難看出他的激動來,但還是能想到這些東西,在這一點上,趙石是非常滿意的。
“山上盜匪眾多,一個梁世義實在不算什麼,你也不用有所顧忌,但我要一些活口,梁世義若是死了,你還得在我帳下作上一段時日參軍,若是你能將梁世義活着帶到我的面前,若是時機湊巧,我允你單領一營,你可明白?”
“是,屬下明白。”到了此時,段從文再無遲疑,大聲應道,他是聰明人,知道眼前就如同科考,這位大人給出了題目,他答上了還不行,還得讓人滿意,日後才能得到重用,若能單領一營,地位也就與杜山虎等人相當了,這個機會是他一直渴望得到的,哪裏還會有什麼遲疑。
“明白就好,現在你就去準備吧,挑什麼人自管跟杜山虎他們説,就説是我的命令,還有,叫李將軍到這裏來見我。”
段從文出去不大會兒功夫,帳簾一掀,李金花已經走了進來,一雙淡藍色的眸子波光流轉之際,在進帳的一剎那,一身地英氣就褪去了很多,若不是還穿着一身盔甲,形象上到是與平常女子無異了的。
看着趙石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眼中幽怨的神采一閃而逝,心中卻是微微嘆了口氣,當年那些芥蒂還是難以消除,對面這個男人心腸之硬實在是她平生僅見,看來這是個慢功夫了……
“將軍召我來……”
“聽聞魏王殿下受了重傷,你説咱們是不是應該去探看一下?”趙石也不轉彎抹角,直接説道,在他印象之中,當年李金花戰陣之上雖是有些稚嫩,但到了慶陽府,待人接物上可不是他能比得了的,他話裏的意思卻是想讓李金花走上一趟。
不過李金花聽了他這話,卻是微微一笑,斂着眸子説道:“將軍問的還真是時候,我大伯那裏早上時傳了信兒過來……”
説到這裏頓了頓,李敢當那裏已經給了她一番説辭,但在趙石面前,她卻並不打算按照李敢當的原話説了。
“我大伯説,魏王殿下重傷,已不能視事,大軍上下人心都有些浮動,殿下心腹之人如李廷之等人都已迴轉,我們這支偏師無關緊要,沒事就不用回去了。”
趙石立時皺起了眉毛,這話裏地意思怎麼聽都有些不對味兒,抬頭看了一眼李金花,李金花卻是微微點了點頭,趙石心裏恍然一驚。
仔細琢磨,不能視事?人心浮動?那也就是不宜進軍了,説不定此次大戰到此也就結束了,但大軍在襄陵,卻沒有一點撤兵地消息,李廷之等人迴轉,魏王受傷到底是真是假?還是他想借着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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