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遇匪(一)
“在我們漢人説來,這就叫剿匪……”
傍晚時分,眾人紮下營地,據老塔贊説,這裏離汪古部還有三天的路程,草原遼闊,這點路程也算是極近了的,趙石座下的正是那匹在天王嶺得的巨馬,極為神駿,若不是為了它,這路程用時應該還要短上一些,但到了草原上,卻是撒開了歡兒,要不是趙石壓制,早就將眾人甩沒了影子。
就算如此,每每鬧開了脾氣,趙石也被它幾次跌下馬來,一路下來,一人一馬沒少較勁兒,弄的一羣韃靼人都是面色古怪,那意思也不用説了,是人都明白,對於趙石的騎術着實是瞧不起的很了,那位射鵰手芒乎剔更是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匹被趙石取名“怪獸”的巨馬的喜愛,但這匹馬的性子着實暴烈非常,除了趙石之外,但要有人靠近,就是又踢又咬,讓韃靼漢子只能望洋興嘆,大有明珠投暗之感的。
草原上白天罡風烈烈,到了晚上,風隨小了,但寒意卻是爭先恐後的往人骨子裏鑽,眾人在一條溪流旁早早便架起篝火,一羣韃靼人更是將換來的帳篷等物急急佈置妥當,在這些事情上,幾個人漢人雖是能幫的上手,但總沒這些草原人有經驗的。
在明滅不定的篝火旁邊,趙石和草原少女等人坐在一起,繼續白天時的話題,這時韃靼老人沉默了許多,便是草原少女明亮如星的眼眸也有些黯淡,顯然白天時趙石所説的話給了他們震撼的同時,也讓他們不得不承認,韃靼人並不是鐵板一塊的事實。
趙石卻不管這些,淡淡的語氣當中卻透着不可置疑的味道,草原少女微微別過臉去。鼓着腮幫子,翹起紅唇,一副不理不睬地樣子,但在火光照耀之下,顯得晶瑩剔透的小耳朵卻是聳動不已,顯見聽的十分認真。
“我們漢人打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謂糧草,指的可不都是食物,有刀槍弓箭,還有鎧甲器械,樣樣都缺不得,剿匪也是兵事的一種,自然麻煩的很。
但反過來説,對方和我們打仗也得如此。就拿這些肆虐草原的馬匪來説吧,他們吃什麼?喝什麼?有多少人?都有什麼裝備,在哪裏活動等等,都要事先察之,一旦出兵便是一擊必中。拖延時日,那是要處以軍法的。
這些馬匪既然要吃要喝,又常在草原活動,還總是在秋冬兩季。冬天啊,草原上到處都是冰雪,他們不可能到處遊蕩,你隨便問一下我手下這些人,都會明白,他們在草原上一定有駐紮地地方,而且還不只一個,草原雖是遼闊。但這裏畢竟是韃靼人世代居住的地方,有誰會比你們更加清楚哪裏可以紮營,哪裏可以喝到河水,哪裏又可以避開風雪以及其他部落過冬的營地?”
“那自然就是我們自己了……”韃靼老人喃喃道了一句,這些話在中原漢人將軍耳朵裏都是平常的道理,但對於這些韃靼人來説,無疑卻是生動了一課,説實話。現在草原的千夫長。萬夫長們和漢人將軍們有極大的不同,他們也許勇敢悍猛。但在軍事素養上,已經落後中原太多,這還是在比較開化的韃靼,現在的蒙古人比他們還要落後,那些後世盛傳地蒙古名將都是在一場場戰爭中成長起來的,現在都還稚嫩的可以。
“想要找出他們很簡單,哪個部落平白無故羊馬就多了?哪個部落經常有外族人進出?哪個部落和金國的關係近?”
説到這裏,趙石撇了一下嘴角,看上去有些輕蔑,老塔讚的臉上一紅,道理不説不明,説出來便也好像沒什麼了,但部落裏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他可不知道什麼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地道理,只是覺着自己等人太笨。
“顏呼勒部,赤兒兀剔部……。”旁邊的草原少女緊咬着雪白的牙齒,好像一隻恨恨不已的小貓般説道。
但老塔贊揮手止住了她地話頭兒,這是韃靼人內部的事情,在外人面前已經丟了臉,沒有必要連這個也擺出來,汪古部雖然是韃靼人的主部,但這麼多年過去,遼國契丹人,金國女真人,西夏羌人,他們都想着將人口眾多的韃靼人分開,汪古部以前還在雲中,如今卻已經遷到了北部草原,這其中伴隨的背叛,紛爭的確都是用韃靼人的血淚寫就的,這期間自然便有許多部落為契丹人,女真人所控制,如果再這樣下去,説不準過上些年,韃靼人這個稱謂也就成了汪古部地專稱了的。
見老人沉吟不語,趙石覺着反正無事,也便將話説了個透,“我要是你們,就先找一些信得過的漢人商人,讓他們以交易為名到各處查看,不過是一些馬匪,人又不多,從他們所用的兵器或者穿着上很容易就能辨認出來,相信只要找出他們,汪古部勇猛的戰士只要稍微揮起他們的彎刀,就能斬下這些馬匪的頭顱的……。”
這句話説完,就連老塔贊都被憋得悶哼了一聲,草原少女更是一下站起身來,小臉兒繃地死緊,眼睛睜地大大的,其中地怒火卻是越燒越旺,不過最後在趙石冷淡的目光中,卻是強自壓抑着沒有説什麼出來,又緩緩坐了下來。
回身從卸下的馬鞍子上摘下大大的酒囊,但拎起來比較費力,這是草原上常用的裝酒器具,由整塊羊皮縫製而成,一袋子估計得裝十幾二十斤酒才可裝滿,這時已經喝了多半兒,不過大約也還有四五斤的份量,再加上袋子的重量,自然是不輕的了。
瞧着她奮力將酒囊搬到自己身前,老塔贊有些發愣,不知道這個精靈古怪的丫頭又想幹嘛。
草原少女卻是對着趙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兒,之前的憤怒神色好像從未出現過在她一般,不過明媚的眸光當中卻藏着狡黠。
“那些背叛了自己血脈之源的人還有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啊,他們不配享用天神的賜予,詛咒他們得到天神最嚴厲的懲罰,遠方的客人啊,你的智慧讓我們感到羞慚,感謝你為我們撥開遮擋住我們雙眼的雲霧,請喝了這些酒吧,你將得到聖狼子孫的友誼,我們的氈房將成為任你歇腳的地方,在草原上,敢於冒犯你尊嚴的人,便都將是我們的敵人……”
歌聲隨着跳動的火焰傳出老遠,老塔贊摸着下巴頦,眯起了眼睛,這樣的誓言已經算得上是代表汪古部在説話,瞅着那一袋子酒水,雖然……其中有難為人的意思,但他並不打算阻止,在他眼中,眼前的漢人將軍畢竟還年輕,直爽雖是草原人難得的品性,但給主人難堪卻需得到些懲罰,更何況這個懲罰還是善意的,汪古部的明珠親自敬的酒,這對於汪古部的戰士們來説可是難得的榮耀。
幸好趙石也知道這些草原人的規矩,微微一笑之間,雙手接過酒囊,湊到嘴邊,這些奶酒絲毫沒有他前世見過的那些奶酒的清淡悠長,而是夾雜着普通人難以忍受的羊羶味兒,勁頭兒卻也不小,相當於此時的烈酒,不過也只二十度左右罷了。
將酒囊湊到嘴邊,看着草原少女瞪大的雙眼,仰頭舉起酒囊,酒水如練,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如同喝水一般,頃刻之間便將四五斤酒喝的點滴不剩,拋下酒囊,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臉都沒紅一下,只是覺着小腹微漲。
這些時日,他前世結下的心結微微舒解,今日又到草原之上,天高雲闊,讓他不自禁間便是心胸一闊,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他心情卻是極好,此時卻是大聲笑道:“我們漢人有句俗話,酒逢知己千杯少,這些酒怎麼夠?再説了,你們草原的酒雖烈,但味道着實不怎麼樣,噠懶,去把咱帶來的酒拿來。”
周圍韃靼漢子們都已經回過神兒來,立即便是大聲叫好,草原人從出生就喝酒,對酒量雄長之人自然是尊崇備至,在他們看來,能喝的不一定就是英雄,但不能喝的一定就不是男人,四五斤奶酒對他們之中大多數人到也不算什麼,但一口氣喝下去,還能站得穩的,卻由不得他們不佩服。
草原少女知道趙石酒量不錯,到也沒想着將他立即放倒在地,只是想讓他出個小丑罷了,若是知道這個傢伙原來就是個酒桶,她一定會選那些整袋子裝的奶酒。
噠懶應聲而去,不一時就從自己一行人的行囊之中弄出幾個獸皮袋子來,這些都是從天王嶺帶來的酒水,那位寨主也知道草原人好酒,於是便送了這些,只不過之前一直趕路,沒人有這個興致,到了此時才拿了出來。
草原少女看趙石的目光本已帶了欽服,但一聽到他説草原上的酒不好,立時又將小臉兒繃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