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放心,今年講武堂一定完工,南校場也能如期開工,工期定為兩年,也是整飭河道事太過重大,一直騰不出多餘的人手,不然的話,也不會拖到現在,不過鄭大人也説,國武監於工部幫襯甚多,這個是要投桃報李的,所以今明兩年,國武監一應所需,皆由工部措置鄭大人還讓下官代傳謝意,多謝大人這些年鼎力相助”
國武監西校場一處議事大廳中,已經身為工部左丞的韓春江稽首為禮,誠懇謝道,他這話自然非是空穴來風,也非虛詞相應,而是實實在在的感謝。
自國武監創立以來,雖説國武監的一應工程一直由工部承攬,但工部在這個上面受益也實在不少,就説他韓春江,當初國武監初立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工部員外郎,而今卻是兩年一轉,晉身到了工部左丞到位置上,若非這幾年在國武監工程之上做的確實亮眼,又如何能夠從諸班同僚中脱穎而出,官運亨通?
而其中最為工部諸位大人稱道的便是,國武監設匠作科時,他能當機立斷,將工部匠作監和國武監的匠作科緊密的聯結了起來當時還不怎的,但幾年下來,從匠作科出來的國武監生員越來越多,其中一部分入了猛虎武勝軍,一部分卻被人手不足,求賢若渴的工部攬入了懷中。
其實,從景興四年到如今,朝廷六部之中,最忙的既非忙着丈量田畝改草税制的户部,也非權力大漲,風風火火改草官制,隱隱已為六部之首的吏部,更非為蜀中剿匪事,忙的焦頭爛額的刑部,甚或是整編京軍禁軍的兵部實際上和一個人恨不能頂十個人來用的工部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丈量田畝過後,就得工部來興修水利,整飭河道田壟,修繕各處道路關。,建設驛站等等等等,還有前幾年,字內選秀各處宮闈的修繕也被提了出來,工部哪裏敢怠慢?只能擠出人手來,將宮內一些地方修繕一新,很是費了些功夫。
還有就是皇陵所在,也已多年未曾翻修大秦氣象漸顯,這個事情也被提了出來,加之當今皇帝陛下的陵墓也開始建造,更是一番不小的工程,一樁樁一件件,工部上下這些年可是一點沒閒着身兼數職的人不在少數,忙的叫人看了都心酸,甚至侍郎大人都累倒在了任上但諸般事物皆為國朝大事,耽擱不得朝廷上下,這幾年都在忙,叫苦的人多了,誰又能真個撤手不管不顧?只能硬挺着幹下來而已
而就在這般局面之下,國武監匠作科源源不斷的為工部提供工匠,真的是令工部上下感激不已的一件事,這些工匠自然不比匠作監那些老工匠得用,要説上來就能獨當一面,那純屬胡扯,但一個是人數一年比一年多,且源源不斷,這種後世批量生產人才,以數目來補足質量的不足的缺陷的方式,應景的緩解了工部人手不足帶來的壓力。
二來呢,這些工匠各個都是年紀輕輕,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五六歲,年富力強,上手極快,加之會選擇進入工部匠作監的國武監責員,大多都是落魄士子的底子,不想在戰陣上搏什麼功名,而能直接進入工部,幹上幾年,説不定就能從流外轉入流內,也就算一步踏入宦途了不是?
由士子到工匠,其實這身份上的落差也是不小,但走到這個地步,可供他們選擇的餘地也並不多,何況總還有些盼頭,所以,這匠作科的生員反而年年漸漲,卻都是衝着這個機會來的。
既然是士子出身,那識文斷字自然也就不在話下了,幾年間,工部底層寫寫算算的活計差不多就都讓這些人給包攬了過去,而匠作監也好像吹氣的氣球般膨脹了起來,讓幾位工部主事的大人着實鬆了一口氣之餘,卻也有些頭疼,照這麼下去,一旦閒暇下來,工部哪裏養活得了這麼多人?尤其是這些人還都是那般的年輕,各個活力十足,卯着勁兒的邊學邊幹,可能再過些年,那些垂垂老矣的工部老吏就該都讓這些年輕人頂回家待著了吧?
還好在這幾年,吏部那邊的官職鼎草一直在進行之中,官職出缺的真的不少,加之吐故納新的官場常態,幾年下來,已為這些年輕人提供了不少好去處,甚至其中有那麼幾個,在工部這裏呆了兩年,結下了人情,輾轉調入了其他各部任事,其中最顯眼的一個,竟是瞅着空子,進了御史台,在利州路按察使司衙門謀了一個差事,從七品,專掌利州路按察使司所屬監察道路通達事,説的仔細一些,那就是監督道路往來,修繕,驛館等等事務,官雖不大,職權着實不小,而且其中大多跟工部這裏相關,真真是讓人羨慕的眼睛發藍。
而話説回來,有了這些例子在前,對於後來之人的激勵實在不可小覷,而國武監草創時,匠作科乏人問津的可憐模櫸也就再不復有了,漸漸的,國武監匠作科竟然成了國武監中,數一數二的科目,選這裏為晉身之階的人,更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國武監培養出來的工匠,沒在軍中大顯身手,卻先在工部展露了頭角,説起來有些可笑,實際上,這才是正常的學校體制帶來的好處,而經過這幾年下來,趙石也更加的確信”國武監出來的軍官將校,在將來很長一段日子裏,必然會漸漸取代那些所謂的將門,成為大秦軍中真正的中流砥柱。
因為他們各個可以讀書識字,各個朝氣蓬勃,各個頭腦靈活,不拘成規,而且各個都有一技之長,也許其中很多人將來會泯然於眾,但其中也必然會有那麼一個兩個綻放出耀眼的光芒,這不會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而這就是他花費了數載時光,苦心孤詣打造出來的國武監,一所真正意義上的軍事學院,一年一年過去,源源不斷的人才補充,也許其中沒有什麼天才似的人物,但後世學校的最大優勢還是明確無疑的體現了出來
“迴轉鄭大人”謝字不敢當,兩廂便利之事,何必相謝?這些年若無工部諸位大人鼎力相助,那裏有現在的國武監?要説謝,也應是趙某多謝工部諸位大人才是”趙石正色道,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這個道理趙石早已經明白了的
韓春江自然是連連謙遜,又多説了兩句”才喜滋滋的走了但大廳之內還有旁人在等着回事,等趙石迴轉來坐定,來自户部的員外郎大人已經一刻不等的拱手道:“大人,今歲十萬兩銀子已經運到,只等大人派人查驗入庫”還有,剩餘十萬兩,卻需等到秋末,才能撥下,不過諸位大人商議了一下,關於大人上請明年增至三十萬兩的提議”諸位大人覺着不妥大人也知道,國庫這幾年一直所餘不多,每年撥付國武監二十萬兩白銀,已是勉強維持,若再多恐怕所以諸位大人讓下官代稟大人”能不能改為二十五萬兩,大人您”,這位户部奉命而來的員外郎大人説話有如牙疼,表情很是痛苦,不過説的到也不算誇張,這幾年同庫情形確實有所好轉,但離豐盈還差着老遠,幾年下來,庫銀盈餘也不過百萬兩上下,還要備着有別的用處。
尤其是國武監這裏,年年要錢,而且已經漸漸增至每年二十萬兩白銀,其中自然包括猛虎武勝軍建軍的各種花費,但相比較其他各處的用項,還是讓户部上下難以理解,為何一個國武監,一支猛虎武勝軍,就能靡費如此?
幾年過去,差不多已經花費八十萬兩白銀,幾乎可以建一處行宮了,這真是個不小的窟窿,所以也不怪每次送錢過來,户部來人都是這麼一副樣子了。不過自從眼前這位得勝伯,國武監督學大人在皇上面前不知道説了些什麼,户部的幾位主事大人在皇上面前很是被申斥了幾句,更是當着幾位户部重臣的面,言道羽林中郎將趙柱國就説,開源節流,開源節流,不能光想着怎麼節省,拆了東牆補西牆,而要多想想怎麼開源,之後陛下又來了一句,朕可不是叫你們去琢磨着怎麼弄些苛捐雜税出來……
話説的是真不見外,但户部幾位老大人可就有些灰頭土臉了,也知道原來是那位陛下的心腹寵臣歪了嘴,心裏這個恨啊,不過陛下這些話説的可是重的很,若沒個章程拿出來,還真不成。
但你讓户部花錢,幾位老大人也許還能大手一揮,將白花花的銀子花出去,但你讓户部琢磨怎麼開源?又不讓加那些苛捐雜税,要於民休息,這可真是今天大的難題。
這其實怪不得户部之人無能,沒到商業社會,有乃法制之國,你想讓户部開源,那又談何容易?
最終這事卻是有人去求見了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聽了,琢磨良久,遂微微一笑,點了一句,蜀中大好局面,國庫充盈指日可待,幾位大人何必憂心如此?説完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也就端茶送客了。
幾位上門的老大人聽的雲山霧繞,不過湊在一起一商量,有人就琢磨過味兒來了,蜀中局面大好?這個不假,自蜀中平定以來,税賦上確實不是當年可比,但這花錢的地方也非當年可比不是莫非殿下指的是那事定下了個五年之期而朝中已不斷有人開始上書,議的便是此事,但陛下的意思一直模稜兩可,那些世家大族也是閉。不言,心意難測稍一點醒,幾位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大人都覺恍然大悟,卻也是滿嘴發苦,直道明白還不如裝糊塗的好,這一來風高浪急的,説不定就有傾覆之憂啊道是什麼事能引得幾位重臣如此忌憚?卻是蜀中新政中的一條,不論官員士紳,皆要繳納税賦,而一直在進行着的丈量田畝,也正是為了田税之事做底這裏面的關節前面已經説過,也就不再贅述了其中利弊得失户部之人哪裏會不明白?一旦此政施之於整個大秦,對於大秦來説,好處不言而喻,國庫盈餘定然倍增,但牽涉其中的那些大族豪門,才真正是讓人凜然生畏的阻力。
廢話也不多説,就這麼,不知道這事是不是陛下真正心意來了個項莊舞劍志在沛公,還是自己胡亂揣測,但既然已經想到了,誰也不敢等閒視之。
於是,之後不多時便有那户部小官上書言政,其中細節就不提了,反正就是説,歷嶄歷代,身居高位者,刑不加於身税不加於族,誠為國家之大害今蜀中之政,乃到在千秋之良法或可行之於天下定之為國之大政如此云云,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篇文章引起朝廷上下長達數年堪稱激烈的碰撞,御史台有數位言官被罷職,户部有好幾個也辭官回家養老去了,連同門下平章事李圃也被罰傣一年,長安大閥鄭家的家主,鄭老爺子被兩個慷慨陳詞的別”子氣的差點歸了西等等等等,朝堂之上,江湖之間,幾乎隨處都能聽到關於此事的議論和爭辯終這事也是懸而未決,但許多明眼人已經看出來了的,陛下那裏恐怕所以,致力於改草朝政的一派漸漸佔據上風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但世家豪門的利益被觸動,也斷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所以,這中間的碰撞,妥協還遠遠未到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時候,而五年之期將近,也就快到要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回到眼前,經過了這次事故,户部這裏也真的是怕了這位皇帝寵臣,試想一下,人家在陛下面前歪了歪嘴,就鬧出這麼一場潑天大的風波出來,再歪歪嘴,還不定有多少户部官員要倒黴呢,所以,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還是不要太計較的好。
所以再和這位打交道,都換成了些官職不太高的,銀錢也再沒有卡着不給的時候了,身段放的也低的很,而之前那番話裏面,棄量都是輕的,説的懇求更確切一些,反正他也不過是個員外郎,和大將軍這麼説話,也能説的過去不是,若換個侍郎大人,這話眸不好出。的。
而這邊趙石沉吟了良久,才笑道:“好,二十五萬就二十五萬,不過我這裏還缺幾個精通算術的教授”,話猶未盡,那邊已經笑成了花兒一般,連連點頭應承,“大人放心,回去之後,下官定調幾個老實得用的老吏過來給大人調用大人公務繁忙,下官就不多擾了沒等客氣兩句,這位就唯恐被人拽住般一溜煙兒的走了,趙石也不禁笑了,這位好像好像忘了拿回執了回去可怎麼交差?
又接連見了幾個人,這才略略閒了下來,那邊已經有人粗聲粗氣的道:“,老爺,飯菜已經準備停當多時了,再不吃,恐怕就涼了。”
趙石微微點頭,現在他身邊常伴左右的已經非是那些親兵,而是兩個四十多歲的僕人,不用説,都是拜火神教出身,身手極為硬朗,又經過戰陣殺伐,伺候人不成,但有了這幾個人在家宅之中,確是讓人安心不少,唯一可慮的是,這幾個人的身份也不能為外人所知,不然麻煩可就大了站起身來,舒展了下筋骨,和幾年前相比,如今的他已經是個真真正正的彪形大漢了,足有一米八出頭的身高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鶴立雞羣般的存在,肩寬背後,撐的一身袍服緊緊繃繃的,藴含其中的力量好似隨時都能噴薄而出一般,頜下也留了短鬚,成熟中滿藴威嚴
“大帥,大喜您猜猜,是誰來了
網走了兩步,外面親兵統領趙幽燕已經滿臉喜色,三步並作兩步的小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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