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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繁華盡處是吾鄉第七百一十五章 開端(四)

    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七百一十五章開端(四)

    車聲粼粼,順着平安大街西向,再折而向北,經朱雀大道,直趨城mén,天sè已經大亮,城mén大開,炊煙渺渺之中,來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5?閲讀本書到了城mén口處,守衞這裏的城mén戍卒很是打量了這輛後面還繫着一匹健馬的馬車幾眼,領頭的一個隊正一身羽林左衞軍服,看上去很是jing悍,多瞅了這邊幾眼,便走上前來阻住盤問。

    但車轅上的車伕不待他開口,就已經低聲説了兩句,那隊正一個愣神,接着臉sè大變,躬身失禮,揮手讓人放行,車伕也不多話,點頭示意,趕着車徑自出城去了。

    車廂之中衣襟裂了老大一個口子,看上去有些狼狽,但卻還是正襟危坐,一派儼然的許節許大人聽見外邊動靜,嘴chun蠕動,直想張嘴。

    但懶散的坐在他對面,自稱為趙三的漢子兇狠的瞅了他一眼,低聲道:“大人還是不要動歪心思的好,省得咱們麻煩,外面守城mén的是以前左衞的人,大人不會不知道咱們老爺是個什麼出身吧?”

    一句話,便讓許節熄了僥倖的心思,拋下那些書生之見不説,這回他是真怕了,權勢這個東西,就像是動物園裏的老虎,在籠子外面,雖垂髫小兒,也能了無畏懼,看的拍手直笑,羨慕着,嫉妒着,可能還能從中找出點優越感出來呢,不過一旦將人和這獸中之王關在一起,直面其威,任誰也就只能剩下恐懼的份兒了。

    許節便是這般,冷眼旁觀,不近其前,總以為旁觀者清,卻是不知一旦雷霆俱下之時,也只一二僕從,便能讓他生死兩難,什麼進士及第,什麼文人風骨,卻皆如薄紙,一戳就破。

    車廂中重又安靜了下來,在一成不變的車聲當中,馬車一路向西而來,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重又聽到人聲,車行漸緩,終於停了下來……

    西山大營,中軍大帳。

    這是真正的野戰營帳,厚厚的牛皮帳幕,散發着濃濃的腥羶氣息,十餘名猛虎武勝軍將校手扶腰刀,好像雕塑般直tingting排在兩側,大的不過二十七八,小的也才二十三四,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上,卻滿是凜然之氣,將大帳中的氣氛渲染的凝重而又肅殺。

    趙石居中而坐,身子筆ting有如標槍,威嚴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而過,半晌過後,才最終帶着幾分滿意的意味收了回來。

    “種懷yu。”

    “末將在。”

    “軍演三日,其中優劣,可已知曉?”

    “回稟大人,末將已率諸將仔細商討過了。”

    “好,稟上來。”

    “是……”

    種懷yu頂盔掛甲,又上前一步,大聲道:“軍演第一日,末將率八千中軍步卒卻敵正面,you敵來攻,將士奮勇,敵不能越。??5?閲讀本書”

    “軍演第二日,木華黎率五千騎軍出兩翼,轉守為攻,一舉潰敵中軍,敵不能當,退守險要。”

    “軍演第三日,困敵於一處,輜重營配以石炮,霹靂彈,猛攻竟日,敵不能守,率軍突圍,我軍有備,至晚,肅清突圍殘敵,大勝。”

    趙石眸光閃動,微微一笑道:“傷亡如何?”

    種懷yu顯是有些緊張,前幾日的軍演實在是別開生面,雖説這不是猛虎武勝軍頭一次“實戰軍演”,但全軍畢集,步騎齊出,儼然如兩軍決戰的大場面卻還就是頭一回,説起來,猛虎武勝軍從成軍至今,軍中每一次關節,對於他這個猛虎武勝軍元老來説,都是瞭如指掌,但那三日軍演,還是讓他紮紮實實長了一番見識。

    按照軍中那幾位見過大場面的老兵的話,就是這三日軍演,除了沒有真正殺人見血之外,實與兩軍戰陣廝殺無異,經過這三日磋磨,雖説眾人皆是身心俱疲,但種懷yu卻明顯的感覺到,這支成軍已有數年的大軍多了點什麼,但這也只是感覺,真要讓他確定的説出來,他自己也有些mi糊。

    不過話説回來,頭一次全軍傾力而出,除了許多振奮人心,讓男兒見之便熱血沸騰的大場面之外,疏漏之處卻也在所難免,幾天下來,除了木華黎等有數的幾個之外,其他的領兵官兒都有些手忙腳luàn,頗為難以應付。

    到得現在,種懷yu還覺着心虛力弱,仿若脱了力似的,而心裏也有些腹誹,畢竟説起來,這猛虎武勝軍可不是他種懷yu的,正主兒還是這位高坐於上的自家妹夫,但軍演數日,從準備,到軍演開始,再到現在,這位卻只作旁觀,一語未加不説,瞧那臉sè,好像還有些不滿意?他們可是將吃nǎi的力氣都拿出來了的,再不滿意,也是沒轍……

    再者説了,這些年下來,大家夥兒流血流汗,風裏來,雨裏去,磕碰摔打,才總算有了今日的猛虎武勝軍,怎麼會不滿意,又怎麼能不滿意……哼,再挑máo病,老子不幹了還……

    心裏腹誹不已,但説實話,這些年過去,眼前這位國武監督學大人,也就是他的妹夫,雖説在西山大營lu面的時候不很多,許多親力親為之事都jiāo給了他還有木華黎,杜橓卿幾個,但在猛虎武勝軍中,積威卻越來越重,到也不難理解,如今猛虎武勝軍上下,從隊正旅帥,再到各部領兵將校,一水的全是國武監出來的,與得勝伯皆有師生之誼,有道是師命難違,又可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想讓這些人對國武監督學大人視而不見,那又怎麼可能?

    可以這麼説,猛虎武勝軍這樣的軍旅,翻遍史冊,細數千年,也找不出類似的故事出來的,這就是現在的國武監,也正是現在的猛虎武勝軍了……

    所以説,種懷yu也算個膽子大的,還敢在心裏腹誹上幾句,換上其他人,對趙大將軍敬若神明還來不及,怎又敢稍存褻瀆?

    話題轉回來,聽了這一問,種懷yu立馬被噎住了,傷亡?什麼傷亡?這是軍演來的,演的再真,它也不是真的好不好,殺敵那是一個沒有,傷亡嘛,又從何談起?

    不過這話也不全對,種懷yu張了張嘴,眼珠兒轉了兩圈,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片刻之後,這才躬身大聲稟道:“回大人,傷者四人,亡無一個,傷者,步軍一人,弓手兩個,輜重營一個,其餘各部,無一損傷。”

    “這麼説來還是一場完勝,就這些了?”趙石皺着眉頭問。

    當然不止這些,國武監的規矩這裏沒有人不明白,報喜不報憂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猛虎武勝軍中,每次軍演完畢,士卒們可以休整上兩三日不等,但將校們卻不得休息,督學大人也不止一次説過,身在其位,便要不辭辛勞,儘量做到盡善盡美,當然,這裏面的意思只有一個,盡力而已,若有人敢存懈怠之心,沒把軍務當回事兒,一番賞罰下來,總歸能把你尋出來就是了。

    而軍演完結,刻意為之也好,例行公事也罷,反正按照國武監的規矩,重中之重便是商談優劣,旁的什麼事情都可延後處置,唯有這一關節,是躲也躲不過去的。

    既然有優劣二字,那便不能只往好了説,自然是要挑máo病的,而且這個máo病還不能糊nong,多少雙眼睛盯着呢,而這máo病嘛,到也不算難挑,從衣食住行,到排兵佈陣,樣樣皆可,挑錯了不怕,就怕你不説,這樣的習氣形成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這些年下來,在國武監和猛虎武勝軍這個地方,卻已成為了慣例,帳內諸人,沒人覺得稀奇,便是種懷yu,也準備的妥妥當當的,張嘴便來。

    máo病自然不少,頭一次全軍協作,也很難不出疏漏,軍演從頭至尾,督學大人都在,欺瞞不了,也沒人敢存欺瞞之心。

    所以,這一説可就有些長了,足足半個多時辰,比如説,步軍有人絆倒在陣中,引起了hunluàn,又比如説,號令舉盾,考驗的各部帶兵將校的眼力,無實物參照,所以nong的參差不齊,場面分外難看不説,到得真正迎敵之時,恐怕就要死傷狼藉,再比如,弓手那邊cào之過急,有人便使力不勻,拉傷了膀子,還有一張硬弓被拉斷了,弓弦甩出來,傷了一人面頰,這就是輜重營的錯處了,又比如説騎軍馬匹不齊,一千重騎衣甲還沒領到,就無法直觀的看出重騎衝陣的威力,再有斥候營那邊,若大軍決戰,斥候應該也是重中之重,但畢竟只是一次軍演,這些軍中jing鋭便顯得泯然眾人,無法讓人滿意云云……

    反正máo病不怕挑,説起來就是一大堆,説着説着,帳中各人身子雖還依舊筆直如故,但臉上不免都帶了幾分訕訕之sè,想想三日軍演,確實有些hunluàn,身處其中可能感覺不到,但過後一想,多數人就都覺着那會兒自家的作為有些不盡人意了。

    實則,趙石對於這三日軍演樁樁件件都瞧在眼中,心中已有些滿意,可以看的出來,這是一個年輕充滿活力,卻又初具雛形的團體,犯錯這種事情在所難免,也很正常,便是稱得上久經戰陣的木華黎,今年也才二十八歲,卻能將數千騎軍指揮的有模有樣,難得的很,比起當初那支羽林左衞來,已經強的太多,若是平時,他定然不吝褒獎,不會打壓這些多數沒上過戰陣的年輕人的熱情,但現在嘛,大戰在即,卻不能如此這般了,還是要敲打一下才成。

    待得種懷yu住口,已經想好的話跟着就來了。

    “做的不錯,但軍中重賞罰,之後怎麼處置,想來你們應該清楚,我在這裏就不多説了,不過我想問你們一句,今次軍演,到底為了什麼,可有人知道?木華黎,你經的戰陣最多,就由你來説吧。”

    “是。”木華黎上前,斟酌了片刻,隨即用他那特有的腔調大聲道:“軍演之事,不求奇變,但求日後臨陣,將校不luàn,士卒不驚……”

    不待他説完,趙石已經拍案道:“不錯,虧你還記得這個,看來在國武監中沒有白費光yin,那我就再問你們兩句,為何要設陣you敵,八千步卒,ji戰一日,這要真到兩軍陣前,能不能抵擋得住敵軍猛攻?

    嘿,竟然還將騎軍預伏於後,可是要見死不救?一旦敵軍騎步同出,八千步卒進退兩難,唯有固守原地,連點騰挪都沒有,完勝?八千步卒大潰於前還差不多,竟然還將中軍設在步卒當中,是在ji勵士氣,還是想將中軍也丟在那裏?”

    “後面騎軍,輜重營眼見中軍岌岌可危,是救還是不救?”

    趙石越説越是聲sè俱厲,眾人哪裏見過這個?除少數幾人還能鎮定之外,其餘皆是噤若寒蟬,連種懷yu都滿臉通紅的縮起了脖子。

    這還沒完,大帳中回想着趙石的斥責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這裏有誰不知道這一句的?兵書都讀到哪裏去了?即便是軍演,就能視同兒戲?”

    “既然還知曉軍演之事,不求奇變,不擺下堂堂之陣,還you什麼敵?你們想讓我看到什麼?是你們計謀高超?還是以為除了你們,敵軍各個都是瘋傻之人,瞅見你們將騎軍隱於陣後,還視而不見的狂攻步軍軍陣?”

    “傷者四人,亡無一個,種懷yu,虧你説的出口,照你們這麼個做法,我告訴你們,一戰下來,即便勝了,步卒也定然死傷過半,騎軍衝陣,又要死傷狼藉,這麼下去,我兩萬餘人的猛虎武勝軍,能經得幾陣?如此想當然爾,還軍演個屁,朝廷費那許多錢糧養着你們,不是讓你們學趙括,把大家夥兒的大好xing命白白斷送給強敵的,都給我滾出去,好好琢磨琢磨,一月之後,再行演練,到時再耍nong這些小聰明,都給我回家吃爹孃去,省得出來丟人現眼。”

    半晌過後,一羣猛虎武勝軍將校呼啦啦的出了大帳,卻各個看上去面無人sè,灰頭土臉,連往常軍議之後,聚在一起三三兩兩談笑打趣的興致也沒了蹤影,多數低着腦袋,不敢見人般迅速散了……

    “杜正臣,平日就數你伶牙俐齒,心眼也多,今天怎麼不説話了?縮在後面,看老子的笑話,有你的啊……”

    “説什麼?大人雷霆震怒,誰上前去也是一般,再者説了,為師長訓斥了一回兩回,也是正理,難道你還想讓我上去頂撞大人不成?”

    種懷yu和杜橓卿兩個落在後面,臉sè都不怎好看,嘀嘀咕咕的説着,種懷yu被噎了一下,轉念間,又不甘道:“你説,大人這是發的哪mén子火氣?就算咱們不爭氣,也不至於此吧?換了咱家老頭子,最多chou棍子打一頓了事,但之前道理總會擺個清楚,讓你明白為什麼捱揍,哪會讓人這麼莫名其妙的?這不是……ji蛋裏挑骨頭呢嗎?”

    最後一句將杜橓卿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左右看看,見旁邊沒人,這才回頭瞪了種懷yu一眼,顯是怪種懷yu嘴上沒個把mén的,不過沉yin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怕是咱們這猛虎武勝軍要調往邊塞了吧?若是那般,也難怪大人着急……”

    “哎呀……”種懷yu愣了愣,接着便跺腳,滿臉的痛心疾首,連話也不跟杜橓卿説了,悶頭就走,隱約間,還能聽到這小子的嘀咕,“我的長安……我的嬌妻美妾……折家那幾個這回該高興了,再沒人跟他們作對了……這後事也該安排一下,呸,怨不得問老子傷亡呢,這不是存心咒人呢嗎……可憐咱家小畜生,才……”

    nong的杜橓卿愕然半晌,旋即撲哧一聲樂了,虧這人已經老大不小,但這赤子之心到是還完好的緊呢……一笑過後,臉sè卻也凝重了下來,若真猜的不錯……

    想到這裏,仰首望了望天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自嘲的一笑,心道,沒想到,讀了滿肚子的聖賢書,最終卻要……這世間之事,還真就猜不透料不到,隨着一聲輕嘆,再不停留,邁步急急的向輜重營方向而去……

    “老爺,人已經帶來了,只是接人來的時候,咱們粗手粗腳的,對許大人多有冒犯,還請老爺恕罪。”趙三微微躬着身,那身江湖草莽氣息早已收了個乾淨,規規矩矩的稟報着。

    (調整一下,大家不要急,不會長時間斷更了,給大家拜個晚年,呵呵,高cháo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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