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咸寧六月八月初六,大將軍趙石率兵攻解州,當日,陷解州。
消息傳開時,秦軍已經分兵四出,數日之後,金國重鎮臨汾城下竟見秦軍偵騎蹤影,幾乎神兵天降,州府震動,一片惶然,各處求援信使,不絕於途,皆往西京大同方向而去。而此時,趙石坐鎮解州,休整人馬之餘,出人意料的,捷報接二連三的傳到解州,三日後,絳州傳報,絳州黃九齡率手下官吏不戰而降,遂各縣聞風而降,王勝保不費一兵一卒,佔絳州。
而後,聞喜縣令棄城而逃,屬官四散,王覽等人驚奇之下,率兵急趨曲沃,而到了曲沃,曲沃四城緊閉,城頭上卻靜悄悄的,氣氛詭異,兩人感其蹊蹺,不敢輕易攻城,商議翌日繞城北上。
但翌日天明,尚未拔營,曲沃城門四開,百姓扶老攜幼而出,問之,才知道曲沃已近空城,早在秦軍過河之時,曲沃這裏聞聽率兵來攻的乃是當年屠州,滅府,嗜血成xing的大魔頭趙石,一應官佐心膽俱裂,紛紛收拾細軟,當即便都逃了的,而今曲沃城內,皆為手無寸鐵之百姓
三個人不禁有些恍惚,三人當年皆曾隨軍東征,而時隔十年,重來河中,竟是一路無阻,敵手望風而逃,與當年一步一戰,步步驚心比起來,可謂是天壤之別,金人竟已羸弱至斯?
幾個人虛驚一場,但見了此等景象,反而沒了多少高興的心思,也沒在曲沃駐留,提兵繼續朔水而上。
直到臨汾城下,再過去,便是汾州境內,到了這個時候,再多的謹慎幾乎也被消磨乾淨了,不過幾個人都領兵多年,知道臨汾乃河中重鎮,定然不會如之前那般,敵蹤未現,就都逃了吧?
此時此刻,幾個人心裏都沒了底,對於金人,不論領兵大將,還是牧民之臣的行為多少難以理解之餘,也沒了信心,要知道在大秦,城池失陷到也平常,但若不戰而逃,致使屬地淪陷敵手,那就有些不可想象了。
當然,當年伐蜀的時候,也聽説過不少此類故事,便是當年東征,也有不少但真正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河中這裏,非是一城一地,而是皆如此般,加之,兩人不過是率了兩千騎軍竟然逢州過府,略無阻滯,到得現在,幾百裏下來,大傢伙毫髮無傷不説,連個拿刀的金兵的影子都沒見
幾個人當年都曾在汾水西岸旁觀那場數十萬人的大戰,雖説最終秦軍大勝,但勝的其實並不輕鬆,一場大戰下來,不但未能阻止金兵退卻,重整旗鼓,而且傷亡也是不小,魏王李玄道竟然也被金人從後突襲,險些送了xing命,較真的話,那場戰事,大秦只能算是慘勝,而幾個人也知道,若非金人內鬥,派了個妄自尊大,且不諳兵事的監軍領兵出戰,而是讓金人名將完顏烈領兵,可能結果還未可預料呢
其實從那一刻起,金人果然不可小覷的印象便已深植於各人心頭。
而今故地重遊,與當年魏王麾下那支東征大軍相比,誰都知道,那是比不得的,當年,趙石,折匯,張培賢,李敢當幾個人皆在魏王麾下效力,加之王纓,段其豹,張承,郭猛,李馳勳等猛將,真可謂是驕兵悍將,鼎盛一時。
現在才多少人馬?再瞅五萬大軍,從上到下,不是新兵,便是禁軍,頂多算是一路偏師,如何能與當年相提並論?
給人的感覺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到頭來卻好像一拳打在了空處,讓人覺着分外的古怪。
再一個就是,幾個人隱隱間都覺得,大秦這些年國力日盛之餘,金國這裏卻好像急轉直下,十年之前,金國吏治便已能用糜爛來形容了,而今再看,卻真個是文臣貪財,武將怕死,女真人,氣數怕是盡了
等到了臨汾這裏,感覺愈甚,臨汾説起來和解州應該差不離,都是河中重鎮,當年更是汾州門户,金人糧草重地,重兵陳之。
但如今嘛,臨汾卻也蕭條冷落的厲害,雖未像之前府縣那般,不戰而逃,畢竟到了這裏,已經深入河中腹地,若是兩千人馬,便取了這等要害所在,估mo着,胡離等人就該想想,是不是能去打一打汾州了。
當然,這等事並未發生,汾州有金兵把守,也許是還沒在之前的衝擊中醒過神來,見臨汾城頭金兵旗幟高懸,胡離等人竟然齊齊都鬆了一口長氣,那種複雜的滋味兒,也許只有當事之人能體會的到的。
不過雖有金兵把守,但情形卻也好不到哪裏去,見秦軍到來,城頭人影閃動,慌亂盡顯,胡離興致所至,帶着麾下騎軍歡呼嘯叫,繞城兩圈,城中除了驚叫之聲四起之外,竟無一人敢於出城溺戰。
到得此時此刻,金人強大的印象在胡離等人心中算是真正的轟然崩塌,幾個人心中甚至同事浮現出,河中之地,儘可取之的念頭。
金人已然羸弱至此,胡離等人再無顧忌,帶着手下軍兵,來去如風,掃dàng周圍縣城,已然視臨汾金軍如無物。
而蔫狼帶着一隊騎卒,大搖大擺的過了臨汾,直奔汾州方向而去,傳回來的消息更是振奮人心,汾州守備鬆懈,蔫狼只一隊百人,便讓金人畏之如虎,竟和臨汾一般,除了派出求援信使之外,城門緊閉,守軍上下,沒一個敢冒頭的。
不提胡離等人憑着兩千人馬,如入無人之境般肆虐各處,再説木華黎這一路兵馬。
木華黎也不愧是人中,最驚採絕豔的軍事天才,數年磋磨,對於騎兵的運用如今已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與胡離等人的謹慎不同,他過了汾水,便將麾下兩千騎軍分為數股,散了開來,互相之間,絕不離的太近,卻也不會隔的太遠,遙相呼應之下,沿着汾水西畔,呼嘯而過。
先向東北,再轉而向西,到了呂梁山側,掉頭難返,鐵騎縱橫,急如狂風,勁如烈火,將騎兵的侵略xing發揮到了極致。
戰果就不用説了,河中之糜爛確實要出乎趙石的預料,若説胡離等人撿了一座座空城,那麼木華黎這裏的戰果就可謂之輝煌了。
在這樣肆無忌憚,來去如風的騎兵面前,望風而逃?你也得逃得了不是?於是乎,木華黎騎軍所過之處,除了聞風而降之外,對於貪生怕死的金過官吏來説,已經沒有了第二條路可走,逃逃不掉,卻又沒有拼死守城的勇氣,不降還等什麼?就算偶有人念着點忠孝節義什麼的,奈何周圍人等,皆為鼠輩,一個人兩個人,還真翻不起風浪來,不是被屬官擒下,就是默不作聲,隨
o逐流了。
這般一來,等到八月中的時候,大半個河中,除了臨汾,汾州等重鎮之外,其餘各處,竟然在半月之間,幾乎全部淪陷敵手。
等到求援信使到了太原府,再轉到西京大同,秦人兵力已經從數萬,十數萬,直接漲到了二十萬眾,大同震怖,急報往上京,一來一回,遷延時日,加之金國朝廷上下此時已經**到了根子上,扯皮的,推諉的,比比皆是,實際上,到得臘月裏,金國朝廷才真正反應過來
不説這些,到了八月中的時候,趙石坐鎮解州未動,但卻已經控制了河中大部,當然,這個説法有些不準確,事實上,河中各州府,表面上都被秦人攻了下來,但卻很少有秦人兵馬駐留,也就是説,很多地方官吏跑了個乾淨,秦人這裏卻既沒有駐兵,也沒有任命官吏,就那麼空着呢。
更多的地方,則是連秦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改弦易轍,自認為是大秦治下了,這樣糊里糊塗的情形,可謂是百年難得一見,估mo着,也就是後世明末,滿人南下的那會兒可能差不多,因為那個時候,明末農民起義如火如荼,加上李闖王打進了北京城,逼死了崇禎皇帝,許多地方都呈現了一種無政府狀態,接着清軍南下,自然所向披靡。
説的有些遠了,回到正題,捷報頻傳是好事,但出人意料到這種地步,趙石也有點發懵,他這裏正等着諸路人馬回來,將各處情形稟報上來,再做下一步定奪,大概框架已經有了,就等着看看各處虛實如何的這麼個時節,卻是不想,安坐解州,多半個河中就已經入了掌中,這卻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什麼先手後手的,在這個事實面前,都沒了半點的作用,全都化作了無用之舉,和胡離等人的心情差不多,連着幾天,趙石都撫着額頭,真真是哭笑不得,如果就憑自己這些人馬,便將河中河東皆納入手中想想若是張大將軍等人聽到這個消息,估計得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吧?
捷報一次又一次的到來,趙石已經麻木,心裏更有些沒底,實際上,他現在也面臨着兩個選擇,照現在的情形,第一個選擇就是穩一穩,畢竟兵少,而此行之目的,便是守衞大軍側後,若是急功近利,樂極生悲,反而不美,那麼一來,安撫民心,就成了重中之重,好處也是顯而易見,功勞有了,也再沒什麼風險,等到各處安定下來,他手中的牌也就多了。
但壞處也不是沒有,別瞧現在佔了多半個河中,但多數地方都是無險可守,而且即便守之,意義也是不大,而金人一旦醒過神兒來,派遣重兵南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化作流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金人疆域廣闊,帶甲百萬,就算衰落,若傾力來攻,也非他這五萬兵馬可以阻擋
再説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趁此戰機,揮兵北向,先奪下臨汾重鎮再説,臨汾對於河中的重要xing不言而喻,乃兵家必爭之所在。
東望幽並,北銜雲內,西控汾西,其戰略意義實在非同小可,和解州比起來,那裏才是駐軍的好地方。
不説現在,只説將來,若起兵伐金,就不知多了多少便利。
而有好處,便有壞處,臨汾城高池深,非是解州可比,這五萬兵馬打不打得下來?若打下來,金人重兵就在雲內,不論是太原府,還是大同,都駐有重兵,南方門户一旦陷於敵手,金人還能不能沉得住氣?
若是大兵來攻的話,臨汾能不能守住?若是守不住,現在攻下臨汾,簡直就是將自己送入了險地,總之一句話,若揮兵臨汾的話,便是一次標準的軍事冒險,不用指望什麼後方援軍,二十多萬人馬,大秦已是傾力而來,主攻方向也不在金人這裏,還談什麼援軍不援軍的?
各有各的好處,卻也各有各的不盡人意的地方,兩難的選擇,讓趙石很是頭疼。
但之後,卻是有人幫他下了這個決心,不是旁人,卻是遠在潼關的大軍留後,兼大軍轉運使折匯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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