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間,朝廷封賞終於到了大同,大同將士各個加官進爵,能夠進入朝廷錄功名單的將士,賞賜尤為豐厚,新帝登基,不吝爵賞的意思,表達的很是清楚
一時間,大同秦軍上下,歡騰一片,大將軍趙石隨即下令,全軍好酒好肉,大賀三日,大同整個算是沸騰了起來
這樣的賞功酬勞在景帝年間是罕有的,前方將士浴血敵前,最後所得往往不能盡如人意,前方將士,早有微詞,這在趙石率兵征戰河中,返京之前,表現的尤為突出
不過,這樣犒賞三軍,也算是新朝新氣象,新帝到底登位有些倉促,其間變故太多,用這樣的手段,來安撫前方將士,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而這也並不算附和朝廷規制,屬於像大赦天下那樣的法外之恩,聽着讓人心潮澎湃,其實將來,也不會太過多見,還得按照秦軍的規矩來,那才是長遠之計
説起來,這一年烽火遍地,征伐不休,雖説戰果輝煌,但大秦也有些筋痞盡了,新皇登基,本應該大赦天下,開取恩科
大赦天下不用説了,開始時殺的人頭滾滾,朝堂上下,膽戰心驚,然後才赦免了一些人,效果還算不錯,在吐蕃低地內附的大勢之下,朝堂上沒有多少異聲傳出
但那一晚的變亂,景帝突然駕崩,到底是留下了首尾,現在沒人説,將來可説不準,剷除王氏一族的後遺症,也開始慢慢顯現,朝堂之上的空缺現在還沒有補齊,尤其是一些至關重要的位子
需要才幹,需要資歷,不是什麼人都能坐上去的,這般一來,朝堂上未免有些混亂私底下的角力也漸漸多了起來
而軍中折家失勢的苗頭和影響在慢慢發酵,折家在軍中勢力根深蒂固,簡直就是另一個軍中的王氏,雖在張培賢,趙石聯手打壓之下沒生出什麼亂子來但折氏肯定是不滿意如今的情形的,現在隱忍不發,只不過是在等待時機而已
這樣的軍中隱患,最讓人頭疼不過就像是種家,失勢那麼多年,崛起卻也只在幾年之間,世家大族的底子,根本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到的而折氏尤勝種家一籌,將來如何,真的不太好説
大將軍趙石又給人開了個壞頭,誰知道大將軍折匯會不會照貓畫虎來上一次,帝王與臣下,臣下與臣下之間的較量,還長遠着呢,如今看上去,更像是開了個頭兒而已
再説開恩科的事情因為這一年征戰連連,朝堂不穩,恩科也沒開成,西北,河東都打下了大片的疆域需要很多的低階官吏來主理民務
這對於大秦官場來説,本來是一件好事,各家門閥豪族,也歡欣鼓舞但人才的匱乏也開始困擾着大秦上下,尤其是金人的地方官吏多不堪用更不敢用,貪瀆受賄,橫行不法,這樣的官吏,在大秦早就掉了腦袋,在金人這裏卻已經是常態
所以降順的金國官吏,能用來治理地方的,可謂少之又少,多數都是以其降順有功,遂不計前嫌,攆了回家了事
這樣一來,官吏的缺口可就大了去了,當初平蜀之後,很是讓大秦朝堂上下焦頭爛額了一番,其中最頭疼的便是低階官吏的任用,如今十年過去,這個問題顯然還是未曾很好的解決
一統天下,説起來簡單,但其中故事,卻又有幾個人能真正説的明白,想的周全,這事軍中將士,是幫不了忙的,還得看朝廷怎麼來處置,不過到如今,河東一些地方還是軍人在暫時代管着,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大同知府,太原知府的府衙,都還只是空架子,屬吏寥寥,大同府知府大人仗着與大將軍趙石相談甚得的關係,涎着臉,向大將軍府請援,主要就是一個意思,要人,朝廷派人過來的時日遙遙無期,治政卻是隻爭朝夕,所以也只能請求大將軍援手
大將軍趙石也是無奈,這樣的人才他手底下也沒幾個,於是乎,一些國武監出身的將領就成了首燻借給了知府大人
還真別説,國武監出身的這些將領,並未給大將軍丟臉,處理民事雖是生疏有加,卻上手的很快,一個個又是允文允武,與大同守軍上下,又極為熟悉,辦起事來,那叫一個麻利,一個多月下來,已是將大同府知府衙門給撐了起來
知府大人大喜之下,甚至想上書朝廷,將這些人從軍職轉為文官,這樣的情形並不算少見,但對於這些軍中將領來説,卻都不甚情願
知府大人又一次到了大將軍趙石面前,商談的便是此事,趙石想了想,最終搖頭道了一句,此事斷然不可,于軍心不利
知府大人自然不甚滿意,不過等他回到居所一想,差點扇自己個耳光,這都什麼事艾真是犯了糊塗了
大將軍已是河東宣撫使,軍民統管,若再讓手下軍兵,由武職轉文職,這是想幹什麼?真的想在河東另起爐灶不成?想到這個,他這冷汗是一下子就冒出來了,自己的話有些多,可不要讓大將軍以為自己要設謀於人才好
他這裏之後算是徹底偃旗息鼓下去了,不過是偶爾感嘆,如今這些屬吏不能常於屬下效力,為民造福,實在是令人頗為的可惜,這些年輕人,一個個朝氣蓬勃,辦事幹淨利落,都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大秦能有這樣的人才為國效力,可賀可賀,但卻不能造福於民,可惜可惜
他這裏沒了多少旁的心思,但正為屬吏缺缺而頭疼的太原府知府知曉了此事,當即是一拍桌子,大罵大同知府只知道近水樓先得月,卻為什麼不知會自己一聲,讓自己苦惱如此之久,更是對幾個幕僚,惱火兒萬分
要知道,如今的大將軍趙石可是還管着民政的,向他要人,可不是正好,何必一天一封奏章的向朝廷討要,讓陛下以及朝堂的大人們心煩不説,還道自己無能呢
這樣的事情,就沒人提醒自己一聲,何其的可惡
於是,太原府知府大人頂風冒雪的親自趕到了大同,求見大將軍,為的就是一個,要人
趙石日子過的很是清閒,聽了這個,苦笑着道了兩句,大同邊鎮重地,讓軍人梳理民務也就罷了,太原那裏,你讓軍中將校過去,豈非是添亂嗎
但太原府知府大人被此事已是困擾良久,竟是不肯鬆口,這人雖非東宮舊人,在朝中的根基卻比大同府知府還要深上幾分,更與李士芳交好,性情耿直,又不脱秦川之人豪爽
當即便道了一句,大將軍可不能厚此薄彼,下官臨行之前,李文華還曾交予下官書信一封以為引薦,但下官未曾交予大將軍,想的是憑我才幹,必有一番作為,何用這等手段,以博前程?
大將軍若再是推脱,下官也只能厚着臉皮,讓李文華再修書一封於大將軍了
趙石一聽,得,這位也是有來歷的,不然底氣不會如此之足,官場中事,他參與的並不算太多,這樣交通往來的故事,經歷的也是少之又少,其實追根究底,還是他於朝堂之事,比較疏離的緣故
而今情勢不同於景帝在時了,他的權勢,也已更上層樓,若非他這次匆匆離京,上門請託的人將不會再如以往,寥寥無幾不説,來的也多是軍中故交了,如今想要託庇於其門下的,可不是一位兩位
若景帝在時,這兩位知府大人都要顧忌三分,與大將軍交通往來,讓人捉住把柄,應景的時候,可就很是不妙了,但現在兩人上門,卻都乾脆的很,潛移默化之間,趙石的地位和權勢,實際上已經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同,從這兩位知府大人的姿態間,其實就可見一般了
趙石將太原府知府大人送了出門,又叫親兵護送其回太原,回到府中不由暗想,這麼下去,軍中將校,都成了治理地方的小官小吏,那還得了
這還只是兩位知府,等到消息傳開,來要人的可就不知道是些什麼人了,這個宣撫使,當來當去,別當成了光桿大將軍,這麼巧妙的削奪兵權之法,不是李全壽那小子故意的吧?
當然,這只是個玩笑了,不過他沒經歷過這個陣仗,難免覺着不好應付,和這些地方官吏打交道,完全不能等同於領兵打仗,讓他感覺有些棘手
不免更是覺着,大將軍府改成宣撫使府,威嚴淡了幾分,不能阻人上門了,這麼下去可不成要不,出去走走好像也是不錯
兩位知府大人可是不知道,就這麼幾次下來,竟是讓出了名不好冒犯的大將軍趙石生出了躲避之心,若是知道了,還不得驚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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