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麗堂皇,堪比大秦皇帝寢宮,甚至奢侈之處猶有過之的汗帳中,乃蠻部汗王拜不花見到了兩個個衣衫襤褸,如同乞丐般的人,也聽到了來自南方的糟糕消息。
這幾個人自然就是出逃的卡勒台和他的兒子,草原上的逃命之旅,充滿了艱辛和苦楚,讓兩個人衣袍破爛,渾身污垢不説,人也瘦的厲害。
他們一路不敢停留,一直到進入乃蠻部的草原,甚至於他們不敢在乃蠻部部眾的帳篷裏歇腳,而是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乃蠻部的汗帳所在。
卡勒台在塔陽汗面前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痛哭流涕,這讓急於想知道南邊發生了什麼的塔陽汗不勝其煩。
尤其是在他聽説了卡勒兀兒圖的死訊之後,怒火就像草原上的野火般燒了起來。
他耗費了多少精力在卡勒部的身上,幫助他們從汪古部的統治之下脱離出來,幫助他們打敗了麻裏部,幫助他們的部眾生活的更好,將來還可能幫助他們登上韃靼人汗王的位置,這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獲得那些數量少的可憐,作戰又很怯懦的戰士嗎,不是,是要韃靼人安靜下來,不要在他對付克烈部的時候,在乃蠻部的後面射出陰毒的弓箭。
他在卡勒部身上花費的精力,甚至比在與克烈部作戰上還要多的多,他賞賜給卡勒部的財富,比賞賜乃蠻部勇士的也要多上不少。但乃蠻部得到了什麼。
貪婪而又無能的人啊,這些傢伙的胃口就像草原上的餓狼。怎麼喂也喂不飽,而他們的行為就像是草原上的鬣狗,一點也靠不住。
塔陽汗鷹一般鋭利的目光盯着卡勒台,讓他的哭聲戛然而止,並惶恐的伏下身子,將腦袋埋在地上。
他的卑微卻只換來的塔陽汗一聲厭惡的嘆息,“你説襲擊卡勒部的是金國人?知道他們為什麼而來嗎?”
卡勒台不敢抬頭,不住的叩首道:“是的。他們穿着一樣的衣服,用着同樣的刀箭,他們的數量像地上的羊羣一樣多,我們的戰士與他們浴血拼殺,但根本阻擋不住他們,這些如同餓狼一樣的傢伙,襲擊了我們的王帳。我的父親……已經回到了天神的懷抱,這些如同餓狼一樣的敵人,是汪古部的王子不顏昔班帶來的……
尊敬的汗王啊,請您幫助我們,奪回我們失去的一切,卡勒台不會忘記您的恩賜的。也一定會記住……誰才是他的主人……”
不顏昔班,塔陽汗依稀還記得這個名字,汪古部的小王子,阿剌兒汗唯一的兒子,不過這個名字只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之後卻是另一個美麗的彷彿能照亮一片草原的少女身影浮現出來。
多年之前,他曾經過那顆汪古部的明珠。韃靼人的額渾,那時的他還年輕,作為父汗的使者,去到汪古部商談兩個部族的未來。
當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好像覺得草原的天空都失去了顏色,雖然只是見了一面,但至今也是記憶猶新。
後來父汗要娶她做乃蠻部的女主人,派了自己的弟弟去迎娶這顆草原明珠,他那個愚蠢的弟弟卻做出了一件糟糕透頂的事情來,竟然想在半路上搶人。
不但自己死在了南邊的草原上,而且還讓汪古部與乃蠻部生出了間隙,越鬧越大,幾乎挑起一場戰爭。
所以,在他繼承汗位之後的頭一件事,就是剷除了汪古部以及他們的汗王阿剌兒汗。
沒想到的是,多年之後,又再次聽到汪古部,所謂的聖狼子孫的消息,是回來復仇的嗎,塔陽汗微嘲一笑,也不知是做了誰家的鷹犬,到是那顆草原的明珠,現在不知流落在何方,難道是嫁給了金國的權貴,這才讓金國人出兵幫助他們復仇?
但隨即,他又有些狐疑,因為他聽聞了一些消息……
不過不用他説話,旁邊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裏的乃蠻部塔贊便狐疑的開口問出了出來……
“卡勒兀兒圖的兒子啊,你真的確定,襲擊你們的是金國人嗎,我可是聽聞,金國人不但在跟蒙古人作戰,而且,他們在南邊,也被打敗了,金國人難道在這樣的一個時候,還能派出戰士,去攻打卡勒部嗎?”
草原上的消息傳的很快,尤其是像乃蠻部這樣商隊來往頻密的地方,四面八方的消息,總會落入乃蠻部的耳朵,讓他們能夠清晰的對草原的情勢做出判斷。
當然,草原上的消息傳的雖快,卻也總是似是而非,所以塔讚的話,並不是那麼的確定……
卡勒台也驚疑了一下,但他屬於不戰而逃,甚至於沒有看見敵人的影子,就拋下了部眾以及秦人逃走了,這樣怯懦而無情的行為,如果宣揚出去,他一定會被所有人所唾棄。
所以他只能咬牙道:“睿智的塔贊啊,卡勒台的眼睛沒有瞎,是的,就是金國人,他們騎着高大的戰馬,揮舞着鋭利的鋼刀,射出的箭矢足以遮蔽天空,我們作戰雖然英勇,卻還是失敗了,他們殺死了我們的戰士,奪取了女人和孩子……”
沒有等他説完,塔陽汗揮了揮手,立即有武士上來,將他架了起來,卡勒台有些驚慌,但塔陽汗的聲音,還是讓他安心了下來。
“帶他下去休息吧……命人將別企們都叫到這裏來。”
看着他們出了汗帳,塔陽汗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扭頭向自己的塔贊問道:“速別台,你有什麼好的建議跟我説嗎?”
速別台沉思着,他是乃蠻部的智者,也是一個強大的部落的首領,也是塔陽汗最忠誠的朋友,他的話在很多時候,都代表了塔陽汗的意思,而不論拜不花成為汗王之前,還是之後,對他的話,都是言聽計從,無疑,他是乃蠻部最尊貴的人之一。
“英明的大汗,怯懦的逃兵的話是不能完全相信的,我們需要弄明白,南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更不能冒然的派出戰士,去跟不知底細的敵人作戰,所以,我建議大汗召回東邊的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將軍,並派出使者,與克列部停戰……”
説到這裏,他便停了下來,因為塔陽汗已經攥緊了拳頭,速別台知道,這是個很難做出的決定,乃蠻部在與東邊克烈部的交戰中,種下的仇恨太多太多,在敵人即將倒下的時候,撤兵回來,不是那麼容易的。
但他還是沉吟了一下,説道:“大汗啊,速別台已經能夠預感的到,從南邊刮來的將是一場夾着暴雨的狂風,克烈部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就算現在停戰,他們也威脅不到我們,但南邊來的敵人與我們很近,而我們的戰士也很疲憊,如果他們心懷惡意的話,將有一場決定乃蠻部生死的大戰的。”
速別台的話,讓塔陽汗將要出口的斥責嚥了回去,並沉默了下來,半晌,才最終搖了搖頭道:“速別台,你還是那樣的謹慎小心啊,好吧,我立即召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將軍回來,但我認為沒有必要派出使者去克烈部,也不需撤回我們的戰士……”
見速別台還要説話,塔陽汗抿起了嘴唇,威嚴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讓脱黑脱阿代將軍替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將軍領兵,我想派出使者的方向,應該是南邊,我會派人去問問他們,到底來自何方,來到草原上,是真的想跟我們乃蠻部為敵嗎……”
速別台看着驕傲的塔陽汗,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但還是道:“脱黑脱阿,蔑兒乞人的首領,讓他帶領我們的戰士,是不是……”
塔陽汗笑了起來,“他與蒙古人是世仇,一定會盡力為我作戰,而他對蒙古人更熟悉,也一定會將王罕的頭顱帶到我這裏來的……”
乃蠻部這些年之所以越來越強大,還是因為蒙古諸部戰亂,許多失敗的蒙古貴族,以及被蒙古人征服的部落的首領帶着殘部逃到這裏,尋求乃蠻部的庇護,像脱黑脱阿就是其中之一。
“讓曲出律來見我吧,就讓他來當使者,去南邊看一看。”
速別台猛的皺了皺眉頭,曲出律是乃蠻部的王子,塔陽汗的繼承人,但塔陽汗明顯更喜歡勇武的魯布,而非陰柔的曲出律。
想到這次南去的危險,速別台勸止道:“大汗,曲出律王子還太年輕,叫他去又能看出什麼來呢?”
塔陽汗搖頭道:“雛鷹不能總養在巢裏,只有經歷風雨,才能飛上天空,讓他去吧,讓他轉告南邊的那些傢伙,乃蠻部的威嚴不容挑釁,我們更不懼怕敵人,讓他們推出卡勒部的草原,不然的話,迎接他們的,將是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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