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蠻人汗帳。
奢華的大帳之內,十幾個部落長老聚集在這裏,他們的臉上,都帶着憤怒,但汗帳之內卻鴉雀無聲。
乃蠻部,草原上最強大的部落,卻被弱小的韃靼人聯合異族人狠狠咬了一口,,這樣的羞辱,帳內的乃蠻部長老們以及他們的汗王,已經很久不曾遇到過了。
當然,這樣的戰爭,他們中間許多人,也不曾經歷過。
數萬乃蠻部英勇的戰士,沒有再能回來,他們的鮮血在韃靼人以及異族人的彎刀下肆意流淌,很多人是不會忍受這樣的失敗的。
消息傳回來,復仇的聲音很快便充斥了汗帳所在的每一處角落,乃蠻部的長老首領,貴族們也很憤怒,在汗帳中爭吵了很長的時間。
現在,等待着大汗的決定,不過作為乃蠻部的長老,他們雖然憤怒,但都很清楚,那是一個強大的敵人,數萬乃蠻部的勇士用鮮血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乃蠻部很大,他們的疆域分外的遼闊,有的時候,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乃蠻部的草原到底能延伸到什麼地方,從西到東,從南到北,如果想走出乃蠻部的草原,得用多少個冬天,也許只有那幾個喜歡遊蕩的部落首領貴族才能説的清楚。
數萬戰士被擊敗,殺死,對於草原上許多部落來説,意味着滅頂之災,但對於強大的乃蠻部來説,損失並不如旁人想象般嚴重。
許多乃蠻部的將軍戰死在了南邊。但乃蠻部不缺將軍,所以。對於一些初次品嚐失敗滋味的乃蠻部長老們來説,要做的很簡單,再次召集乃蠻部的勇士,去消滅那些敵人。
但失敗並不只意味着激起人的憤怒,乃蠻部確實非常的強大,他們的草原也確實非常的遼闊,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反應會很遲緩。
草原上沒有誰能抵擋住乃蠻部的全力一擊。即便是西遼也不成,但還是那句話,想要聚集起所有的乃蠻部勇士,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也不會得到各部首領貴族們的支持。
打仗雖然意味着收穫,但許多時候,同樣也意味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比如説這一次,倉促的和韃靼人開戰,數萬乃蠻部年輕勇士的生命,就這麼消逝在了草原上,許多南邊參與到這一戰當中的部落,都是損失慘重。
這也讓他們中的一些。不可能再**的存在於草原之上,年輕的戰士戰死了,部落裏只剩下了女人和孩子,他們的命運很清楚。
這不是維持着脈脈温情的南邊漢人國度,這裏是弱肉強食的草原。沒有年輕而又強壯的勇士保護,一個部落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不會有什麼撫卹,更不會有什麼保護,連他們的姻親也可能會衝上來咬一口,這就是草原,它的生存法則分外的簡單,強者得到尊敬,弱者失去所有一切。
所以爭吵過後,這裏大部分乃蠻部的長老們都不願再派出自己部落的戰士,去跟那個強大的敵人廝殺,他們在等大汗的決定,也在等更加確切的消息傳過來。
雖然草原的法則很簡單,但怎樣一直維持自己的強大,卻還需要動腦子的,鬆散的部落聯盟,在利益的驅使之下,可以凝聚在一起,但當風險來臨的時候,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將乃蠻部的整體利益放在自己部落利益之上。
當一場大敗來臨的時候,這個現象表現的會分外明顯。
大汗拜不花還沒有出現,塔贊也不見蹤影,但長時間的爭吵,已經讓所有人都很疲憊,也很厭煩這種無休止也無意的爭來吵去,幾個威望很高的長老制止他們再説下去,只有汗王能決定一切,是的,只有汗王才能做出決定。
但他們的汗王現在也正在憤怒和苦惱當中進行着艱難的選擇,在離汗帳不遠的帳篷中,塔陽汗拜不花皺着眉頭,靜靜坐在那裏,他的身邊,只有速別台陪伴。
已經沉默了太長的時間,速別台輕輕嘆了一口氣,他預料到了南邊的敵人很危險,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敵人竟然如此的強大而兇悍。
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將軍逃回來了,但身受重傷,還在一邊趕路,一邊養傷,很可能會很晚才能回到汗帳。
在他派回來的人轉來的話語之中,將軍將敵人描述的分外清晰,那是漢人和韃靼人的聯軍,漢人的騎兵主導了那一戰,摧枯拉朽般摧毀了乃蠻大軍的主力,幾乎相當於一場屠殺。
當然,將軍也説,他犯下了很大的錯誤,不應該跟那些漢人正面較量,但按照他的口氣,這也意味着,這支漢人為主的大軍,在正面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速別台終於打破了平靜,“大汗,長老們還在汗帳中等候……”
塔陽汗臉色變得難看,語氣中夾雜着憤怒,“讓他們等着,這些只會爭吵的麻雀,沒有一點的用處。”
速別台心裏嘆息了一聲,苦笑道:“大汗,最終做出決定的人,還將是您,不是嗎?”
塔陽汗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和不甘,“這真是個艱難的決定啊,速別台。”
速別台道:“戰爭總會有勝利和失敗,勝利的果實分外的甘美,失敗的滋味讓人感覺苦澀而惱恨,只有品嚐了這兩種滋味的人,才能面對它們,正視它們,我們和克烈部的戰爭已經進行的太久了,如果我們再同時進行另一場這樣的戰爭,乃蠻部……”
説到這裏,速別台微微搖了搖頭。
塔陽汗明白的意思,“乃蠻部能支撐下去,但勝利的時候,也可能就是乃蠻部失敗的時候……”
見塔陽汗威嚴的目光轉向汗帳方向,速別台垂首道:“大汗英明,長老們……是不會讓戰爭這樣繼續下去的……”
塔陽汗又沉默了下來,速別台繼續勸道:“大汗,秋天馬上就要到了啊。”
塔陽汗臉色變幻,最終憤怒的站起來,在帳篷內轉了幾圈,他的目光依舊威嚴而鋭利,但此時卻好像有火焰在其中跳動,“秋天,正是作戰的季節。”
速別台抿着嘴唇,搖頭加重口氣道:“不,秋天的末尾,或者是冬天,才是我們最強大的時候。”
塔陽汗胸膛起伏,厲聲道:“懦弱的人,將失去一切。”
速別台倔強的直視他,“只有衝動的人,才會失去一切,天神賜給我們強健的身軀以及無與倫比的勇氣,但那不是衝動的藉口,我的大汗啊,不能容忍失敗,並在其中看到危險的人,最終品嚐到的,也一定是失敗的苦果……”
塔陽汗站立了半晌,重又坐下,並認真的道:“你不明白啊,速別台,我雖然很憤怒,但並不是不能容忍失敗的人,克烈部想要佔據我們的草原,所以我們跟他們作戰,南邊來的敵人呢,他們想要什麼?”
速別台沉思了起來,片刻之後,才遲疑的道:“派出我們的使者……”
説到這裏,他邊住了口,這不可能,之前已經派去了乃蠻部的王子作為使者,卻被韃靼人無禮的趕了回來,如果現在再次派出使者,那麼將對乃蠻部在草原上的威名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傷,與投降無異……
“所以,您才會想盡快的擊敗南邊的敵人……”速別台恍然,接着便是羞愧,身為乃蠻部的智者,輔佐大汗的塔贊,犯下這樣的錯誤,對於他來説,幾乎是不可容忍的。
塔陽汗並沒有多少自得,他顯得很焦躁,“東邊傳來消息,有韃靼人加入了克烈部,拖住了我們獲取勝利的步伐,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速別台終於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他沒有問消息是不是準確,韃靼人和蒙古人的區別,相信瞎子都能看出來,他不相信有人會將韃靼人和蒙古人混淆在一起。
“這麼説……”
“南邊的敵人,已經與克烈部結盟了,如果停戰,將給克烈部喘息的機會,也許,克烈部還會從東邊招來更多的蒙古戰士,南邊的敵人也將使我們疲於應付,那樣的話,我們……很能可能會被驅趕回聖山腳下,我們又有什麼面目回去呢?”
“所以,必須擊敗他們,那些只想保住自己的部眾和羊羣的傢伙……哼,速別台,你去説服他們,當我做出決定的時候,我不希望聽到反對的聲音,血已經流的夠多了……當然,他們骯髒的血,也不配流在汗帳的前面……”
速別台被説服了,他堅定的重重點頭,心中卻對乃蠻部的前途充滿了憂慮,這樣的兩個敵人無法在短時間內撼動乃蠻部的根基,但長久下去,他不知道,乃蠻部會不會被這場戰爭所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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