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們率先離去,不再顧及其他人的死活。
當然,他們中間的一些人還有着勇氣,留了下來,但那於事無補。
本就混亂的隊伍就像受了驚的獸羣,在草原上亂作一團,已經失去了與敵人作戰的勇氣的人們,在敵人到來的時候,表現的分外不堪……
大汗想要停下來,帶着汗帳侍衞們,跟敵人拼命,這位大汗那時就像一個赴死的勇士般,身上充滿了死意,卻想要最後留下點什麼……
但他還是被速別台等人説服了,但需要有人為西遷的乃蠻部斷後,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就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他才是真正願意赴死的那個人。
一年過去,乃蠻部就像急速墜落的流星般,一閃之下,就落在了地上。
在可克薛吾撒卜勒黑眼裏,去年對於乃蠻部來説就像一個噩夢,乃蠻部從強大到衰落,甚至沒用一年的時間。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強盛的乃蠻部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徹底覆滅,他一定會大笑着砍下那個預言者的腦袋,並將那個瘋子的屍體扔給禿鷲啄食。
但現在,以前會被當做是瘋子講的笑話一般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是的,覆滅……
從大汗決定西遷開始,乃蠻部就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數十萬人的遷徙,除了會啃光沿途草原上剛剛冒頭的青草之外,什麼都不會剩下。
乃蠻人的榮光,乃蠻人的勇氣,乃蠻人的草場,都被丟棄掉了,僥倖去到祖先崛起之地的乃蠻人,將什麼都不會剩下,他們會像流浪的野狗般,四處遊蕩,褻瀆那片對於乃蠻人來説如同聖地一般的地方。
與其那樣活着,不如戰死在這裏……
他抬頭望了望頭頂飄揚的戰旗,神色肅穆了起來,沒有任何慷慨激烈的豪情,只有一腔決死之心。
他帶來了八千可克薛吾部的戰士,這是現在可克薛吾部的所有力量了,這裏有他五個成年的兒子,兩個兄弟,甚至還有他的一個叔叔……
對於擁有着十餘萬部眾的可克薛吾部來説,此時卻只有八千戰士願意站在他的戰旗之下,這不得不説是一種悲哀。
但看看其他部落派出來的戰士們,可克薛吾撒卜勒黑也只能悲涼的嘆息一聲罷了,最精鋭的戰士,都簇擁在那些怯懦的傢伙身邊,絲毫不願意再為其他人而戰。
即便是……大汗……汗帳侍衞在這裏卻是一個也看不到的。
乃蠻人的榮光已經黯淡,就讓他,可克薛吾撒卜勒黑來點亮這最後的光輝吧……
大地開始微微顫動了起來,戰馬在不安的嘶鳴。
他知道,敵人已經到來……
先於敵人回來的是遊騎,他的長子帶着一個百人隊返回,很快來到他的面前。
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平靜的望向來到自己面前的長子,這個兒子長的和他分外相像,讓他時常在這個兒子身上找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因為他像了,而且比他年輕的多,身軀裏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所以他並不喜歡這個兒子。
但現在,他卻欣慰的想,這個兒子不愧是可克薛吾撒卜勒黑的兒子,比他的幾個兄弟都要有膽量的多。
只是……可惜,他本應該是自己的繼承人,帶領可克薛吾部走的更遠,可是現在卻要跟隨在老朽的自己的身後,很可能會戰死在這片草原上……
年輕而又強壯的繼承人並未察覺父親現在在想什麼,他流着汗水,身上帶着血腥的味道,甚至在肩膀上還插着一支箭矢,他黝黑的臉龐上卻佈滿了憤怒和陰雲。
“父親,是魯烏爾阿拔和安合吉……我看到他們了,這些該死狗崽子背叛了我們……”
可克薛吾撒卜勒黑依舊平靜,不過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年輕人的影子,那是一個很勇敢的年輕人,更為難得的是,這個年輕人身上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味道。
他很欣賞那個年輕人,頭一次見到,便允許他站在自己身旁,在他的想象中,這個年輕人一定會成為乃蠻部不可多得的將軍之一。
事實上,那一戰當中,也證明了他的眼光依舊是那麼精準。
這個年輕人有着超凡的膽量和勇氣,帶着自己的戰旗,拖住了韃靼人,讓戰敗的其他各部乃蠻人有了脱離戰場的機會。
他本來以為這個年輕人戰死了,沒有想到,卻是投靠了敵人。
但那又有什麼值得怪罪的呢?英勇作戰的人得不到公正的對待,貪婪而怯懦的傢伙們卻尊榮無比,出入在汗帳之中。
只不過他想不到的是,這個年輕人會帶領着敵人追上來,可見,是受到了信任,敵人有着一位英明的統帥啊,他不禁想着……
“回去帶領你的戰士吧,讓他們做好準備,迎接敵人的到來……”
年輕的繼承人嘟囔了一句,“我一定會親自砍下這些狗崽子的頭……”之後還想説什麼,但在父親平靜的目光之下,還是沒再叨咕什麼,離開了父親的視線。
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卻清楚的知道這個兒子在想什麼,擊敗追擊的敵人,之後利用可克薛吾部在這一戰之後的威名,召集乃蠻人各部勇士,聚集在可克薛吾部的戰旗之下。
代替那個怯懦的大汗,成為乃蠻部的主人。
年輕人,總是那麼野心勃勃,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嘴角翹了翹,算是露出一絲笑容。
但敵人會給他們這樣一個機會嗎,可克薛吾撒卜勒黑暗自搖了搖頭,時至今日,乃蠻部已經沒有取勝的力量了,只要看看這些戰士就能明白,白髮蒼蒼的老人,身子還不如馬背高的孩子,這些對於乃蠻部意味着什麼?
這是一個部族覆滅的徵兆,當年輕的戰士戰死的戰死,逃走的逃走,要用老人和孩子來阻擋敵人追擊的時候,即便戰勝了眼前的敵人,乃蠻人再次輝煌於草原的機會也是那麼的渺茫……
更何況,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敵人的那個統帥正在趕來,帶來的一定是那支可怕的漢人騎兵。
如果説那一戰還可以用輕敵來掩蓋失敗的真相的話,那麼這一次,身後就是遷徙中的汗帳和眾多的部落,這一戰的情勢只有比上一次更加的糟糕。
他們不能後退,甚至不能避開敵人的鋒芒,那些可怕的漢人騎兵最擅長的,便是面對這樣的決戰了吧?
時間在難言的靜默中過去。
隨着馬蹄聲越來越清晰,敵人的遊騎頻頻出現在視線之內,乃蠻戰士們握緊手中的彎刀,有人為了壯膽,顫抖的唱起了草原的牧歌,悲壯的情緒在所有人心中升起。
數萬人靜靜的策馬矗立於草原之上,除了戰馬的嘶鳴,以及感覺不到多少暖意的春風呼嘯聲,整個陣列都是靜悄悄的,讓那歌聲越發的清晰。
終於,隆隆的馬蹄聲蓋過了所有一切的聲音,遠方出現黑壓壓的一條黑線,無數騎兵縱馬而來。
看不到任何傳説中,穿着用敵人鮮血染就的紅袍子的異族戰士的身影,草原人特有的白色皮袍子,還有頭上帶着的尖頂帽子,矮小的草原馬,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這些敵人是草原人……
他們鋪天蓋地而來,佔據了人們的視線……
可克薛吾撒卜勒黑眯着眼睛,安撫着身下的戰馬,臉上終於泛起一絲猙獰而又冰冷的笑容。
遊騎報回來的沒錯,這都是些乃蠻人,他們的同族,人數看上去很多,卻不是敵人的主力,只是前鋒罷了。
能有着這樣的數目,是劫掠了後面很多部落的結果,因為對面這些同族裏面,有着女人的身影。
可克薛吾撒卜勒黑心裏已經沒有憤怒,他現在只想儘快擊敗這些傢伙,並準備好,迎接那些更加可怕的敵人的到來。
他估算着,八千可克薛吾部的戰士,足以擊敗這些曾經的同族,但作為自己手中最堅實的力量,卻不能太過消耗在這些同族身上,因為他還要靠這些戰士,拖住那些異族人,雖然不知道能拖多久……
那就開始吧……
他想着,雖然沒有任何説話的**,更不會想着要將對面那個年輕人叫過來,怒斥其卑劣和背叛,那沒有一點用處。
但他還是要激勵一下這些戰士的勇氣的,雖然能夠跟隨他站在這裏,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忠誠和勇敢。
但……這畢竟大多數都是沒有經過廝殺的普通部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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