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就是這麼實在,趙石也早有預料,隨即便道:“不顏惜班在長安呆了那麼久,我真不知他到底學到了些什麼。”
“過後,就明天吧,我會讓琴其海挑些禮物,你陪她一起去康清郡王府,面見康清郡王,那是大秦真正的貴族,不要怠慢。”
不魯黑台也麻木了,只能點着腦袋,“是,謹遵您的命令。”
這時,圖撒合有些扭捏的開了口,“我的父親,您的安達,讓圖撒合問您,大秦是不是也能與克烈部結成姻親,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幫我的大兒子,挑選一位身份尊貴的新娘。”
趙石微微笑着,搖了搖頭道:“在這裏,能為你的兒子挑選新娘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大秦皇帝陛下,如果能得到他的准許,你便能在皇室以及其他貴族中間,找到聯姻的對象,但最好是,把你的兒子帶到這裏來……”
“大秦皇帝陛下是無比寬容和仁慈的,他不會強迫為他效勞的人,盲目的嫁出自己的女兒,你也看到了,長安是多麼的繁華富庶,誰又願意將女兒遠嫁到草原上,忍受風寒之苦呢?”
“所以,如果想娶一位新娘回去,那麼要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就像不顏惜班汗親自到長安來迎娶新娘一樣。”
圖撒合為難的點着頭,在草原上,貴族們的婚姻其實很簡單,當年他挑選新娘就是去到一個強大的部落,表達出聯姻的意圖。
然後,部落貴族們會舉行一場篝火盛會。讓適齡的少女們展露他們的身姿歌喉,任由他來挑選中意的女人。
當他挑中之後。便定下約定,等到他覺得已經成為真正的男人之後。會騎着馬,帶着禮物去到那個部族,就能帶着妻子回去克烈部了。
漢人顯然不太一樣,但到底哪裏不一樣,他可説不上來。
在這件事上,他很慎重,因為在草原上,一旦求親被拒,便相當於羞辱。很可能引發兩個部族的爭鬥。
他可不想,為自己兒子的婚事,引發這樣一個漢人大國的仇視,尤其是現在克烈部很需要幫助的時候。
他努力的告訴自己,這不是懦弱,而是身為部族首領的職責所在,長生天的子孫,要學會尊重自己的朋友,尤其是這個朋友還很強大……
“您知道。圖撒合第一次來到這裏,並不明白漢人的禮節和風俗,在這件事上他需要您的指點。”
趙石點頭道:“這是好事,聯姻總是能夠穩固盟約的最好辦法。我想,大秦皇帝陛下能夠做出英明的決斷,當然。你們也一定要學會尊重漢人的風俗習慣,不要讓嫁到草原的漢人女子受到委屈。”
“那樣的話。我想就算在草原上,也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羞辱。只能用鮮血來洗刷,不要將好事弄成壞事,這就是我對你們的忠告。”
圖撒合笑着點頭道:“這個請您放心,我的長子,有很大可能繼承克烈部的汗位,他的妻子,將來也很可能是克烈部的可敦,就算我的長子不能繼承汗位,將來也必定是一個部落的首領……”
“他是個強壯而又聰明的小傢伙,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委屈的。”
趙石笑道:“圖撒合,我相信你的話比金子都真切,但跟我説這些沒有任何用處,你要讓皇帝陛下以及新娘的父親覺得,將女兒嫁給你的兒子,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才能促成這場聯姻,你明白嗎?”
圖撒合其實很不明白,到底該怎麼取悦大秦皇帝陛下以及新娘的父親,但他此時無法再説其他什麼了,他想,也許過後可以找自己的妹妹商量一下,應該能得到她的幫助才對……
之後趙石一邊跟他們飲酒,一邊問道:“乃蠻人以及蔑兒乞人的使者也來了吧?”
不魯黑台點頭,但無論是乃蠻人還是蔑兒乞人,跟韃靼人的關係都不很融洽,即使已經在天神的注視下,成為了盟友,但曾經的仇恨,並不那麼容易消弭。
其實,韃靼人的存在,簡直就是蒙古人天生的盟友,在另一個時空當中,韃靼人確實也在沒有任何反抗的情形之下,便投靠了成吉思汗。
但如今嘛,他們卻和曾經的敵人結成了同盟,這對於直爽的草原部族來説,真的很具有諷刺意味。
所以不魯黑台的話語中,帶着難以掩飾的輕蔑,“他們來到這裏,是請求大秦給予恩賜的,魯烏爾阿拔很想成為乃蠻人的大汗,至於蔑兒乞人,則想得到更多。”
圖撒合對蔑兒乞人和乃蠻人同樣沒有任何好感,因為克烈部一直以來都在和他們作戰,仇恨比韃靼人還要深上許多,這個時候也插話道:“我看他們最想得到的,是大秦的承認,賜下金刀銀鎧,在盟約中寫上他們的名字吧?”
之後,圖撒合轉頭注視趙石道:“蔑兒乞人在東北草原上,從來都有着無信的名聲,您應該警惕他們,不能同意這樣荒誕的要求。”
趙石收斂了笑容,正色道:“蔑兒乞人曾在我的戰旗下作戰,他們派出了自己能派出的所有戰士,向我表達了足夠的忠誠,並用党項人的鮮血,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的要求,大秦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圖撒合有些憤怒,但在趙石面前,他不敢表露出來,只是悶聲道:“您會後悔的,蔑兒乞人從來就是草原上的禿鷲,哪裏有腐肉,他們就衝向哪裏,跟他們成為盟友,總要小心背後射來的箭矢。”
趙石笑道:“我知道蒙古諸部跟蔑兒乞人是世仇,就像大秦和西夏人一樣,但圖撒合啊,你在未來的某一天,將成為克烈部的汗王,你應該學會一些東西了,一個強大的部落,從來不會讓仇恨矇蔽了雙眼……”
“東北的那位成吉思汗,好像就很能明白這一點,你瞧,現在他的麾下,不但有蔑兒乞人,而且有着許多塔塔爾人在效力,你應該知道,蔑兒乞人曾搶走他的妻子,塔塔爾人更曾毒死他的父親。”
“但現在,他放下了這些仇恨,容許這些部族生活在東北草原,併為他作戰,你看,他現在是多麼的強大?”
圖撒合有着自己的執拗,而且,他本來就沒多少心機,所以他還在反駁,“看着吧,當鐵木真遇到困厄的時候,最先離開他的人,一定就是這些跟他有着仇恨的傢伙。”
對於這樣像孩童一樣幼稚的話語,趙石不屑於反駁,他只是輕描淡寫的道:“當你遇到困厄的時候,你會發現,離開你的人會非常多,真正的朋友並沒有幾個。”
説到這裏,他笑着舉杯道:“我想説的是,希望我們成為真正的兄弟,而不是當困難來臨的時候,便各自逃生的背義之人。”
實際上,蔑兒乞人會得到一定的補償,但不會有太多的進展,草原格局已經穩定了下來,無論是韃靼諸部,還是乃蠻人部族,或者是克烈部,都佔據了廣闊的草原,有着各自的勢力範圍。
經過一年多的時間,各部應該已經穩定了下來,有着盟約的約束,中部草原上的紛爭,也平息了下來。
這樣的話,蔑兒乞人只能在各部的北方遊蕩,即便得到一些南邊的草原,也無法動搖這三個部族的地位。
換句話説,他們來晚了,付出再多,也只能屈居於這三個部族之下,遊離於盟約之外了,趙石本身對如今草原的格局也很滿意,並不打算打破它們。
蔑兒乞人不夠強大,他們早已在和蒙古諸部的戰爭中衰弱了下來,而且現在還處於分裂之中,尤其是,他們在草原上的名聲並不好,與各部都有着這樣那樣的間隙。
也許有一天,大秦需要這樣一個部族來牽制乃蠻人或者克烈部,但絕對不會是現在,而如果等到蒙古諸部被驅趕,甚至是被擊潰,消滅,那麼草原上又將有一番動盪。
東北方向廣闊的草原,也許那個時候,才是蔑兒乞人的機會,誰知道呢,當大秦統一中原,而蒙古諸部還沒衝出牢籠的話,他們將受到來自各個方向的擠壓,就像西夏,到時不定蒙古諸部的強大的威懾之下,就那麼降了也説不定。
當然,這些過於遙遠的事情,誰也説不準,趙石能想到這個,只因為他對蒙古諸部充滿了警惕的緣故罷了。
實際上,從這一番談話中也可以看出,草原上的格局趨於穩定,而各部都在為自己的地位而做着努力。
而蒙古人的內亂,也給了他們一個安靜的休養生息的環境,這個時候,蒙古人斷然不會輕易開啓戰端,而且,相信他們也不太容易從南邊金國那裏將目光收回來,從新望向廣闊的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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