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武監的馬場分了六處,豢養着三百六十八匹戰馬,二百七十匹馱馬,因為西邊那一戰的緣故,國武監還弄來了幾匹駱駝,對於西北邊民來説,不算什麼稀奇的物什,但在長安附近,如今國武監是繼皇家園林之後,頭一個擁有這種動物的地方。
對於身為騎兵科旅帥的吳小妹來説,駱駝這東西看着稀奇古怪的,但新鮮勁一過,也就那麼回事了,這東西跑的慢,每天還懶洋洋的,很難想象,它能成為騎兵的坐騎。
也許,只有見識過大漠瀚海,才能真正明白這東西的作用吧?
國武監的戰馬大部分都是吐蕃馬,川馬也有些,秦川自產的戰馬很稀少,卻都有着西域寶馬的血統,很是高大威武。
但可惜的是,大部分都在皇家牧場以及皇家近衞的手中,國武監這裏也就有十幾匹,還都是閹馬。
草原上的部族歸附之後,國武監這裏也不缺草原馬種,但讓人無奈的是,草原馬和吐蕃馬其實差不多,都要矮小一些,沒去過草原,也沒去過吐蕃的國武監生員們,就算明白它們有着這樣那樣的好處,也極難將青睞的目光投在它們身上。
好在,河套牧場已經定名並開始蓄養戰馬,將來國武監定也不會缺了,但可惜,吳小妹這一批生員,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今天她來的還算早,從遠處看去,幾個馬欄中,還有馬匹在溜圈兒。
一聲悠長嘹亮的馬嘶。將她的目光吸引了過來。那是一匹高大雄健的紅馬。圍着圍欄在肆意狂奔,馬蹄踏在地上,發出鼓點般的悶響。
吳小妹痴迷的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不捨的扭過了頭。
那是怪獸的兒子,火王,已經五歲,對於戰馬來説,正在進入壯年。無論怪獸還是它的子孫,都是最優良的戰馬,可以用千金不易來形容。
不過可惜的是,這兩匹馬,卻是國武監的種馬。
怪獸不用説了,是大將軍從草原帶回來的異種,怪獸這個古怪的名字也是大將軍親口給的,在吳小妹看來,沒叫錯,那根本就不算是一匹馬。而更像是一隻野獸。
國武監更是盛傳,怪獸是龍與凡馬誕下的異種……雖然有些荒誕。但吳小妹卻是覺得,怪獸就算不是龍子,怕也應該沾個邊兒才對,恐怕歷代名馬,也只有傳説中的古之赤兔能和它相比了。
怪獸是當之無愧的馬中君王,京師多少馬師慕名而來,國武監這裏也想着讓其誕下子孫,但到了如今,無論怎麼加力培育,也只生下火王一個,讓國武監的育馬師傅們,極為惋惜……
但異種就是異種,算起來,怪獸的壽命也已經將近二十了,但一點衰老的跡象也沒有,依舊那般暴躁,也依舊那般活力四射。
火王雖有怪獸的血脈,單獨拿出來,不遜於世間任何名馬,但站在它父親身邊一比,只要瞧瞧就知道,差着不老少呢。
而大將軍就這麼將這匹世間罕見的良駒扔在了國武監,一晃就是十幾個春秋,換了她吳小妹,這樣的戰馬,一定會帶在身邊,日夜不離都沒問題……
想到這個,吳小妹暗自撇了撇嘴,戰馬是騎兵的第二條性命,這是她進入騎兵科之後,每每都要被耳提面命的一句話。
但想起大將軍的所作所為,這句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
曾有生員也拿這事問過騎術教頭,但人家只一句話就給堵了回來,大帥騎上頭驢,也照樣威風,照樣殺的敵人落花流水,你能成?
當時吳小妹和許多人都還有點不服氣,但在騎兵科操練的久了,吳小妹也就明白了,怪獸雖好,但騎在這樣的戰馬身上作戰,肯定是找死的行為,怪獸太顯眼了,足以讓騎在它身上的人成為箭靶。
所以,可惜了這匹好馬,只能蹉跎在馬廄之中,卻上不得戰陣,那些話本里的名馬,終究多數都是騙人的。
連大將軍都不敢騎着怪獸作戰,恐怕呂奉先若是總騎着赤兔,也早死在戰陣上了。
不過,她現在確實需要一匹好馬,離開國武監的日子一天天的臨近,有的人已經找好了去處,有的人還在猶豫,有的人則只等着朝廷的指派。
當然,大部分人都願意去河東和河中兩處,那裏的猛虎武勝軍各部是生員們的首選,道理就不用細説了,猛虎武勝軍的根子就在國武監,是正經的自家人,那裏有很多國武監的前輩,不但能受到重用和照顧,而且,與自己在國武監所學,也更加契合。
當然,那邊靠近河北和草原,立功的機會也不會少,至於餉銀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生員們也會有自己的考量,只是在年輕人中間,拿不上台面來。
河東河中那邊也早已來了人,徵召國武監生員入伍從軍的事情也正在進行,每年都是如此,吳小妹也已經見的多了。
只是今年來的人分外的多些,京軍,西北各部,各處禁軍,甚至河洛那邊,都有來人,大秦各部軍伍,好像都來齊了,要比往年都熱鬧的多,當然,這裏面的原因也有很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大將軍再次坐鎮國武監,讓他們這一批生員,顯得分外的特殊。
到了哪裏,他們都能理直氣壯的説一聲,自己乃是趙大將軍門生,這在軍中,絕對是有着特殊的意義存在的……
其實,後天的軍演,這些各部軍中來人,都要隨行觀瞧,算是一次檢驗,成色足不足,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當然,有她這樣的資歷,已經是不愁去處了,只要她自己開口,各部軍旅幾乎可以任意挑選,唯一有些礙難的地方就在於,她是個女兒身,所以,找她説話的人,遠比褚徵他們要少的多。
想到這個,吳小妹也是一陣氣悶,不過臨近肄業,卻不得不面對這個更加實際的東西,豪言壯語在這個時候,沒有一點用處。
而她自己,也在猶豫當中,京軍肯定不會去了,守户之犬,聽着就難聽。
禁軍嘛,吳小妹其實有點意動,因為禁軍整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變動當中,機會必然不少,她如果到了禁軍,升遷絕對不會比去邊軍慢了。
可惜,既然是整編,一兩年的工夫肯定完不成,到了禁軍當中,施展才能,練出一支精兵來肯定沒問題,她有着這個自信,但會不會陷入繁雜的整編諸事當中,拔不出頭來,就説不太準了。
河洛那邊,是不用想了,那裏還有洛陽國武監,河洛兵權又握在張大將軍的手裏,洛陽國武監出來的人肯定和長安國武監不很對付,到了那裏純屬自己找不自在呢……
西北,戰事已經結束,那裏立功的機會最少,除了剿匪之外,吳小妹看不出有什麼出頭的機會,難道去那裏吃風沙不算,還要去養馬不成?這活計她在國武監乾的已經有些丟臉了,若是再遠去千里之外,跟馬糞打交道,之後還怎麼出去見人?
其實算來算去,最終還是去河中河東最合適,但她還是有點不甘心。
因為她看的很清楚,猛虎武勝軍如今分散於各處,已經非是當初大將軍親自帶領的那支強軍了。
如果去了那邊,就要仔細琢磨一下,各部之間的區別,她是從國武監騎兵科出來的人,若是到了那裏,帶出來一羣靠着兩條腿走路的傢伙,那怎麼成?
而猛虎武勝軍騎軍,最集中的地方就是在大同無疑,他們面對的,其實不是中原,而是北方草原的胡人。
這麼一想,問題就又來了,北邊草原上的情形,現在別説在國武監,就算是在長安百姓眼中,也不再神秘,雲中雲外草原不用説了,更加廣闊的天地中,也沒什麼大秦的敵人了,都已經屈服於大將軍兵鋒之下。
更重要的是,大同那裏帶兵的,都是一些功勳卓著的好漢,她一個新晉之人,去了那裏,沒處立功不説,就算當個小官兒,領着的也將是些見多識廣的老卒,見識過大將軍親衞之後,她算是有了自知之明,寧肯去帶新兵,也不願手底下都是些百戰精鋭。
難以服眾不説,還可能要面對來自方方面面的刁難。
畏難嗎?有點……但也不是全是如此,因為她看的很通透,所以考量的地方就比旁人要多。
她的這些想法也並不奇怪,在大局上有着一定的眼光,又限於見識不足,在理想和現實之間無法找到準確的定位,有些迷茫,無所適從,這是年輕人都會經歷的事情,尤其是優秀的年輕人,更是如此。
其實不獨是她一個,這一批國武監生員中最優秀的那些,都在經歷這個過程,可以説,這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抉擇……
(上班了,阿草依舊在努力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