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西域商路已開,外邦之人,也已現身西北邊地,想來,不久便會有朝廷諭令到此……此乃自大唐以後,數百年未有之局面,爾等應對的好了,搏一個似錦前程出來,也是容易。”
“孟大人,之後要做什麼,你應該清楚吧?”
孟胖子嘴角抽動了一下,還來……
不過這回他也不再耍什麼小聰明,微微躬身道:“卑職明白,來往商旅多了,人多眼雜,安插些耳目,應該不是難事,請夫人放心便是。”
女人輕輕搖了搖頭,“不夠……這就是我讓你們做的第一件事,在之後,凡來往於古道之上的商隊,無論胡漢,我都要知道,他們來自哪裏,運送的貨物都是什麼,迴轉的時候,又賺得幾個銀錢,孟大人,切記,做的細緻些,這關乎明遠司的名聲,知道了這些,將來也還有大用處。”
“是,卑職記下了。”
“胡大人。”
“卑職在。”
“第二件事由你來做,回鶻那邊人心浮動,許是用了向我大秦稱臣納貢之意……此本為明遠司之責,但倉促之間,咱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但總歸要有所準備。”
“該怎麼準備,你回去好好想想,這件事做的好了,加官進爵,易事爾。”
説完這兩件事情,女人撫了撫秀髮,懶懶靠在椅子上,笑着道:“諸位。太多的話也就不説了。兩位大人要做的事情。就是涼州一路明遠司上下要做的事情,之後兩位大人會用到誰,該出多少力,你們應該都清楚,但凡有人陽奉陰違,那也就別怪我無情了。”
眾人躬身領命當中,女人擺了擺手,眾人便紛紛退了下去。
不過早有幾個人得了示意。都留了下來。
大堂中漸漸寧靜。
女人沉默了半晌,抬起頭,看着範氏父子,心裏開始有點糾結。
晉國公的這位大舅哥,只能説是不堪大用,來到西北,估摸着也只能靠着晉國公之勢,賺些銀兩花用罷了。
她的心裏也有些糾結,以範氏父子的身份,用的好了。在涼州路乃至於整個西北,幾乎沒有他們辦不到的事情。
但她卻真的不敢輕易開口。晉國公趙柱國那個人,實在不好惹,而且,算起來,她還欠着人家一個天大的人情。
最終,她還是暗自嘆了口氣,微微點頭,用輕鬆的口吻道:“範兄,回鶻人的商隊已經進了玉門關,你那邊的事情,也應該做起來了。”
“先去蜀中,準備一些貨物,不用多,蜀錦,美酒,茶葉,都採買上一些……你范家來的人不多,而回鶻人那裏也許要亂些時日,所以,就在西涼這裏,跟胡商交易最為妥當,你看成嗎?”
范家老大連連點頭,笑道:“多謝夫人厚意,鞏義範氏定然不會讓夫人失望。”
還行,范家的兩個兒子,雖然養在家中,差點都廢了,但到底不算是真正的廢物,做事説話還算有章有法。
女人笑意微露,這才是她最終的用意。
而明遠司這裏,不過是拿來用用罷了,她可沒那個心思,領着一羣粗漢,縱橫來去,做個地地道道的匪首什麼的。
她這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再次踏過慶陽府一線了,要想過的好些,總需要大量的銀錢支撐,而鞏義範氏,要人有人,要錢有錢,正是現在最好的盟友。
而她這邊,又能借助明遠司的力量,做一些普通商家難以做到的事情,這樣一來,想不賺錢,其實也不太容易。
當然,她認為,還缺少最重要的一環,需要在不久的將來補上。
範氏父子知機的告退。
出了大堂,父子兩人在僕人引導之下,漫步而行。
年輕人終於忍不住道:“爹,這才第一支商隊過來……咱們要是準備了貨物送到西涼,卻沒人收怎麼辦?”
做父親的笑着搖頭,“咱們到了這裏,聽人家的就成了,你啊……還是年輕,人家比咱們上心,若是賠了,咱們大不了回去鞏義,人家呢,不定就會有天大的麻煩,記得,做人要知道感恩,不要輕易心生怨恨,人家在盡心幫你,你卻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那怎麼成?”
范家老大雖然心機城府皆不如人,但這番話説出來,卻有淳淳長者之風範,由此可見,這位是個真正的厚道人。
年輕人臉上微紅,垂頭道:“您教誨的是,兒子受教了。”
范家老大呵呵笑了起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放心吧,有你姨夫在,咱們範氏行商於西北,想賠也不那麼容易,不然的話,你祖父又怎麼放心你爹過來主持此事?”
“到是我兒,比爹要聰明伶俐的多,在這裏多看看,多聽聽,長長見識,以後這天地,要比你爹和你叔叔兩個敞亮的多,不過,你也……唉,這位夫人啊,和你姨夫不定有多少牽連,我兒還是收收心吧。”
別説人家心機城府不行,其實心裏明白着呢。
年輕人臉上陣青陣白,煞是好看,過了半晌,才訥訥嘟囔道:“爹,您放心吧,兒子早就想明白了,不用給咱們范家惹禍的。”
“那就好,那就好……”
父子兩個又閒話兩句,做父親的這才説起正事,“蜀中那邊兒,咱們父子兩個還是一起走一趟吧,這位夫人啊,心大着呢,也不好糊弄,只是苦了我兒,讓你陪着爹奔波勞碌,不能安心讀書。”
兒子這次不滿意了,撇了撇嘴道:“爹,兒子已經不小了,讀書進學也沒多大指望,從軍你們又不同意,生意上再不能幫襯一二,兒子豈不成了米蟲?”
范家老大瞅了瞅兒子,滿意的笑了起來,二十多年前,他本也想接着妹夫的光兒,做出一番事業來。
但他兄弟進了長安一次,灰頭土臉的出來,讓范家老大也生了畏懼,在范家老太爺管教之下,兩兄弟卻同時收了心。
范家老二在鄉里侍弄田土,做起了地主。
而他卻開始重新拿起了書本兒,開始教養兒子侄兒,再沒了出去闖蕩一番的心思。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兒子已然長成,妹夫也終究成了權勢熏天的晉國公。
到了這會兒,本打算就此頤養天年了,沒想到事情反而來了,那位妹夫回鄉一次,不但弄的鞏義趙氏雞飛狗跳,而且,還讓自家父親起了重新行商的打算。
老太爺年紀老邁,自然不能奔波於路途,老二那裏,也脱不開手,這事兒也只能落在他的頭上了。
在這西涼,他是呆的心驚肉跳,不過兒子懂事兒,還是讓他心懷大慰,連那些隱隱約約的擔憂,也都拋之於腦後了。
父子兩個談談説説,每一句話,都能讓人感覺出裏面濃郁的親情,不過,説起來像他這麼教養兒子,卻沒把兒子養成紈絝子的可不多見。
不過,兩父子離開大堂之後,這裏的氣氛立時就是一變。
剩下來的人,都可以説是女人的心腹了。
三個人,兩位都是隨女人一起來到西涼的蜀人,另外一位,則是西北豪傑,女人對其有着正經的救命之恩。
“老狼,以前做的營生,還沒忘了吧。”
虯髯赤膊的傢伙,嘿嘿一笑,露出滿身的匪性,“夫人,您有事就吩咐,老狼赴湯蹈火沒二話。”
女人笑笑,“商隊一多,財帛動人心,涼州這一路上,又是沙漠,又是戈壁的,匪患肯定少不了,我想讓你重操舊業,收攏些人馬,別讓這西北再出個党項之類的大匪,不過……這事兇險不少,你可要辦的仔細些。”
這位一聽,大咧咧的就開始拍胸脯,“交給俺了,別的不成,要説打家劫舍,俺可在行,也就是匪老四早生了幾年,不然的話,俺一定跟他別別苗頭……嗯,夫人的意思是,不是讓俺做那斷道的強人,而是……那……碰到官兵怎麼辦?”
其他兩個人聽着有點心驚,不過也只是有點罷了,蜀中綠林道上,他們也曾豎起過旗號,聽這位西北強人開始説的乾脆,後來卻又結結巴巴,都忍不住,樂了出來。
那位聽到笑聲,斜着眼兒就瞪,不過他也知道,這兩位不好惹,最終沒有惡言相向。
只是在心裏暗罵,樂個屁,老子説的可沒錯,咱們這營生,失風不怕,就怕出了兩頭數,捉住了,定要挖心剖肺的。
老子受了招安,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被拍回去禍害以往的同道中人,多少有點不講道義,而且,這要是碰到官兵圍剿,拼命還是不拼命?
女人抿了抿嘴,這些粗漢……唉,身邊還是人才太少啊。
“不用擔心,這還要看時機,先做起來再説,你要是不成,我換旁人來做。”
“成成成,怎麼不成了就……咱這就回去想想,哪些老兄弟沒走了水,弄過來用用,不過,這銀錢上,您得給足了,不然想要在如今拉起人馬來,有點不太容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