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武七年七月初,晉國公趙石終於結束了這次河洛之行,從風陵鎮西向潼關,踏上了歸程……
在潼關停駐一日,便離開潼關踏上了秦川地界。
進入關內,趙石的事情突然就變得多了起來。
不是沿途官吏逢迎,而是朝廷動向,以文書的形式,紛紛來到他的手裏。
這並不奇怪,如今朝堂上有點亂,中書那邊剛經歷了一番動盪,樞密院院這邊樞密使的位置又有了空缺……
短短時日當中,大秦文武之首盡皆落馬,想不亂都不成。
如今朝堂上大小事故更是層出不窮,落井下石的,隔岸觀火的,趁火打劫的,紛紛擾擾,盡顯官場百態。
趙石身在河洛,朝廷一些重要的事情,不會不知曉於他,但一些朝堂瑣事,便不會傳到他這裏了。
但進入關內,就不同了,一些事情自動就找了上門。
這還是趙石輕裝簡從,許多人並不知道晉國公回京的消息的情況之下,不然的話,事情將鋪天蓋地而來。
離開潼關只一天,趙石便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坐騎,坐起了馬車,不然的話,根本沒辦法觀瞧陸續送達的朝廷文書。
開始,就是一連串的朝廷人員任免的名單。
有京裏的,有京外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員,足足二十多人。
數了數,連趙石都有點吃驚……
四品以上官員,在長安之內。都可以算是朝堂重臣。放於外間。各個都是封疆大吏。
這樣的人,平日裏一旦位置有了變動,一般都會引起一連串的動盪,而現在,卻是在短短時間之內,就走馬燈般完成了任免。
趙石想想都有些頭疼,這樣頻繁而又緊急的人事變動,會造成怎樣一個後果?
好在。這並不算是真正的黨爭造成的局面,也並沒有大規模的罷黜朝廷大員,也不算是有那個羣體,遭受了滅頂之災。
其中一多半兒,都算是高升,履任新職。
剩下的一小半,又有一部分,是因年齡之故,回家養老去了。
只有少數,算是遭了黜落。當然,其中以京官居多。畢竟,他們處在大秦的政治中心,風波起時,也總是他們首當其衝。
而這些人事任免,其中只有五名軍中將領,也都是殿前司禁軍所屬。
這是趙石最關注的地方,也就仔細的瞧了瞧。
其實,沒什麼好説的,禁軍整編進行的已是如火如荼,殿前司禁軍的編制也一直在縮減。
因殿前司禁軍膨脹過快,之前已有編制混亂的苗頭,現在,其實就是這一後果的顯現。
四品武職,在大秦應該是一路宣撫使的品階了。
進入三品,便是大秦上將軍,必定曾在邊鎮領兵,還得是獨當一面的大將,好一好,就是獨領兵權,像趙石,張培賢等就是這麼過來的。
但這幾人,都位在四品,卻只能算是地方將領,品級和權力並不相符,出境有點尷尬,爭不到宣撫使之職,品級卻又到了。
這樣的人,在邊鎮自然無事,畢竟邊鎮軍將,普遍品級要高出地方一籌,但他們不是,他們是殿前司禁軍在擴張中,順便得到實利的一羣人。
怎麼辦?
從這個上面,其實就能很好的看出朝廷的決心,其中有三位換了地方,品級被強行壓到五品,另外兩位,因才能平平,有屢遭堪合,直接免官罷職。
趙石稍微瞅瞅,也就明白了,這兩位年紀大了不説,還出身地方大族。
他們算是正德年間舊有軍制的殘留,所謂的地方將門的產物兒,從參軍之職做起,一直維持到今天,很典型的例子。
自趙石從軍以來,這樣的人見過的多了去了。
當然,這也顯示出朝廷對禁軍整編之事的決心和力度。
不過,朝廷的宗旨很明確,就是要將殿前司禁軍拆分開來,給予地方布政使更多的兵權,上面也不再有殿前司禁軍指揮使衙門指手畫腳,調動禁軍的權力,歸於兵部和樞密院。
如果再能將禁軍將領的任免之權搶過來,那麼,大秦的軍人們,將是歷朝歷代以來,受到文官掣肘最少的軍人了。
雖然關注,但趙石也沒有看的太過重要。
也許在外人看來,成武七年開始的禁軍整編有些太過急功近利了。
但在趙石看來,到現在為止,禁軍整編還是在按部就班的進行,並沒有脱離之前他在京師時,已經商量好了的那些規劃。
其實,從成武四年他奉旨回京,就一直在準備這件事。
從成武五年滅夏之役後,這件事也就清晰了起來,無論是皇帝陛下,還是樞密院,甚或是殿前司指揮使衙門,都在為此事做着準備。
一直到現在,差不多三個年頭,準備的已經夠多了,也取得了殿前司禁軍指揮使種燧在內的許多人的支持,到了成武七年,才開始施行。
而實際上,真要追朔起來,從成武元年的長安之變,殿前司禁軍指揮使王佩人頭落地開始,殿前司禁軍整編就已經之事就已經有了苗頭。
這麼多年下來,一直按兵不動,許多人的謀劃,許多人的心血都在裏面,又怎麼能稱得上急功近利?
而殿前司禁軍整編,才算是剛剛開始,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這毫無疑問,是一次大規模的軍中鼎革,最後所涉及到的,也不會光光是殿前司禁軍……
緊接着過來的就是家書。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每次回京之前,都會接到。為的不是讓他安心。而是在家書中。詳述京中情勢,讓他好有個準備。
一般來説,這封家書,都出自府中幾個幕僚之手,這次也不例外。
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意外,京中有點亂,連向來平靜的早朝,都屢屢有爭吵發生。可見,這一輪動盪到底有多劇烈了。
而在這個時候,當初那場波及甚廣的科場案也發酵了起來。
許多蜀人官吏紛紛外貶,可以説,蜀人的頭一次抗爭,完敗,可以想見的,明年科舉,蜀人也許會遭受到更多的打擊。
而皇帝陛下,又提出了遷陵的動議。
毫無意外的。遭到了羣臣勸諫。
看上去,這個時節皇帝陛下還要自尋煩惱。有些不智,但實際上,這就是皇帝陛下用慣了的政治手腕兒。
遷陵之議被拒,一些障礙重重的人事任免,很快就通過了中書決議,這樣的交換,皇帝陛下已有樂此不疲之勢。
實際上,此時此刻,朝堂上的重臣們,也開始真正思量,是不是什麼時候,可以將黃陵遷一遷了。
不然的話,一旦陛下之意受阻,便拿出此事來胡攪蠻纏,也確實讓人難受。
皇帝陛下的目的很好的達到了,多年心願,終於迎來了曙光,成武皇帝的政治智慧,在這一刻,也顯露無疑。
事實上,這些都算是趣聞,對於長安晉國公府來説,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朝堂形勢,在晉國公府幾位幕僚看來,也已趨於緩和了。
不再有什麼文武或政見之爭,現在鬧的最兇的,其實就是這一輪人事任免之後,留下的那些空缺,或者,有些人還想着藉此機會,製造更多的空缺出來。
這樣一來,會很紛亂,但總體而言,從成武六年開始的動盪,正在平息之中。
之後的這些攻訐,這些爭論,無非是各自利益作祟罷了,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激烈碰撞發生了。
於是,對於長安之內的情勢,趙石也算有了清楚的認知。
隨着家書到來的,還有朝廷戰報。
現在的戰報,只能來自西北,來自草原,不會再有其他地方有戰事發生了。
也不出趙石預料,第一個,便是木華黎率兵大破不亦魯黑汗,徹底消滅了中部草原上最後的一個割據勢力。
契丹人的西遼,送來了禮物,乞求和平。
雖然沒有稱臣,但也差不了多少,契丹人已經沒有了他們先祖的氣魄。
他們現在依舊橫亙在大秦和西域交通的路途之上,但在和花勒子模的戰爭中,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正處於最虛弱的時節。
其實,這個消息在六月間,就已經從大同方向傳到了趙石這裏,只是這一次,更加確切詳細而已。
木華黎罕見的彈劾了安遠伯王覽。
也不知是什麼人給他出的主意,他彈劾王覽不聽將令,一意孤行,攻擊了黑水城。
更言道,他本有意驅黑水城党項餘孽往北投契丹,以做來日與西遼開戰之藉口,卻為王覽等所壞云云。
大將爭功,屢見不鮮的事情。
不痛不癢,卻又恰到好處,顯然不是木華黎的風格。
在趙石看來,這封奏疏,很有意思,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中書那些大人們看到這個,臉上故作深沉,心裏卻樂開了花的樣子。
王覽和木華黎都是趙石心腹將領,這次卻鬧起了不和,正合朝廷用人之道,不是嗎?
趙石甚至不用猜,就能知道,這事肯定不是木華黎自己的手筆,他就算有那個智慧,也不會對漢人官場瞭解的這麼通透。
所以,不是李刑就是李之問的提議,肯定不會錯。
由此也就清楚了,對西遼的戰事,將是趙石回到長安之後必定會被皇帝陛下問起的事情之一。
此時,趙石在想,黑水城的戰報,雖然還沒有來到京師,但想來在王覽和李池勳兩部的合力圍剿之下,又有木華黎虎視眈眈,黑水城,應該已是大秦囊中之物了。
這樣一來,從中部草原,到西邊的玉門關,再到西北的黑水城一線,大秦開始全面和西遼接壤。
這一戰其實已是不可避免,而且,不用怎麼動用大秦的軍力,就能突破西遼,直面西域諸國,這樣的好事,卻還要想着怎麼勸服皇帝陛下和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們。
趙石想到這裏也不由微微一嘆,中原啊……
而戰報到來之後,樞密院和兵部的一些文書也轉了過來。
張承和種燧以及成巒的親筆書信,都陸續到達。
趙石瞅了瞅,數張承最為急切,原因不用問了,除了他從李承乾手裏接過建立新軍的事情之外,就是樞密使一職的歸屬了。
顯然,種燧和成巒也都各有心思,而且,種燧是張承最為強勁的對手。
其實,如果此時還是景興年間的話,這事輪不到他們兩個糾纏,因為他們在朝堂上的根基,還是有些淺薄,尤其是張承。
而更為合適的人選,在朝中也非是一個兩個。
最可能的,則是張培賢回京,順勢成為樞密使……
但……這卻是成武年間,一個大秦最劇烈的變動時節。
一大批正值壯年,精力旺盛,才幹非凡的官員,在這個時節紛紛履任要職,老朽者,正在快速的被排擠出去。
所以,樞密使這樣的職位,兩位四十出頭,野心勃勃,又有大功在身的樞密副使,也就成了最強有力的競爭者。
當然,如果趙石有意的話,樞密使之位,也輪不到他們。
無論是皇帝陛下的寵信,在朝堂之上的根基,甚或是軍功,在軍中的威望等等,兩人都難以與趙石相比。
但趙石無意於樞密使之位,他們卻都清楚的很,不然的話,當初也不會是李承乾撿了這個便宜。
如今李承乾黯然離位,本來想着還要等上幾年,應該能在這幾年當中站穩腳跟的張承,終於着急了起來……
而既然有了這樣的機會,種燧和成巒又怎麼會客氣呢。
這麼一來,趙石的表態就非常重要了。
趙石最不想看到的一個局面,這個時候還是擺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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