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下就清淨了下來。
之後安排的曲樂歌舞也用不上了。
“你呀,做事總不能通達一些……”
太皇太后先就埋怨上了,聽上去有點不講理,但想跟她講理,卻要什麼事兒什麼人了……
既然走不成,趙石也只能訕訕坐下。
他也知道,今天算是駁了這兩位的面子,做的過嗎?他不覺得,但總歸做的有點生硬,太皇太后説的到也不算錯。
不過,在皇宮之內選妾,這兩位做的也不是那麼圓轉吧?
但台階還是要給的,趙石遂做疑惑狀問道:“娘娘招了這許多女子入宮,臣又怎能安坐?微臣也不太明白,娘娘為何……”
“你就裝糊塗吧……”
太皇太后笑罵了一句,瞅了瞅皇后,見皇后笑吟吟的,一點開口的意思也沒有,心説,這個孫媳婦啊,到是還算聰明。
這會兒,皇后確實説什麼也不合適,不如不開口。
太皇太后這裏也只能暗歎一聲,道:“現在,這裏已沒有外人,有些話也不怕説,那些孩子,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人,説説,看上了哪個,改日就可下定,娶個妾嘛,沒那麼多講究……”
這還是不死心。
趙石這會心裏真的有點疑惑了,不由道:“娘娘,柱國府中妻妾俱全……嗯,前些時。陛下還下了口諭。問臣府中人口漸多。家財夠不夠分呢。”
太皇太后一聽,愣了下,接着就樂了,皇帝每每偶發奇想,確實……比起他父親來,要有趣兒的多。
皇后聽了,也是哭笑不得,覺着君上跟臣下這麼開玩笑。太過不妥,這要是碰到個心眼小的,還不得被嚇死?
那邊太皇太后卻是笑道:“滿長安誰不知道晉國公府豪富,就算是宮裏面,可也沾了不少光,所以,這些藉口就不用提了,説起來,你一個國公,整日裏在外面東遊西蕩。拉回來一個是一個,本宮也就不説了。但你瞧瞧你府中……”
説到這裏,太皇太后哼了一聲,順便表達了自己的不滿,這才接着道:“不管你自己樂不樂意,本宮都要説,數十年下來,你是我大秦第一個異姓國公,都説天子無家事,難道你就有了?”
“在外間,家裏家外,你都是羣臣表率,你若崇尚胡風異俗,其他人必然紛起效之,就像現在,你道是外間有多安靜?這兩年,京師各家府邸之內,你知道多出多少胡姬?”
“此風漸於宮內,本宮又如何能夠不聞不問?若愈演愈烈,你讓我大秦女兒,情何以堪?”
還有這樣的因果?
趙石也有點懵,雖然似是而非,但細細琢磨一下,到也不無道理,而若是真的胡風漸烈,那與他還真脱不開干係。
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嘛。
再者,這些年,他南征北戰,為讓部下以及朝中羣臣開闊眼界,着實也做了不少。
像國武監那裏,教授的胡語種類,現在已達六種。
除了同根同源的乃蠻語,韃靼語,蒙古語之外,還有党項,女真,回鶻三種語言,如果攻破了西遼,説不定還要加上契丹語。
等到和花勒子模對陣,西域通用語言一定也會出現在國武監,甚至是英語以及中東,東歐的各種語言。
語言是各個文明最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當這些外族語言出現在國武監,帶來的,絕對不是隻有對於語言的應用和了解。
而是對另外的文明的接觸,這些文明,在漢人口中,可不就是胡風?
這個閘門一旦打開,帶來的影響自然而然便會涉及方方面面,當然,出現這樣的副作用,也是趙石萬萬沒有想到的。
但話説回來了,若説長安權貴獵奇,甚至生出了攀比之心,都也正常,胡女本就一身異域風情,對男人來説,自然有着漢女無法比擬的吸引力。
但要説……他趙石娶上一個兩個妾室,就能止住這樣的風尚,怎麼聽都有些牽強……
皇后此時也終於開口附和,“國公家事,本宮等宮內婦人本不應多言,然事有輕重……還望國公多思而行,再者言,此為兩全其美之事,國公又何必拒之?”
説的再多,再好,其實趙石也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的妻妾,除了惜紅之外,都算是自己定下來的。
沒想到,今日他已位至國公,卻還有人想強着給他納妾,這真的有些可笑。
既然都説大道理,那咱們就説大道理好了。
趙石琢磨了一下措辭,這才拱了拱手,拿出自己最誠懇的一面,肅容道:“兩位娘娘既如此説,柱國本不應不從,但……”
“但柱國卻覺得,此事事關國體,非是柱國納了妾室,便可迎刃而解之事,而且,柱國到是覺得,此事未必就是壞事。”
“想當年,春秋戰國時,趙國積弱,匈奴屢屢犯邊,國無良策,百姓蒙難,後靈王奮起,引胡風於內,這才有了胡服騎射之美談,卻匈奴於外,與諸國爭鋒於內……”
“而今我大秦強盛,兵鋒所指,天下側目,外邦時節,屢現長安不説,撫有胡部數不勝數,韃靼,乃蠻,蒙古,西北諸族,吐蕃等等,逾數百萬眾。”
“如今時日尚短,還顯不出什麼,待得來日,長安京師,必定為天下匯聚之所在,而今,也不過是個開頭,時人多以其為異,異日。當盧之胡娘。買賣之胡商。善舞之胡姬,冠冕之胡人權貴,都將行於街市之上,久之,也不過平常之事罷了。”
“所以説啊,堵不如疏,就算不成胡服騎射之烈,也當為我長安大都添些顏色。若説如今長安權貴勳舊只好胡娘美色,只喜胡人異俗,當可下旨責斥,引其向胡人之勇……何以非要臣納妾?此舉未免……本末倒置……怕是除留人笑柄之外,別無大用。”
“再者,微臣的為人,兩位娘娘也不是不知道,微臣是個武人,好弓箭刀槍,喜美酒烈馬。所以,臣之妻妾。皆身強體健,弓馬嫺熟,非是這樣的女子,若是入了臣的府中,豈非害了人家?”
太皇太后氣沮,皇后無奈。
宮中貴人,最不喜歡的就個跟外臣討論這些大道理了。
她們的身份在尊貴,心眼再多,腦子再活,也沒多大用處,見識所限,一旦外臣們長篇大論起來,先不説干涉外朝政事是宮中最大的忌諱,就説她們本身的眼界,也無法跟這些見多識廣的外臣相比……
就像趙武靈王的故事,她們都知道,知道的還比趙石要清楚,但她們就絕對想不出來,能跟保媒牽扯在一起,還能自圓其説。
而趙石不經意間描繪出的瑰麗畫面,卻是讓兩位宮中婦人不由自主的頗為嚮往……
趙石辭出慈安宮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的時節。
趙石抹了抹額頭,也是一層的細汗。
以他的體質,還是出了這麼多的汗,可見,應付兩個宮中貴人,有多讓人糾結了。
而且,雖然之後話題多了起來,兩位娘娘也不再着力勸説,但他算看出來了,這兩位還是有點不死心,説不定什麼時候,一道聖旨就能到了晉國公府。
奉旨納妾?
趙石想想都覺着有些不可思議,皇帝陛下不會這麼不着調吧?趙石心裏有點沒底。
但男人嘛,這會兒總會生出點得意之情來,趙石也不能免俗。
想想長安城中的女子,都爭着搶着要來當他趙石的妾室,這會是怎樣一個成就?
不過,還是算了吧,這事怎麼聽,都透着彆扭……
本來,他還想着,到了太皇太后這裏,定要説起公主府的事情,但經這麼一鬧,別説他不好開口,就説皇后在那裏待著,太皇太后就算有心,也不會當着皇后的面,説起公主府怎樣怎樣。
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宣之於口,就是這麼不合適。
這事鬧的,趙石無聲的嘆了口氣,看來明後兩天,要抽出功夫走一趟城外了,當然,最好是再能跟李全壽那小子説説,先把路給這兩位堵死了再説。
孃的,長安城裏好色的男人多,關他趙石什麼事兒?他府中才幾個?還都是親自從外面千里迢迢帶回來的,他趙石容易嗎?
皇帝這一家子,都是吃飽了撐的。
一邊跟在引路太監身後走着,一邊在心裏腹誹不已,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宮門。
宮門已經落鎖,又費了一番周章。
本來,到了這個時辰,太皇太后那裏是想讓他留宿於宮中的,但他怎麼能答應,在宮裏這地界,什麼幺蛾子都能鬧出來。
比如説,明日一早,有個女人哭哭啼啼的到太皇太后那裏告狀,估計就算他滿身是嘴,都説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宮中貴人們的手段,他雖然沒怎麼見識過,但聽到的已經太多太多,哪裏會在宮中多留?
臨走時,太皇太后也確實饒有意味的道了一句,“你到是小心謹慎……”
這話怎麼聽都不是好話,帶着一股怨氣。
當然了,好好一場相親會,讓他這個正主攪和了一番,讓太皇太后的心事落了個空,沒有怨氣才叫怪了。
所以,趙石好不容易出了宮門,還在想着,最近可是不能讓琴其海和達達兒真她們入宮了,嗯,當然還有老孃。
女人家耳根子軟,説不定糊里糊塗的就能答應些什麼下來。
到是李金花和種七娘不用怕這怕那……
回到晉國公府,趙石徑自去了種七娘房中,好好收拾了自家婆娘一頓。
一夜無話。
第二日,趙石開始稱病。
好嘛,到了下午時,宮裏的問候就到了。
隨即,太醫就進了晉國公府,一時間,又有不知多少謠言出現。
兩位太醫進了晉國公府沒多久,兩個老頭兒就滿頭大汗的出來了,急急回到宮中。
不久,太醫署鬧騰了起來,三位大醫正一起來到了晉國公府。
於是,到了晚間,探問晉國公病情的人數,直線上升,晉國公府門庭若市,不知怎麼,晉國公病危的消息開始流傳了起來,不知驚動了多少長安權貴。
不過,到了第二日,風波自平。
因為幾位大醫正異口同聲,晉國公偶染風寒,並無大礙。
隨後,其中兩位白髮蒼蒼,醫術精湛的大醫正一起去了香侯府,於是,很多人立即明白了過來。
晉國公這是要插手那個什麼杏林會了。
而有香侯府打底,晉國公府作保,這次杏林盛會,變得味道不那麼一般了起來。
雖然趙石相信,沒人敢拒絕香侯府和晉國公府聯名邀請,但實際上,他還是低估了晉國公府這個名字的威懾力。
幾位大醫正毫不猶豫的便拿出了各自秘藏。
五張價比千金的方子,其中一位,還特意獻上了唐時藥王孫思邈之真跡殘卷,千金方要十餘卷。
這些對他們來説,都可以説是勝於性命的珍藏。
能夠如此痛快的拿出來,一來,是畏懼晉國公趙石的權勢和名聲,二來呢,未嘗沒有覺着晉國公府比較靠譜的意思,三來,各人皆有所求。
當這些東西交到香侯陸飛翼的手上,這位香侯府府主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她這裏費盡了心思,説了多少好話,給了多少笑臉,這些人都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那邊兒可好,只是借病將人叫過來,説了兩句,這些老傢伙就都俯首帖耳,紛紛拜於階下。
如此勢力……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實際上,即便是趙石自己,也沒想到會如此輕易。
幾個老頭兒傳過來的請求,在他看來,皆不值一提,不論其他,幾位醫術精湛的大醫正,一個共同的要求就是,想要主持國武監修訂醫書事……
這在趙石而言,自然是舉手之勞,而且,對於國武監來説,是好事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