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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捲風雲激盪幾時休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指點

    大長公主府前的桃林中,桃花已然凋零殆盡,美景不再,但鬱鬱葱葱,綠意盎然間,卻更顯生機勃勃。

    桃林小徑上,行着兩個人,林中很是寂靜,但周遭隱隱綽綽間,都能看到人影晃動。

    而漫步在林中的兩個人,卻是大秦朝堂上,最具權勢的兩位重臣。

    晉國公趙石,同門下平章事周仿。

    這兩位私下相會,只能意味着,有大事發生,不會再有其他的解釋。

    兩人看似悠閒,其實話題之沉重,非是外人能夠省得。

    因為近日東邊傳來消息,河北王李任權再次改換門庭,叛宋投蒙,超越呂布呂奉先,真真正正做起了四姓家奴。

    不過,説起來,李任權也是被逼無奈。

    蒙古人自據遼東以來,年年南下入寇河北,起初,李任權還可收攏各路人馬,堅壁清野,與蒙古人對峙一二。

    但天下事就是這般,李任權與蒙古人連年交戰,損傷不小,自然要向朝廷要糧要餉。

    李任權其人也就不用説了,有着割據一方的諸侯的共同特點,那就是貪婪無度,唯利是圖……

    而自開封這裏,經過一番動盪之後,朝政更顯保守,不願再起戰端,尤其是對於北方地界,顯得更加的漠不關心。

    被李任權催迫的急了,有人便給剛剛登基的皇帝出了個餿主意。

    李任權勢大難制,又兼反覆無常,也一直不願讓家眷到開封為質。狼子野心。可謂路人皆知。

    如今犬吠連連。完全不顧朝廷艱難,不如借蒙古人之手除之……

    而玩起這一套來,他們確實很熟練。

    於是乎,大秦成武十一年的時候,宋人一面安撫李任權,一面暗中派使臣北上,與蒙古人密談盟約。

    不過宋人吃了女真人,契丹人那麼多次的虧。也沒學聰明,或者可以説,朝廷中的大臣們都太過聰明瞭些,往往會把事情辦的很古怪。

    這次派使臣北上,其實就是一例。

    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明白,也都知道那些茹毛飲血之異族難有誠信可言,卻還是派出了使臣,行那與虎謀皮之舉。

    歸根到底,其實還是大家的骨頭軟了,再想硬起來。真可謂是千難萬難,談戰色變。已經成了他們難以改變的習慣。

    蒙古人答應的很乾脆,這樣的好事兒,不答應才叫怪了。

    大秦成武十二年秋末,蒙古人再次南下。

    這一次,蒙古人卻想錯了。

    因李任權偶染風寒,不能隨軍征戰之故,遂派義子張柔領兵十萬,與蒙古大軍交戰。

    張柔,當年河北義軍的一個小頭目,如今歷經戰事,已經成長為一員不可多得的上將,聲名著於河北,深得李任權信重。

    但義子畢竟只是義子,這些年來,張柔獨自得領大軍的機會並不多。

    這一次,機緣巧合,終於成為了十萬大軍的主帥。

    這無疑也是個野心勃勃的大將,而且有着卓越的指揮才能,他拒絕了眾將提出的,收攏百姓,謹守險要,待敵糧盡退兵的提議。

    因為他是地道的河北人,蒙古人連年南下,河北一地狼藉,張柔早已對這種不思進取的戰略厭惡至極。

    他集結大軍於野狐嶺,也沒在險要處設下兵馬,在野狐嶺開闊之處,佈下軍陣,又派人向蒙古人邀戰,極盡挑釁之能事。

    因為他知道,這次帶領蒙古大軍南下的,不是成吉思汗本人,而是成吉思汗長子朮赤,其人向以暴躁狂妄著稱。

    也不出張柔意料之外,朮赤大怒之下,不顧眾人勸阻,帶兵出現在大軍之前。

    其實,很多史實早已證明,沒有重騎兵的輕騎大軍,和步軍正面交戰,是非常吃虧的。

    這一次,不過是再次證明了這一點罷了。

    蒙古人在鐵盾,長槍,以及密集的步軍箭雨之下,吃盡了苦頭。

    是時,野狐嶺下,殺聲震天,箭矢橫空,刀槍並舉。

    蒙古鐵騎數次衝入步軍軍陣當中,盡都無功而返。

    張柔身先士卒,身披十數創,猶自率軍高呼酣戰,眾軍士氣大振,死戰不退,從清晨,戰至日落西山,兩軍這才罷戰。

    清點傷亡,張柔所部傷亡一萬四千餘眾,而蒙古人也傷亡慘重,有四千餘蒙古勇士永遠的倒在了這裏。

    自蒙古南下以來,這是傷亡最慘重的一次,自此,河北名將張柔之名,響徹黃河兩岸。

    當晚,張柔再次派使者入蒙古軍中,邀朮赤天明再戰。

    慘重的傷亡,讓朮赤終於冷靜了下來,四千餘蒙古勇士去見長生天了,傷者無數,這樣損傷,是蒙古軍所難以承受的。

    於是,朮赤打算,第二日派遣人馬,截斷漢人後路,與漢人遊戰,這才是蒙古人所熟悉的戰術。

    但當第二日太陽昇起之時,朮赤差點被氣的吐血,對面只剩下了一座空營,漢人連夜退兵走了。

    走的很乾脆,而且悄無聲息,顯然早有準備。

    蒙古人頭一次品嚐到了漢人兵法的滋味,讓人鬱結的只想發狂。

    而且,這不是大草原,這是十里一城,五里一郭的漢地,漢人大軍儘可從容退去,不用擔心會被騎兵咬住拖垮。

    這個秋天,蒙古人退去的很早,流的血卻比以往多出數倍不止,虜獲更不能跟以前相比……

    這一戰,讓蒙古人終於產生了以漢制漢的想法,此後,漢軍開始普遍出現於蒙古軍當中。

    當然,蒙古人對河北李任權部的姿態也變了。

    第二年初春,蒙古使臣來到河北面見李任權。將蒙古人與宋人簽訂的盟約給了李任權。勸李任權歸降。

    李任權權衡數月。猶疑不決。

    這個時候,幫他下定決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宋人。

    宋皇招李任權進京,措辭嚴厲,脅迫之意分明。

    這一年秋初,李任權親自北上遼東,覲見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大喜。當即封其為燕王,漢軍萬户,統領河北諸路人馬,並大度的放李任權回去河北統兵。

    李任權回到河北之後,立即改旗易幟,投靠了新主人。

    到了大秦成武十三年春,成吉思汗令李任權遷河北工匠,商人,以及漢軍家眷十五萬户,以充蒙都。也就是當年金人京師上京舊址。

    移民,不管是在哪個朝廷。都是一個非常殘酷的過程,這次也不例外,從河北到蒙都的一路之上,河北百姓嚎哭之聲不絕於耳,沿途倒斃之屍骨,多年之後還都隨處可見。

    移民,帝王之功業,多為史書所稱道,但對於身處其間的百姓來説,卻是血淚斑斑……

    消息傳到大秦,引起的震動,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些年,軍政鼎革,已然接近尾聲,尤其是軍中諸事,在現階段看來,已經不會再有大的動作了。

    軍中求戰的聲音,也漸漸高漲了起來。

    江善,段從文,張鋒聚,木華黎等人,都有上書言戰之舉,這也代表着,軍人們已經按捺不住,想要亮出他們的刀鋒了。

    而河北的異變,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會像導火索一樣,讓這些聲音達到一個巔峯……

    朝堂上的大多數人,都已經預感到了戰爭將要到來。

    這不會以個人的一直為轉移,甚至皇帝陛下也不成,大秦平靜了這些年,需要一場戰爭來釋放軍人們建功立業的**。

    而文臣們,其實也在渴望着定鼎天下的那一天早日到來。

    大秦如今就像一個火山,之所以還沒有噴發出來,是因為殼厚了些,而不是因為內裏的威力不夠強。

    大秦的皇帝陛下,以及文武重臣們這幾年都在極力壓制着下面的聲音,以保證從成武七年開始的鼎革諸策不被打斷。

    但鼎革為了什麼,大家都清楚,強國強軍,一旦機會到來,誰也不會放過。

    朝廷邸報還沒有明發,所以河北之事還算是秘而不宣,但該知道的人,已經都知道了。

    自成武十一年,老太太去世,趙石便拋下了大多數的政務,算是清閒了兩年,就連各地武學之事,其實也屬於順水推舟。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下面該幹什麼,不用他太過費心。

    到了後來,早朝也懶得去了,現在想要找到他的人影,真不太容易。

    但誰要是懷疑晉國公趙石對於大秦軍隊,以及皇帝陛下,甚至於朝政的影響力的話,呵呵,這個官兒你不當也罷。

    這不,一旦有事,同門下平章事周仿也要費些周折,才以出城踏青為由,到這大長公主府前的桃林之中,跟趙石見上一面。

    “國公,這一戰應是免不了了,以你之見,勝算若何?”

    “打仗這事兒,哪有説的準的?中書已經議過了吧?諸位大人都怎麼説?”

    周仿從容的笑了笑,這些年他雖沒少受了詬病,在讀書人中間,名聲不算很好,但在朝堂上,卻已經站穩腳跟,有了威望,同時,身上也自然而然有了一朝相輔的威嚴。

    “國公不必説笑了,文臣言戰,多屬空談,不説也罷。”

    趙石抿了抿嘴唇,隨即笑道:“空談總比不談的好,後周那邊兒連談都不敢談,這次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周仿搖頭失笑,“國公説錯了,後周早成過眼雲煙,現在是東宋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兩人正好來到一棵老樹旁邊,趙石停下腳步,拍了拍樹幹,道:“後周……嗯,東宋根深蒂固,需要利器伐之,只要咱們的刀夠鋒利,這一次定能砍倒了它,就算砍的不徹底,咱們也有時間掘它的根,其實,砍不倒也沒事,這樣的老樹,又能活得幾天呢?”

    説到這裏,趙石猛的一拳擊打在樹上,砰的一聲,老樹**着,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周仿一驚,瞅着站在樹下那個強壯的身影,他這個時候才猛然發覺,眼前這位大將軍,温和的笑容中,隱藏着的是無窮的狂暴,也許他和那些駐守邊塞的將軍們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憋着勁兒想要將戰火點起來呢。

    趙石扭頭一笑,即便是周仿這樣的人,也不由的稍稍退了半步,因為那沒有半分波動的眸光中,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連那笑容,都彷彿透出了幾分猙獰出來。

    “張大人昨日裏來過了,其實吧,説什麼都沒用,等着陛下傳召我等入宮便是,周大人,你説是不是?”

    周仿勉強笑笑,心裏翻騰,這隻猛虎被圈了這些年,竟然還是鋭利至斯,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心裏想着,卻只微微點頭道:“這個自然,不過……我聽説,陛下有……御駕親征之意……”

    這才是他此次到這裏見趙石的真正來意。

    趙石卻不以為意的笑了起來,“周大人啊……陛下英明果決,怎會行此不智之舉?周大人多慮了……”

    周仿是什麼人,這話裏的味道,他一聽就聽出來了。

    這是他這段時間最大的一個心病,讓他夙夜難寐,此時好像終於得以解脱,安心之餘,不由得抱了抱拳,“還請國公指點迷津。”

    趙石語氣淡淡的道,“陛下的心事,誰又能知道呢?不過,我卻聽説,國武監工匠,找到了一種新的石料,很不錯……”

    “而且啊……還有幾位精通堪輿之術的傢伙,找到了一處福地,離着長安也不遠,要説啊,這些年國武監可出了不少的人才呢,這世間的學問,也總歸都有用處,大家也不用一門心思的往孔孟之學上靠了……”

    周仿越聽,臉色越古怪,雖然這些話説的雲山霧繞,最後一句,更是讓周仿極為的不贊同,但若他還聽不明白話中所指,那這個同門下平章事的職位,還是讓賢得了。

    遷陵,這兩個字在周仿腦海中浮現出來,越來越真切。

    周仿臉色也嚴肅了起來,這和御駕親征雖然是兩間截然不同的事情,但在他看來,卻沒有任何區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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