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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捲風雲激盪幾時休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夜話

    “此等人,不知進退,不曉輕重,以國事為戲,不知我上國之威,放他回去,諸國還道我大秦可欺,損我大秦威名,若有後來人仿效之,我大秦就真拿這些使節沒辦法不成?殿下以為呢?”

    聽着這一連串似是而非的道理,還有那針扎一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子李珀從頭到腳一陣酥麻。

    壞了……這麼較真下去,吃虧的妥妥是鴻臚寺。

    平日也就罷了,這會兒讓鴻臚寺怎麼説?

    而且,隱隱被抓住了把柄,晉國公府的勢也借不上,現在太子李珀心裏只兩個字,麻煩……

    太子李珀深深吸了一口氣,大道理誰都懂,看怎麼説而已,他之所以如此緊張,説到底,還是因為心虛的緣故。

    “老師,朝廷正欲用兵中原……此時若節外生枝,怕是不好説話啊。”

    趙石不以為意的笑笑,“殿下身為太子,一言一行,皆關乎社稷,今即有事,又事出有因,到得這個地步,卻又畏首畏尾,逡巡不決,殿下自己想想,將來可有信心主持大政,千秋社稷,繫於一身?”

    這話可就重了……

    太子李珀心中不由悚然,要説他這個太子,如今做的還算安穩。

    但大秦自立國以來,奪位之爭就從來沒有停止過,也從沒有那位先皇是安安穩穩登上皇位的。

    現在安穩,不代表將來安穩。

    而且,之所以現在還安安靜靜。不過是因為成武皇帝陛下的兒子們。大多都還沒有長成罷了。

    而現在。成武皇帝春秋鼎盛,等個十年二十年,到時候皇位承繼之事,不定怎麼着呢。

    值得慶幸的是,他佔了先機,不幸之處是,眾人矚目的太子,往往不得皇帝喜歡。這個規律在大秦歷代皇位更迭中,都能看出一二。

    而在大事未定之前,太子們大多都一個德性,謹言慎行,既不能表現的太過優秀,也不能顯的太平庸。

    不上不下,分外的難受。

    這就是一朝太子的處境,自古以來,沒幾個是例外的……

    所以,足以影響皇位繼承的權臣一旦表示出不滿。對於太子而言,都不會視若無睹。即便心中憤懣,多數時候,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更何況,太子李珀這氣受的,也不冤枉,而趙石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也確實讓太子李珀不寒而慄。

    太子李珀心中哀嘆,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沉吟良久,太子李珀抬起頭,道:“回鶻使節,不識我上國禮儀,妄自尊大,冒犯我上國威嚴,不若斬之,傳示諸國,以威其心。”

    這明顯是被逼無奈,豁出去了要給晉國公府一個交代。

    趙石微微頷首,“我聽不少人都説,應以仁德示天下,方能得天下人敬服,像這樣殺戮來使之舉,定免不了苛酷之名啊……”

    太子李珀嘴角抽動,很想問一句,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戲耍於我不成?

    但這些年,他對晉國公趙石的為人處世,可沒少做了瞭解。

    此時此刻,也就派上了用場,略微錯愕一下,便道:“畏威而懷德,諸如此類,每次來使,李大人等,都會跟學生説上幾句……”

    “所以學生以為,恩威並施,方為中外交通之理,以威凌其志,以德收其心,諸國可平矣。”

    這個時候,趙石也不太好繼續借題發揮下去了。

    太子李珀從頭到尾的伏低做小,現在更是拿出了師生問對的架勢,可謂是給足了晉國公府顏面。

    這個場面只要傳出去,沒人會説太子的不是,肯定要怪晉國公趙石威福自用,有篡越之嫌……

    而太子李珀説的話,也確實很合趙石心意。

    這麼一來,趙石端起茶碗,飲了一口,淡淡道:“殿下見事極明,實乃社稷之福,臣無話可説,此事嘛,臣自會向陛下稟明原委,不讓殿下難做……”

    太子李珀不敢託大,垂首聽教,“老師言重了,此事上,學生確實有錯在先,反而給老師添了煩擾,多有不對之處,還請老師不要見怪才好。”

    趙石則笑笑道:“今時不同往日,戰事在即,殿下還秉政於户部,有的忙呢,此事已了,臣就不耽擱殿下了……”

    太子李珀趁勢告辭,趙石這次卻是將他送到了府門之外。

    離的遠了,轎中太子李珀輕輕撫了撫額頭,手掌上濕漉漉的一層細汗。

    年輕的太子殿下不由苦笑,宮中見駕也沒這麼驚險,都説晉國公不好輕犯,這次算是真真正正的領教了一番。

    和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相比,晉國公説話要直接的多,也不很恭敬,但説起話來,還算講道理……

    這一遭……雖然有些首尾需要處置,也難免要受到父皇斥責,但仔細回想一下,到也不是一無所得。

    那回鶻崽子多有妄想,竟然還求到了他的門上,真真是該死,現下他那什麼神啊的,也保佑不了他了,早晚要成刀下之鬼。

    只是到底是回鶻汗國的王子,卻需要找好説辭,不能讓御史台那羣人,找到太多話柄,可惜,這一趟下來,晉國公府的名號也就不好打出去了,不然的話,御史台那邊應該要好説話的多……

    再有,這事傳出去,上晉國公府求親的人,應該會少上不少才對。

    當然,還可以傳些言語出去,但這麼做了的話。他不敢保證。會不會傳到晉國公耳朵裏。然後又會引起什麼後果。

    就像方才,這邊才做了手腳,那邊竟然已經是一清二楚,着實讓他有點提心吊膽。

    之後很多日子裏,他都在尋找,到底是誰把話傳給了晉國公府呢?

    當然,這注定是他自己的疑神疑鬼,不會得到任何結果……

    送走了太子李珀。回到內宅,李金花已經在等着他了。

    女人到底和男人不一樣,到了如今,李金花所求的和當年已有天壤之別。

    只剩下了家宅平安,女兒能夠尋個好的人家嫁了,這一輩子的心事也就了的差不多了。

    而當年的那些雄心壯志,早已拋了個乾乾淨淨。

    功名利祿,對於當世的女人而言,到底不過是鏡花水月,和家人兒女比起來。孰重孰輕,一目瞭然。

    “怎麼樣?”

    挽着夫君的手臂。漫步的林蔭小道之上,李金花輕聲問道。

    “什麼怎麼樣?”趙石裝糊塗。

    李金花在黑暗中微微翻了個白眼,緊了緊手臂,嗔怪道:“白日裏就聽有人上門求親,還是個胡人來的,妾身就覺着有點不對……後來太子登門……”

    “既然都已知曉,還問什麼?”

    “好了……”説笑間,趙石拍了拍妻子的手,“皇家之人,勾心鬥角都是把好手,甩給他們點正事做做,讓他們先收收心,也許過些日子,也就沒事了呢。”

    李金花哼了一聲,“皇室子弟,得隴望蜀者多,都吃人不吐骨頭……”

    顯然,女兒的事情讓她太過擔憂,也引起了很多不好的回憶,比如當年在慶陽府見到的那位太子殿下。

    不過像這夫妻兩個,對皇家都沒有半點敬意的,世上可不多。

    “不如,先給南雀定門親事吧?”

    “孩子還小,定什麼親?等大些再説。”趙石還是那個説辭,因為這兩年上門求親的人,可沒幾個讓他瞧着順眼的。

    李金花不滿意的道:“小什麼小啊,都十四了,上門求親的人還少了?再等兩年……若那位真上咱們府上來提親,到時又當如何?”

    “成,你這個當孃的去問問,咱女兒想嫁什麼樣的夫婿,我總給她找個合適的成了吧?”

    “孩子能知道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要了是吧?就你這麼驕縱,才養出這麼個大大咧咧的女兒來,現在在公主府那邊待著,連個信兒都不帶傳回來的,你説她是不是在那邊又撒了歡了?”

    李金花有點抓狂,這些年,府裏已經有些傳言,説什麼別家都是重男輕女,到了咱們府中,卻是重女輕男,這都是什麼話?

    現在一聽夫君的口吻,差不多就是讓女兒自己擇婿的意思,真真是大違綱常,不由大急……

    趙石現在腦子裏也裝着無數的事情,苦笑道:“現如今這情形,女兒的婚事,你説我哪裏顧得上?只能拖一拖……太子那邊兒,你看我將他拎過來,教訓了一番,也算給他提個醒,再多的,也做不了什麼了。”

    “皇位之爭,咱們親身經歷已有兩次,次次都驚心動魄,你説,這一次再扎進去,還會有多少運氣跟着咱們?”

    “照我看,只能順其自然,女兒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有主意,這是好事兒,咱們也不能陪她一輩子不是?”

    “別説晉國公的女兒怎的怎的,即便是陛下的女兒,也不會是事事順遂,只要嫁了人,就得自己拿主意了,難道還能天天回孃家訴苦?”

    “所以説啊,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扯淡,是要過平平淡淡的日子,還是想逍遙自在,無拘無束,或者想富貴饜足,靠的還是她自己,最多最多,我這當父親的也只能保證,嫁出去之後,不讓她在夫家太過委屈罷了,再多的,還真就不成。”

    “像我那妹子,嫁了個小門小户,那會兒本以為憑我的權勢,那邊會有所顧忌,總不會太過虧待了她,到頭來怎麼樣你又不是沒看到。”

    這麼掰開了揉碎了一説,李金花也沉默了下來。

    良久,才嘆了口氣道:“夫君説……若是放她出去,能不能自己找到個一如夫君般的人來照顧她呢?”

    黑暗中,趙石笑了笑,伸手摟住妻子肩膀,“為夫這樣的人,天下間只有一個,南雀若是出去,只能壓的眾多男兒抬不起頭來,回來的時候,不定就是滿身傷痕,孑然一身。”

    “這個女兒啊,可怎麼好?”李金花再次嘆息一聲,不過,其中意味,卻已與方才截然不同,既含着萬般柔情,又帶着些自豪和無可奈何的擔憂……

    趙石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更深露重的,你也回去休息吧,對了,你去跟七娘説一聲,讓她明早去種府一趟,知會他大哥一聲,我已向陛下舉薦其領兵出征,讓他有個準備。”

    李金花應了一聲,不過略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這樣的機會可不多,為何夫君不求自己領兵軍前,反而讓於他人……”

    若是換了旁人,可能夫妻又要調笑幾番,但趙石只是呵呵一笑,道:“種燧這次出去,可能要吃點苦頭兒,但對種氏而言,卻甚為有利,這些話,也就咱們夫妻説説,不好跟種燧當面講,怕挫了他的鋭氣,七娘那裏也不用提,知道嗎?”

    “夫君怎麼還算計起自家人來了?”李金花越發好奇,這些年,她雖説不曾出過長安地界,但對於朝中之事,卻越來越疏於關注了。

    見趙石不言語,李金花立即道:“妾身多嘴了……”

    趙石笑笑道:“沒什麼不好説的,這不是算計他種家……折氏江河日下,楊氏遠走,種氏卻是越加根繁葉茂……這樣的門户,早晚落在陛下眼中,不如趁早讓陛下看個明白,種氏已經非是當年之種氏了……”

    “其實再過個一二十年,情形會更清楚一些,但現在嘛,種氏卻還不願自承其虛,也沒有半點韜光隱晦之心,只能是我幫他們一把,讓陛下放放心。”

    “不過也不保準,説不定種燧還能建些功業出來,那樣也不錯,趁機把他踢出朝堂也就是了,沒了他在陛下眼前晃來晃去,京中大閥種氏也就不那麼顯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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