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一陣如清泉汩汩而下的嫋嫋琴音從醉仙居里面傳出,過往的行人登時停駐不前,想進去一探究竟,但見門口都站滿了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到了邊上曹大娘的茶攤。
曹大娘跟着李奇混了這麼久,腦子也變的越發精明瞭,今早她就自作主張在自己的茶攤上添置幾張桌子,而且凡是想來喝茶的客人,首先得付一文錢,晚上更是漲至五文,但即便是如此,如今她的茶攤上依然是人滿為患,把她樂的嘴都合不攏了。
琴音漸緩,一陣歌聲傳出,僅僅是這一瞬間,就讓茶攤上的客人大呼這銀子花值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户,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季紅奴那委婉、動聽的歌聲緩緩從三樓飄落下來,宛如天籟之音,餘音嫋嫋,繞樑三日。
眾人聽得是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這歌聲裏面,無法自拔,方才那顆浮躁的心,如今也平靜了下來,此時他們心中毫無雜念,只想靜靜得聽下去,最好是這歌聲永遠都不要停。
季紅奴真是天生為音樂而生,此時哪怕是她的一犟一笑,都猶如音符一般。如夢如幻,美不勝收,再加上她的無與倫比的聲音,絕對是無懈可擊。
其實嚴格的説起來,醉仙居從第二次開張到方才,還不能算作是一個完整的酒樓,因為在北宋。歌妓和酒樓是密不可分的,可以這樣説,除了醉仙居以外。其餘大大小小的酒樓每天都是歌聲不斷,歡笑不絕。
好在醉仙居的美酒美食獨具一格,再加上服務周到。才勉強的彌補了這一漏洞。
但是關於這個問題,還是不少客人都向吳福榮提過意見,希望醉仙居能找些歌妓來助興,不過吳福榮也就是敷衍的笑笑,因為他現在可做不了主。
好在今天,這些客人終於一償夙願,美食、美酒、佳人、悦耳的歌聲,讓他們大呼過癮。
後院,秦夫人和白淺諾二人站在院子你,聽着這歌聲。不免都有些陶醉。
“紅奴唱的真好聽。”白淺諾由衷的讚道。
秦夫人苦笑一聲,嘆道:“是啊,紅奴的確唱的好,但是以後咱們的麻煩也會越來越多了。”
白淺諾自然知道秦夫人在擔憂什麼,笑道:“王姐姐。你這是庸人自擾,李大哥説過,作為一個生意人,每天最快樂的就是處理大大小小的麻煩事,若是沒有麻煩了,那就證明你已經失敗了。”
秦夫人白了她一眼。打趣道:“七娘,你現在説話的語氣就跟你的李大哥是一模一樣了。”
白淺諾臉一紅,羞澀道:“哪有,我比起李大哥來,還差多遠了。”
秦夫人一愣,無奈的搖搖頭,這妮子中毒太深了。
她們不知道,在院前的小巷裏還聽着一輛馬車,車內坐着兩大絕世美女,這二女正是冠絕京城的歌妓,李師師和封宜奴,她們可不敢跑到裏面去聽,一個季紅奴就已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了,若是她們在同時出現,那些男人估計真的會瘋掉去。
“真好聽。此女的琴技、歌聲都不亞於你我二人呀。”李師師感嘆道。
封宜奴點點頭,道:“姐姐説的不錯,只是這曲定是那壞人作的。”
“妹妹你何以説的這般篤定?”
封宜奴笑道:“姐姐,你聽這曲風,與我們唱的完全不一樣,就跟那壞人似的,行事説話,都是特另獨行,雖然外面傳聞是紅娘子所作,但是我瞧一定那壞人在後面操縱的。”
李師師點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説,倒真像是李奇作的。你説這李師傅也真是一個奇人,好像就沒事可以難得住他似的。”
封宜奴笑道:“那也不一定,打麻將他可不在行。”
李師師一聽,登時咯咯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她忽然正色道:“不過,不管怎樣,今年的花魁大選,你終於可以卸下這副擔子了,這麼多年來,你也夠苦的了,其實我一直都後悔,當初就不應該助你當上這廳首,不然你也不會跟我一樣,到如今還是孤苦伶仃一人。”
封宜奴搖着頭,略帶一絲苦澀的笑意,道:“姐姐,若非你,我如今恐怕早就淪落到與其他小姐一般,比起她們來,我已經算是幸運的了,我也很知足了,不過,我瞧這紅娘子絕不會參加這次花魁大選。”
李師師又是一怔,道:“這是為何?莫不是李師傅告訴你的?”
“他豈會告訴我。”
封宜奴搖搖頭,幽幽道:“我前兩日聽人説,紅娘子並非來醉仙居當行首,而是打着以曲會友的幌子來醉仙居唱曲,想來這也是那壞人故意這般説,他這般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既想賺銀子,又想把紅娘子與我等區分開來,而且這紅娘子與他的關係也絕非一般,其實他一直都挺看不起我們這些賣唱的歌妓,所以他絕不會讓人給紅娘子冠上歌妓的名號。”
李師師狡黠道:“妹妹,你好像挺了解李師傅的。”
封宜奴道:“如果姐姐你在思考一件事前,首先想到利益,你自然就明白他這麼做的目的了。”
李師師咯咯笑道:“這話若是讓李師傅聽見,他得多傷心呀。”
“這話我可不會當着他面説,不然他非得高興壞了。”
封宜奴説完自己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不過眼中還是流露出一種掩飾不住悽楚。
別看她們外表風光無限。但是其中辛酸恐怕也只有她們知道了。
一曲畢。
歌聲消散,琴音驟變。
由於琴音未斷,所以眾人連喝彩聲都不敢發出,深怕擾了佳人,安靜的享受這美妙的時刻。
“蘇大學士的才情,絕非我輩能及呀,只可惜他老人家如今已經不在了。”
趙楷聽到這首蘇東坡的水調頭歌。不禁感到有些傷感,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呀。
坐在趙楷左邊的高衙內,嘿嘿笑道:“要我説呀。詞雖美,但遠不及佳人美。”
趙楷瞥了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難以交流呀。
由於這裏大部分都是男人,所以趙菁燕不喜與他們為伍,便和李奇站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裏,聽完這曲,不禁讚歎道:“此女真是才貌雙全,實在是難得。李師傅,你是在何處覓到此佳人的?”
李奇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從街上撿來的,你信不信?”
趙菁燕搖搖頭,道:“你説我會信嗎?”
李奇聳聳肩。舉目望向季紅奴,或許在別人眼中,季紅奴已經趨於完美,但是他知道,季紅奴還有一大缺陷。那就是心態,一種這年頭大部分女子都有的卑微心態,像季紅奴這種差點淪落風塵的女子就更加不用説了。
所以李奇在今早就千叮萬囑,讓她別開口説話,外表的高貴可以裝出來的,但是一旦開口。那種卑微的心態就會表露了出來,這也是為什麼,季紅奴唱完一首,琴聲不斷,這就是為了彌補每首歌之間的空隙。
以蘇東坡的詞作為開胃菜,自然是李奇規定的,這是為了給客人們的心理上有個緩衝的階段,熟悉這種後世的曲風,接下來就是完全的後世歌曲了。
唱完一曲後,季紅奴的緊張心態完全消失不見了,自己也沉浸在了音樂當中,一陣舒緩的琴音過後,琴音再次聚變,她又開口唱了起來,“還沒好好地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整首歌,一氣呵成,毫無瑕疵。
曲風不變,詞義卻是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大膽、奔放、直接,再配上季紅奴歌聲中那一縷淡淡的哀傷,談不上完美,但也配合的天衣無縫。
這首紅豆是季紅奴最喜歡的歌,也是她自己提出要唱這首歌的,至於為什麼,她沒説,李奇也不知道。
琴音再次轉為了舒緩。
趙菁燕輕嘆一聲,道:“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這簡單的一句詞,卻道出許多女子的心聲。
李奇搓着手,羞澀道:“趙姑娘,這不太好吧?”
趙菁燕先是一愣,忽然雙目一瞪,想要拔劍,但是忽然想起今日沒有帶劍出來,怒道:“你胡説八道甚麼?”
李奇錯愕道:“你這麼生氣幹嘛,不是你問我的麼?”
“我——我那只是有感而發,又不是對你説的。”
“那最好,真是嚇死我了,我想看的風景都還沒有來,哪有空去看細水長流。”李奇呵呵笑道,真是佔了便宜還賣乖。
趙菁燕怒哼一聲,道:“你且別高興的太早,你這詞雖然別具一格,但太過於露骨,若是傳了出去,你就等着萬千儒生來聲討你吧。”
李奇聳聳肩道:“不是早就傳出去了嗎?”
趙菁燕輕哼道:“那是因為紅娘子才未出來唱,那些儒生縱使忿忿不平,卻苦於找不到根源,他們總不至於去和那些丫鬟去鬥吧。”
李奇嘟着嘴道:“那你可有妙招?”
“沒有。”
“趙姑娘,你美若天仙,冰雪聰明。”
“好了,你別説了。”
趙菁燕登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目光朝着高衙內他們一掃,道:“你求我,還不如去求他們。”
這女人真是太聰明瞭。
李奇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趙菁燕見了,莞爾一笑,道:“我早就應該想到了,你既然敢讓紅娘子出來,想必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李奇剛想否認,豈料歌聲再次響起,也是季紅奴今晚的最後一首歌,正是如今傳遍的京城的《青花瓷》。(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