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這一回是真的怒了,當初金兵包圍開封府時,城內是全民皆兵,百姓們都爭先恐後的拿起武器捍衞自己的首都,可是武學裏面的學生卻臨陣退縮,這豈不是連百姓都不如,你叫趙楷如何不生氣。
但是李奇卻覺得趙楷有推卸責任之嫌,若非今日秦檜提及,你自己恐怕都忘記了,足見你對武學其實也不是挺上心的,當然,這是皇帝的優待,不然還要你們這羣臣子幹什麼。
秦檜不卑不亢道:“皇上請息怒,其實這種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
趙楷微微歪着頭,用一種非常憤怒的眼神望着秦檜,彷彿秦檜只要再重複一遍,就要立刻將秦檜給宰了。
但是這事情進行到了這一步,秦檜也只能硬着披頭上了,道:“皇上有所不知,其實在熙寧年間復置武學之所以能夠維持下來,全憑朝廷給出的豐厚待遇,光憑食住條件,就吸引了不少人來,但是這些人乃是一些無法生計的人,受生活所迫才會來此,他們並非是真心願意進入武學的。
另外,朝廷還每年給出了幾個名額,保送入朝為官,因此也有不少官僚子弟進入武學,但是這些官僚子弟只不過是想入朝為官,他們其中很多人甚至都不來上課,只是將這武學當成是一個跳板,試問這些人又怎能擔當的起保家衞國的重任。”
趙楷聽得啞然無語,那些官僚子弟他是瞭解的,個個都好吃懶做,貪生怕死,臨陣退縮還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這能怪誰呢?他也不知道能夠怪誰了。
為什麼武學招收不到人才,與太學院是天壤之別。誰都知道這原因,這都是因為宋朝是以文馭武,而且文武限定的非常明顯,武見了文,那就是兒子見了爸爸,而且武官的前途也極其有限。
所以這就造成那些有才之士都考文,沒有人願意弄武。
為什麼宋朝一個崇文到極致的國家會設立武學,而且會如此重視,這聽上去似乎有些矛盾,其實不然。
宋朝設立武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武將的彌補。畢竟文壓制武實在是太厲害了,但是宋朝又一直處於戰爭中,你不可能拋棄武吧,所以宋朝的統治者們還是非常看重武的,但是他們又怕會走上唐朝的老路,節度使擁兵自重。
這怎麼辦呢?
制度是不能變,那就只有從一些待遇方面給予武將一些彌補,故此三衙軍官的俸祿是非常優厚的,而且設立武舉。每三年選一位武狀元,讓那些武將們看看,其實朝廷還是挺重視你們的。
也正是因為這一個原因,故此沒有人去注意武學。因為那只是作為一個象徵的存在,武學具有的是政治意義,沒有什麼實質意義的。
但是趙楷不同,他是崇尚武學的。故此他才會對此如此憤怒和驚訝。
這思前想後,趙楷也知道這真的要追究起來,恐怕得追溯到太祖、太宗時代。怨不得別人,制度使然,於是道:“都説世治尚文,世亂尚武,如今雖然我大宋國內正處於歌舞昇平,百花齊放,但是外面的世道並不太平,而現在的歌舞昇平也是建立在我們當初擊退金國的前提下,想要國內的安定,首先就要提升軍事,否則的話,強敵必定捲土重來,所以不管怎麼樣,這軍事一定不能落下,武學同樣也是如此,不知各位愛卿有何良策能夠振興武學?”
他也是現在才回過神來,不管怎麼樣,他不能再讓武學只是為了政治意義存在,必須得發揮作用。
但也因為如此,這可把羣臣給難倒了,要是趙楷也是跟當初神宗皇帝的初衷一樣,那就好辦多了,給點好處,自然會有人來,至少看上去不會那麼寒磣。
可是若要真的依靠武學培養出大批的軍事人才,這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特別是在宋朝這種文強武弱的制度下,除非你改變制度,但那又是不可能的,一百多年形成的文化,不是誰説改就能改的,包括皇帝在內。
羣臣一陣沉默,這已經觸碰到了一些比較敏感的事。
李奇瞥向秦檜,暗道,你這傢伙還不站出來顯示自己的英雄主義,你若不出來,我可要説話了哦,別説我沒有給你機會。他右腳輕輕抖動了下,秦檜立刻站出來,慷慨激昂的道:“皇上,武學在當初的存在,其實只是一個華而不實的東西,若想要改變,必須要徹底的顛覆,重新開辦一所更具有實用性的武學。”
李奇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他身後的白淺諾都看在眼裏,不禁低下了頭,但雙肩還是忍不住聳動了一下。
趙楷倒是沒有注意李奇的小動作,問道:“愛卿有何良策?快快説來。”
秦檜道:“首先,相比起太學院來,武學內部課程設置實在是馬馬虎虎,非常的鬆散,都是一些紙上談兵,微臣見過最有趣的是,以前武學中的一些官宦子弟將排兵佈陣視為兒戲,利用武學的便利從三衙調用士兵過來供他們嬉鬧,實在是令人憤怒。”
趙楷聽得雙眉一沉,怫然不悦,道:“那依愛卿之見,又該如何?”
秦檜道:“回稟皇上,武學的存在説白了就是為了戰爭,竟然如此,那麼武學所涉及的課程應該完完全全的為戰爭而服務,而非那誇誇其談。”
眾人聽得是頻頻點頭。
秦檜又道:“以前的武學好高騖遠,這一開辦就説什麼要培養將帥之才,可是這將帥之才又怎能輕易獲得,這無疑是揠苗助長,本末倒置,微臣以為將帥之才應該也要從最基本的開始,為將者,首先應該要了解兵之何用,故此為將者也應該從兵開始,而非讀幾年兵法,就能夠統帥千軍萬馬,這不就是將戰爭視若兒戲。”
厲害呀!這人聰明就是好,即便是不擅長的領域,也能句句説到實處,宰相該當如此啊。李奇聽得也是暗自稱讚。
趙楷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道:“愛卿言之有理,想那金國二太子在最開始也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如今他能成為威震四方的金國二太子,絕非因為他的父親乃是金太祖,其實不管是文,還是武,都必須從最低做起,不知民之疾苦,又怎能造福於民,爾等一定要切記。”
又是完顏宗望,真不知道你是恨他,還是愛他。李奇聽得暗自一嘆。
其實在當初燕雲那一番比試,趙楷無形中已經將完顏宗望視作自己的一個標杆,他要打敗完顏宗望,首先就要超過完顏宗望,從這一方面來説,其實趙楷心裏是非常佩服完顏宗望的,特別是完顏宗望當初所表現出睥睨世間萬物的霸氣,這當時趙楷所不具備的。
“皇上金玉良言,臣等受教了。”
羣臣齊聲道。
趙楷又向秦檜道:“愛卿繼續説下去。”
“是。”
秦檜頷首唱喏,繼續説道:“要改變武學,首先改變其本質,就拿那武狀元來説,以前的武學是為了誕生武狀元而存在,而臣以為武學應該為了培養武狀元而存在,武舉的科目只能判斷一個人是可造之材,而非判定此人就能立馬領兵打仗,以前的考生是先入武學,考取狀元后再入朝為官,臣以為當反其道而行,考生先參加武舉,但凡中舉中再入武學學習,以來提升自己。”
白淺諾站出來道:“文舉歷來就是先學後考,再入仕途。”
“文武不同,豈能一概而論。”秦檜與白淺諾也不是第一次在朝中爭論了,這都已經形成了一種常態,反倒是李奇自從趙楷即位以來,就很少與人爭論,又聽秦檜道:“文能如此,那是因為文官有很多歷練的機會,而且我大宋文舉已經處於巔峯,遠勝歷朝歷代,不管是任何方面都非常成熟,但是武官不同,武官一入戰場就得對整個戰場負責,稍有不慎,就可能將我大宋置於萬劫不復之地,故此武舉應該比文舉更加嚴格,而非像以前那樣隨意。”
白淺諾道:“可是如此一來,這武學豈不是更招不到人。”
秦檜道:“武學的學生在今後可能擔當起保家衞國的重任,又豈能隨意招人,以前招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那種人不招也罷,以免害人害己。”
“秦愛卿言之有理,朕要的是人才,而非草包。”趙楷點點頭,可眉頭又是一皺,道:“可是白愛卿説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若僅憑每年武舉中舉的那寥寥數人,又怎能振興武學?”
秦檜道:“皇上,武狀元尚且都要入武學學習,何況是其他人呢。”
“這——此話怎説?”趙楷錯愕道。
秦檜道:“臣指的其他人,不是天下百姓,而是那些已經入朝為官的將領。”
此話一出,李奇、鄭逸、李綱等中樞大臣都是臉色劇變。
白淺諾黛眉緊蹙,不禁瞧向李奇。
李奇稍稍點了下頭,讓她稍安勿躁,不可魯莽行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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