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趙楷低聲唸了幾遍,喜色漸漸佔據了這張英俊的臉龐,突然一拍大腿,大聲喊道:“好,好一個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宗澤也是搖頭驚歎呀,不禁拱手道:“樞密使高才,宗某受教了。”
同時心中甚是慚愧,他自問學識不弱於人,但是自己嘔心瀝血的寫這一篇戰書,卻不如李奇這寥寥數字。
這還能説什麼,只能説李奇是一個奇才。
李奇謙虛道:“過獎,過獎,我只是幫皇上想的,是皇上的威武霸氣給予了我靈感。”
趙楷聽得一愣,笑罵道:“你這廝還真是謹慎的有些過分呀,朕是那種人麼?”
宗澤也愣了少許,隨即明白過來,這句話太過於霸氣了,普天之下,只有皇帝能這麼説,你一個臣子有事沒事,心生愁緒,要問大地,誰才是你的主宰,那皇帝非得好好問問你,你想幹什麼?朕主宰這片土地,你愁個什麼勁?但是他方才卻沒有想到這一點,如今才如夢初醒,對於李奇的政治態度,心生佩服,李奇能有今日,絕非運氣使然,更多的則是要歸功於一份細心,哈哈笑了起來。
趙楷也跟着笑了起來,手有些發癢了,趕緊讓人筆墨伺候,揮灑墨水,御筆寫下了這句話,這左看右看,心中豪氣橫生,“若此戰能勝,這一封戰帖,必將名垂千古。”
不要説趙楷了,連宗澤都非常喜愛,寫的真是太好了。
其實這一句話,咋一看,覺得挺內斂的,千愁萬緒湧上心頭。問問大地,誰才是你的主宰?是以問句的形式,而不是説我就是主宰,那太爆發富了,不太符合大宋的文化,君子之國嗎。
但是細細一品味,這句話可以説是霸氣外露,特別是經過趙楷的御筆一寫,那更是不得了了,這話可以説是非常直接。也就是説,朕看到這一片廣闊無垠的土地,心中生出愁緒,朕想問問你完顏晟,誰才是這片土地的主宰?言下之意,就是我要做這片土地的主宰。
戰書之意,不過如此啊!
簡單明瞭,又不失霸氣。
完顏晟再是山溝裏面出來了,看到這句話。心裏明白,這大宋要與我大金爭一爭霸主之位。
怎麼爭?當然出兵來爭,難不成還吐口水啊!
當然,李奇可沒有這文采。能寫出這麼牛逼的話來,也不用懷疑,這肯定是他剽竊來的,其實這句話乃是出自毛爺爺的《沁園春。長沙》,也只有毛爺爺能夠寫出這麼牛X的詩句來。
這句詩詞雖然來自幾百年後,但實在是太貼切當下的天下大勢了。因為金國和大宋是同時存在的兩個軍事大國,更加要命是兩國緊挨着的,這一山不容二虎,一片土地,怎麼可能出現兩個主宰,趙楷此番出兵,用意非常明顯,就是要奪取天下第一,要南北統一,這世上只能有一個超級大國,而且只能是我大宋
這戰書寫好了,那麼接下來就是要撕毀雲桑之盟祭旗,對金宣戰。
在燕山府的一個校場內,數萬將士列隊其中,場內籠罩着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
突然,一面龍旗高高豎起,迎風招展。
這龍旗一豎,就預示着皇帝駕臨。
因為趙楷此番前來,是高度機密,除了幾個中樞大臣,沒有人知道,大家還傻乎乎的認為趙楷是去洛陽祭祖了。
但是今日,趙楷終於可以顯身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隨着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趙楷身着龍袍,腰佩寶劍,沿着高高的台階走向祭壇,這大軍出征,首先得祭拜天地。在他身後還跟着李奇、宗澤等一干臣子,至於其餘得將領,已經準備就緒。
趙楷上得台階,那真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面對千萬將士,朗聲道:“朕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記得朕的一次來燕山府時,還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皇子,而當時的燕山府剛剛被金人攻下,朕與現在當今樞密使一同來此,就是為了討回燕山府。不錯,是討回,就是像乞丐一樣向金國人伸手,乞求他們歸還燕山府。在這之前,我們不是沒有出兵爭取過,但是卻被遼軍的殘餘部隊打的全軍覆沒。”
這第一句話,就讓大宋將士們羞愧不已,但也因此,他們更加急於證明自己。
説着,趙楷嘆了口氣,道:“這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要怪只能怪自己,記得當時,朕在這裏受盡屈辱,那一道道充滿蔑視的目光,朕至今都還記得,無法忘卻,而且,就在這裏,就在這個校場內,朕與金國的二太子完顏宗望還比試過一番騎射,朕輸了,而且是大敗而歸,被那完顏宗望一箭射穿了髮髻,若非比試,那朕如今恐怕就不能站在這裏了,可是朕連發怒的底氣都沒有,因為實在是對方太強大了。
朕當時就在想,是我漢人天生就不如女真人或者契丹人嗎?因為自打朕出生以來,聽到不是歲貢,就是求和,每年北方大國都會來我大宋索要錢物,提要求,不管是契丹人,還是女真人,而我們漢人也要低人一等,每年要給他們以百萬貫計數的財物,但是這些錢是我們百姓辛辛苦苦賺來的,憑什麼給他們?
朕不相信我們大宋子民就真的不如契丹人或者女真人,朕也不想每天都活在侮辱當中,朕更加不願見到我大宋子民卑躬屈膝的面對女真人,這種種跡象會將我大宋釘在那恥辱柱上,受盡後人的唾罵,朕和朕的子民活着的時候,受盡侮辱,死了還要被後人指着脊樑骨罵。
每每想到這裏,朕都無法入眠,甚至是生不如死,沒有人願意受人歧視,受人侮辱,但是這不能怪敵人太強大,當初女真人同樣也是受盡契丹人的欺凌,活得還不如我們,朕想當時女真人也肯定也在想,難道他們女真人天生就低契丹人一等嗎?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給了他們答案,但同時也告訴了我們,尊重、尊嚴不是來自於施捨或者是乞求,而是要靠自己爭取。”
場內十分安靜,只能聽到趙楷一個人的聲音,趙楷的聲音也並不大,但是每字每句都在敲擊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也許“屈辱”、“欺凌”、“歲貢”、“議和”對於他們太刺耳了,但是這也是事實,沒有人可以抹去,因為這已經成為了歷史。
然而,歷史已經是不容更改的了,但是,未來可以。
而自太宗皇帝高粱河一戰慘敗過後,宋朝就再沒有翻過身來,哪怕是當初的燕雲大戰,也只是被動反擊,在得勝後,還是以和為貴,唯一一次北伐,還是宋徽宗想渾水摸魚,更加可悲的是,渾水摸魚都被人打的全軍覆沒,損失慘重。
總之,大宋百姓對於北伐已經失去了信心。
這也直接導致,大宋百姓總是害怕女真人、契丹人,遇到都得繞道走,不敢得罪他們,吃點虧自己躲到被子裏面去哭,但是這能怪他們軟弱無能嗎?
當然不能,國家不強,這百姓哪裏敢説話,這不是對百姓的侮辱,而是對統治者和軍隊侮辱,你連自己百姓最基本的尊嚴都無法保證,那還要你們幹屁啊!
李奇、宗澤也是神情黯然,一百年的屈辱歷史,這是一份多麼沉重的負擔。
趙楷突然鏗鏘有力的説道:“為此,朕不惜一戰。”
説着,他又道:“自古以來,這燕雲十六州就是我們漢人居住的地方,而在兩百多年前,兒皇帝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送給了契丹人,自此,我們漢人就好像缺一塊脊樑骨,永遠都彎着身子,石敬瑭送給契丹人的不僅僅是燕雲十六州,還有我們華夏民族的尊嚴,如果我們想要站起來,首先必須奪回燕雲十六州,奪回我們的尊嚴。
朕不想標榜自己為一支正義之師,因為朕要的是一支強者之師,這也不是一場收復故土的戰爭,而是一場尊嚴之戰。朕來這裏,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拿回原本屬於我們漢人的尊嚴。一個沒有尊嚴的皇帝,你又怎能奢望他還能治理好國家。”
這句話就是受李奇那封戰書的啓示,乾脆一點,霸氣一點,別整那些文縐縐的東西,我就是要打你,就是這麼簡單。
這時候,他身邊的一個侍從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面放着一道文書,趙楷拿起文書來,道:“這就是當初我們與金國在桑乾河簽下雲桑之盟,今日,朕要親自燒燬它,對金國宣戰,至於燒燬它的理由,真是太多了,朕都懶得多費唇舌,朕就是想出兵與金國一較高下,用自己的實力去拿回原本屬於我們的一切,而非乞求或者用金銀換取,讓他們明白到底誰才是中原的主宰。”
言罷,他就是一把火燒燬了這一份價值連城盟約,乾淨利落,等到最後的殘渣帶着星星之火飄蕩在空中時,趙楷再度朗聲道:“盟約已經燒燬,我們沒有回頭路了,朕也不打算回頭了,若燕雲不還,朕寧死不歸,朕將與燕雲同在。”
“燕雲不還,寧死不歸。”
這八個字,頓時響徹了燕山府的上空,可以這麼説,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承載着大宋百多年來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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