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戴公公的聰明睿智,當然不會接受秦堪如此瘋狂的建議。
太監這個羣體比爹更可憐,所以坑太監比坑爹更無恥。
戴義滿臉訕笑地不停施禮,秦堪見他惶恐的模樣,心中不由黯然嘆息。
如意算盤落空了,戴義這閹貨竟然不蠢。
陪着笑表示司禮監秉筆兼執掌東廠這兩個職位已經很滿足了,人不知足會遭天譴的,然後戴義胡亂行了個禮,説午後會有厚禮送至秦府,以報知遇之恩,最後戴義慌慌張張地跑了,而且跑得很快,用行動證明了男人襠下少了個零件,受到的空氣阻力會小很多……
目送戴義跑遠的背影,秦堪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弄死劉瑾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事情啊……
出宮門,過金水橋,承天門外,丁順李二和北鎮撫司的都指揮僉事,鎮撫使,以及京師裏各錦衣衞千户等在廣場上,每個人穿着嶄新的鬥牛袍或飛魚袍,腰間挎着的繡春刀刀柄高傲地斜指上天,看表面非常威武不凡,看陽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卻如同每人挺着一根昂揚的不文之物發似的。
見秦堪施然走出,不論真心還是假意,眾人臉上皆浮出了笑容,指揮僉事趙能一張白淨的老臉已綻出了花兒,面朝秦堪二話不説,納頭便拜,其餘眾人身子也同時一矮,紛紛朝秦堪單膝軍禮跪拜下去。
“屬下等齊賀秦帥執掌錦衣衞,賀秦帥步步高昇,來日封王列侯,世代榮貴!”
人來人往的承天門前,被眾錦衣衞下屬來了這麼一出,動靜鬧得挺大,來往巡梭的軍士和百姓紛紛側目。
秦堪楞了一下,接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親自將趙能攙扶起來,温和笑道:“趙大人,諸位快快請起,都是衞中兄弟同僚,不必這一套虛禮。”
趙能順勢直起身,拱手笑道:“剛剛聽宮裏傳來消息,陛下於朝會上褒揚秦帥平亂有功,擢升指揮使,下官接了消息便匆忙領着同僚來承天門外相候,以後秦帥若有任何差遣只管吩咐下官,下官必為秦帥赴湯蹈火。”
眾下僚一湧而上,紛紛朝秦堪作揖恭賀不已,逢迎阿諛之詞噴薄而出,可謂滔滔不絕。
秦堪臉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沒有任何不耐煩,也不見拿捏官架子,心中卻隱隱有些不悦。
雖説官場迎上欺下已是陳規,但錦衣衞這個部門有着它的特殊性,如果連它的上層架構也只是一羣只懂逢迎拍馬的投機之徒,以後如何能指望它成為自己手中的尖矛利劍,如臂指使呢?
含糊敷衍似的應付着眾下僚的逢迎,秦堪眼睛一瞥,卻見丁順李二等一羣從南京便跟隨他的老部下靜靜地站在遠處含笑看着他,臉上只有一片對秦堪真心恭賀的神情。
秦堪心中一暖,面容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丁順這羣人才是自己的鐵桿部下,可謂真正的心腹親信,一起經歷了那麼多風浪,讓秦堪可以完全放心把背後託付的,唯有他們。
趙能和眾人的恭賀沒完沒了,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才意猶未盡地散去,秦堪耳邊滔滔不絕的嗡嗡聲才漸漸消失。
抬起手一看,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大疊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禮單。
秦堪不由苦笑,難怪世人總將“升官”和“發財”兩個詞結合在一起,原來升官和發財的關係真的如此密不可分。…,
待一眾僉事,鎮撫使和千户們散去之後,丁順和李二才笑嘻嘻地上前拱手道:“屬下恭賀大人高升指揮使,以後整個錦衣衞便由大人發號施令了,屬下們跟隨大人,前程可愈發敞亮啦。”
秦堪苦笑道:“你們也打算來一通滔滔不絕的馬屁?”
丁順笑道:“屬下嘴笨,可説不出那許多肉麻話兒,盡力為大人辦好差事便是。”
秦堪點點頭:“嗯,知道我的為人便好,記住,我只看你們辦事盡不盡心,嘴上説得天花亂墜的人,入不了我的眼,丁順……”
“屬下在。”
“我如今新近上任指揮使,許多人手用得不大放心,南京跟來的老弟兄你瞧着安排一下,南鎮撫司安排幾個,經歷司也安排幾個,你和李二嘛,我另有用處。”
“大人儘管吩咐。”
秦堪壓低了聲音道:“你和李二去城外的流民營,挑選四五百名背景乾淨,底子單純,十七八歲年紀的少年子弟,我撥個地方給你們,然後你日夜操練他們。”
丁順低聲道:“大人這是要練兵?”
“對,練兵,但我們不能練私兵,否則是誅九族的大罪,明日我給陛下説一聲,陛下尚武,不會不答應的,陛下答應了,滿朝文武自不會多話。你就負責操練這四五百名少年,記住,半年之內,我要看到這些人有個兵樣子,若有一絲不足,你丁順自己捲鋪蓋滾蛋吧。”
丁順疑惑道:“大人,錦衣衞裏校尉力士何止數萬,大人是錦衣衞的最高頭領,為何還要練新兵?”
秦堪嘆了口氣,錦衣衞裏的校尉,百户們皆為軍户世襲,百餘年來沉痾已重,暮氣漸深,更頭疼的是衞中派系林立,利益關係錯綜複雜,勾心鬥角處處掣肘,秦堪他一個新上任的指揮使,論威望遠不及牟斌,論資歷他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衞裏如趙能這樣的下屬僚官們嘴上恭稱他為秦帥,心裏誰會真正對他服氣?官場上循序漸進苦熬資歷方為正道,像他這樣升官速度如同坐火箭似的,終究不能被人所容。
所謂文官不可一日無權,武官不可一日無兵,這便是秦堪想再練一兵的初衷,有一支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力量,將來若有異變,自保足矣。
還有一個原因,大明的軍制如今已糜爛到一定的程度了,秦堪作為穿越者,坐到了今日這個地位,已然有資格一一實踐自己當初改變這個時代的想法了,許多關於強兵強武的新念頭若用在衞所官兵身上肯定收效甚微,但用在這四五百名新招募的少年身上便完全沒問題了,這是四五百張雪白乾淨的白紙,秦堪可以按自己的想法盡情地揮灑潑墨,把他們畫成一幅幅絕世奇畫。
心中那顆希望的種子,埋藏隱忍了兩年之後,終於開始生根發芽,四五百名少年,便是他希望的開始。
來到這個時代,總要做一點什麼的,不僅為了自己。
騎馬出城回家,一羣侍衞意氣風發地簇擁着秦堪,好拍馬屁的僚屬送來一副全新的儀牌儀仗,被秦堪一腳踹得老遠。
回個家還打着儀牌開着全副儀仗招搖過市,這種人簡直有毛病。
一羣人騎馬快回到府上時,秦堪竟有些躑躅不前了。
不知道家裏的婆娘有沒有發現他和金柳的姦情,如果發現了,此刻金柳大概已成了鍋裏的一堆紅燒肉了吧?…,
“姦情”這兩個字有點嚴重,不太符合事實,與金柳重遇到現在,自己還沒奸過呢。
郊外的莊子小路上,秦堪猛地勒住了馬,神情愈發猶豫,一眾侍衞見秦帥皺眉沉思,紛紛老實地避開幾步,不敢出聲打擾。
真羨慕那些娶了老婆還大搖大擺把小三小四往家裏領的禽獸們啊……
為何他堂堂錦衣衞指揮使卻感到如此心虛呢?
秦堪咬了咬牙,回吧,伸頭縮頭都躲不開這一刀,索性光棍一點。
一夾馬腹,馬兒飛快朝秦府奔去。
…………
…………
來到門前下馬,把繮繩扔給迎上來的下人,秦堪特意掃了一眼下人的神色。
嗯,很平靜,看來金柳應該還活着,家裏沒發生慘案。
老管家顛着碎步上前滿臉堆笑地給秦堪道賀,秦堪隨手一個翡翠扳指扔過去,管家高興得眉眼不見,一迭聲地道謝。
走進內院,院子裏一片空寂,杜嫣和金柳不見人影,院子中間卻見憐月憐星這對雙胞胎蘿莉雙手託着下巴愁眉苦臉地嘆着氣,小小萌萌的俏臉裝作出大人成熟的樣子,煞是可愛。
“憐月憐星,你們嘆氣做什麼?”秦堪彎下腰笑問道。
憐月憐星急忙站起身,朝秦堪福了一福,齊聲道:“老爺回來了。”
秦堪張望一圈,低聲道:“主母不在家嗎?又進城了?”
憐月憐星搖頭:“主母在房裏。”
“那位和主母一起回來的金姑娘呢?”
二女小臉一垮,憐月委屈地癟着小嘴道:“金姑娘被主母帶回府,一回來便搶着做事,平日打掃院子,給主母端水遞茶,澆花剪樹這些活兒都是奴婢做的,她卻把咱們的差事搶了……”
憐星應聲蟲似的連連點頭:“嗯嗯!”
憐月説着眼眶泛了紅:“……太不講道理了,客人就是客人,怎麼老搶奴婢們的差事呀,活兒都讓她幹了,咱們幹什麼?將來奴婢們變得好吃懶做,主母若嫌棄了把咱們賣掉,以後咱們哪有那麼好命遇到老爺這麼好的人家?”
“嗯嗯!”
憐月抬頭可憐巴巴地瞧着秦堪,道:“主母曾經説過,若再有女人進府,讓奴婢們把她扔井裏去,老爺,這位金姑娘要不要扔井裏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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