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京師悄然流傳着劉公公昨夜的光輝事蹟。
劉公公人老心不老,興起召紅顏……
劉公公寶刀未老,因為他根本沒刀……
各種各樣的傳言喧囂塵上,劉公公就這樣成為了京師風雲人物,風頭一時無兩,羨煞京師各路風流才子。
各大茶樓酒肆裏,無論商賈還是士子,或是朝廷官員,紛紛聚頭興致勃勃的悄聲談論着劉公公的風流韻事,談到盡興處,茶樓酒肆裏到處瀰漫着眾人使勁壓抑的悶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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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兩天,大臣們進宮早朝時,瞧着劉瑾的眼神都很不對勁,一道道複雜的目光往往只朝劉公公的下三路招呼,然後紛紛扭頭勾着嘴角,使勁忍着笑意。
劉瑾出離憤怒了。
這是他有生以來受到的最大侮辱,其侮辱的程度更甚於當初與某宮女對食被先帝發現後當眾責他廷杖。
始作俑者劉祖修成了劉瑾生平最痛恨的人,劉公公心目中欲除之而後快的排行榜悄然發生了改變,原本名列第一的秦堪黯然退居第二,劉祖修很榮幸登臨排行榜黑名單第一,而且是超級第一。
不殺不足以平劉公公之恨,太監上青樓的憂傷,正常男人是不會懂的。
於是,西廠番子悄然出動,秘密大索京師。
之所以“秘密”,是因為這事沒法公開,這根本是一件令劉公公無法啓齒的奇恥大辱。
然而令劉公公失望的是。劉祖修不見了!
隱藏在劉大夏府上的西廠密探回報,劉祖修不在府裏,滿城搜索的番子回報,劉祖修不見蹤跡。
劉瑾怒極而笑。
沒關係,跑得了兒子跑不了老爹,不用找了,這筆帳算在劉大夏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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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京師,皇宮裏也是一片蕭條瑟瑟,入冬後的第一場雪靜靜飄灑,觸目所見一片如雲朵般的潔白銀裝。
朱厚照破天荒出現在司禮監裏。身披一件紅色的狐皮大髦。手裏捧着一個精緻的小暖爐,翹着二郎腿坐在首位,黃底鹿皮靴子不住地晃啊晃,笑眯眯地瞧着滿地跪拜的秉筆太監和隨堂太監。
“都起來。該幹嘛幹嘛去。朕只是隨便走走。不耽誤你們辦事。”
眾太監依言起身,各自散開,劉瑾佝僂着身子。陪笑恭立在側。
朱厚照目光帶笑,朝劉瑾身上一瞟,眼神和所有大臣們一樣,不怎麼善意地朝他的下三路招呼。
劉瑾眼皮一跳,夾緊了雙腿。
“劉瑾啊……”
“老奴在。”
朱厚照似笑非笑道:“朕今日聽説了一件事,聽説前幾日你召妓作樂了?”
劉瑾老臉狠狠抽搐幾下,胸腔一陣逆血翻湧,卻不敢有絲毫怒意,皺巴着老臉無限委屈道:“陛下,老奴,老奴……”
朱厚照白皙的面孔泛上幾許潮紅,憋着笑道:“劉瑾啊,不是朕打擊你,有的事情呢,當量力而為,咳,對吧?雖説古人云‘有志者事競成’,但是有時候要辦成某件事,光有志氣是不夠的,還得,……咳咳,還得有工具,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這個東西呢,還是很重要的,你又沒‘器’,還一口氣叫四個,多害人吶……”
劉瑾白淨的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紫紅紫紅的,頭頂隱約冒起幾縷青煙。
換了別人説這話,劉瑾早一巴掌呼上去,順便拿入詔獄千刀萬剮了。
可是眼前這位不管説什麼,劉瑾都不敢露出絲毫怒意,不僅如此,還得陪着笑臉。
乾巴巴地笑了笑,劉瑾很明智地轉移了話題:“陛下難得來司禮監,不知陛下可有吩咐?”
朱厚照這才想起了正事,龍顏頓時浮上不悦之色:“你這老奴作死嗎?朕為何將司禮監交給你?就是不想看到一些讓朕不高興的東西,你説,從前日開始,那些出現在朕案桌上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劉瑾心中一喜,故作糊塗道:“陛下息怒,老奴萬死。不知陛下所言何物?”
“還怎麼回事!為何朕的桌案上全部堆滿了劉大夏的勸諫奏疏?為何全部是他的奏疏?”本來沒什麼怒意的朱厚照心頭漸漸充滿火氣:“一千多份奏疏啊!全部都是劉大夏的,什麼勸朕勿嬉戲,勤仁政,什麼以父皇為榜樣,做千古明君……這些奏疏從弘治十七年一直到正德元年,劉瑾你有病還是老糊塗了?你把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部拿給朕是何用意?嫌朕被那些大臣們煩得還不夠嗎?”
劉瑾撩袍撲通一聲跪下,接着滿臉委屈喊起了冤:“陛下,您可冤枉死老奴了,老奴怎敢拿這些碎嘴子的奏疏煩您呀,實在是劉大夏他……他不依不饒啊!前幾日劉尚書不知從哪裏聽説老奴將他勸諫陛下的奏疏全部攔截在司禮監內,根本沒有送呈陛下御覽,劉尚書勃然大怒,親自在承天門前將老奴堵住,揪着老奴的衣襟要給他個説法……”
小心瞧了朱厚照一眼,劉瑾哭喪着臉道:“劉尚書四朝元老,德高望重,老奴怎敢頂撞?結果劉尚書越説越生氣,説什麼要糾集滿朝言官御史狠狠參劾老奴,順便……順便也要狠狠訓斥陛下,説陛下怠政嬉玩,不思進取,實乃昏君也,這次他必聚集滿朝文武,跟陛下沒完……”
朱厚照神情漸漸呆滯,接着白皙的臉頰迅速變紅,呼吸也粗重了許多,一股無名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燒。
朱厚照真的生氣了。
“這個……這個無君無父的老東西!訓斥?他有何資格訓斥?朕,朕……”
劉瑾急忙伏地跪拜:“陛下息怒,氣傷了龍體,老奴萬死莫贖。”
瞧着氣憤之極的朱厚照,劉瑾遲疑道:“劉尚書對陛下如此不敬,老奴也替陛下生氣,不僅生氣,老奴也願為陛下分憂……”
“如何分憂?”
“不知陛下發現沒有,劉大夏的奏疏裏總提到幾句話,裏面説,若陛下不納忠臣之諫,他就請求致仕告老……”
朱厚照冷冷道:“這是朝臣上疏的慣用手法,他們告老,朕挽留,若真欲挽留就必須妥協,這種事兒朕幹過很多次了,越幹心裏越堵……”
劉瑾笑道:“老奴倒是覺得,索性呀,這回陛下別挽留了,劉尚書已經七十歲,也該回鄉安享晚年,含飴弄孫啦……”
朱厚照一怔,猶豫片刻,重重點頭:“就依你説的辦,傳朕的旨意,兵部尚書劉大夏為國操勞多年,今年邁體衰,准予告老,給他授一個‘右柱國大夫’的勳號,讓他趕緊滾蛋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