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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城下之盟

    劉瑾光榮負傷。

    自從當上司禮監掌印後,劉公公養尊處優,過着華麗麗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很少遭遇這種不人道的對待了。

    被朱厚照擲來的茶盞兒砸了這一下,劉瑾額頭鮮血直流,卻連傷口都不敢捂,反應飛快地一骨碌爬起身,不停向朱厚照磕頭,口稱萬死,鮮血滴落在殿內猩紅的地毯上,與地毯融成一色。

    此刻劉瑾心中滿是驚懼,腦海裏第一個念頭便是,秦堪這畜生舉報他了!內庫一百多萬兩銀子對不上帳,富有四海的陛下瞬間成了窮人,那還不得活吃了他呀。

    “陛下,陛下!老奴知罪!老奴罪該萬死,陛下饒命——”劉瑾到底是狠人,以為事情暴露,乾脆也不狡辯,跪在地上砰砰磕着響頭,磕得賣力而認真,額頭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老奴不該起了貪念,老奴不該向內庫伸手,陛下,饒命啊——”

    怒氣衝衝的朱厚照一楞,暴喝道:“什麼內庫?什麼亂七八糟的!朕問你,為何將楊廷和貶到南京?為何朕對此事全不知情?”

    “陛下,陛下饒……啊?”滿臉鮮血的劉瑾愕然抬頭,呆楞地瞧着朱厚照,完全懵了。

    不……不是因為內庫?

    劉瑾怔忪半晌,忽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又狠又響,下手很不留情,偌大的殿內迴盪着清脆的肉擊聲,充分表達了劉公公對自己智商的痛恨。對自己這張不打自招的臭嘴的憤怒情緒。

    “老奴萬死,楊大人,楊大人他……”

    劉瑾搜腸刮肚想着貶謫楊廷和的理由,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劉瑾根本毫無準備,在他看來,楊廷和只不過是一個迂腐羅嗦的文官,貶就貶了,陛下對文官一直很討厭的,為何偏偏獨厚楊廷和?

    劉公公這回可謂陰溝裏翻船。他太主觀了。能得陛下信寵者,其實並不止他和秦堪。

    以前的內閣大學士劉健謝遷等人,只是閒暇之時偶爾來春坊給當時的太子殿下上上課,而楊廷和。卻是朱厚照真正的授業老師。兢兢業業教導朱厚照近十年的學業。從認字到四書五經,再到各種經史子集,大部分都是左春坊大學士楊廷和所授。在朱厚照心裏,唯一認同的授業恩師只有楊廷和一人。

    對恩師,朱厚照還是非常尊敬的,只是這種尊敬很少在口頭上表達出來。劉瑾這狗奴才問都不問便將帝師貶謫,朱厚照能不生氣嗎?

    劉瑾跪在地上絞盡腦汁想着理由解釋,朱厚照卻不管那麼多,上前幾步將劉瑾的衣襟狠狠一揪,語氣前所未有的陰沉。

    “朕不管你和楊先生之間有何恩怨,你馬上給朕派快馬將楊先生追回來官復原職,等楊先生回來後,你再去楊府給他賠罪!快滾!”

    劉瑾嚇得聲音都變了,嘶啞着嗓子頻頻磕頭:“是是是,老奴知罪,老奴這就將功補過把楊大人追回來!”

    磕完頭起身,劉瑾魂不守舍地往殿門外退去,額頭上的傷仍火辣辣地痛着,可他的心裏卻大鬆一口氣。

    還好不是因為內庫,還好秦堪那孽畜沒告雜家的刁狀,至於楊廷和……

    招惹不起雜家以後不惹他還不行麼?誰知道這瘟儒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背後竟有如此一座大靠山。

    懷着萬幸的心情,劉瑾惶恐退到殿門邊,兩腳已跨出了門檻,正待轉身時,朱厚照一句話又將剛剛升上天堂的劉公公無情地打入了地獄。

    “慢着!你剛才説的內庫是怎麼回事?什麼不該伸手,誰伸手了?”

    撲通!

    劉瑾又跪下了。

    額頭的冷汗摻着鮮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劉瑾臉色一片慘白,眼中佈滿了絕望。

    靜謐裏,一道邪惡的聲音傳來,劉瑾側頭望去,卻見穿着蟒袍的秦堪半蹲在殿門外不遠處,一臉壞笑地朝他揚着手裏的一疊借條……

    “喂,喂……劉公公,借錢嗎?無需擔保,無需抵押,蓋印生效,童叟無欺……”

    山陰侯秦堪此刻壓低了聲音,笑得好像賭場裏放高利貸的高級大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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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堪一直躲在殿門外支着耳朵聽着殿內的動靜,笑得肚裏腸子都打結了。

    智商是硬傷啊。

    嚴嵩那傢伙對劉瑾的判斷果然沒錯,這年頭人人精得跟猴兒似的,能自己把自己帶溝裏的人才委實不多見了。

    秦堪原本打算在朱厚照面前有意無意説説內庫和豹房,用以喚醒朱厚照對自己口袋銀子的重視,結果劉瑾自己招了……

    真替劉公公的智商捉急……

    此刻劉瑾滿頭大汗滿頭鮮血,滴落在殿門外地板上的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血水,看起來特別觸目驚心。

    秦堪躲在門外一臉壞笑地招搖着借條,劉瑾恨極,卻不敢發怒,眼角不易察覺地猛抽抽。

    “劉瑾!朕在問你話,啞巴了?”朱厚照在殿內暴喝:“朕的豹房可全指着內庫呢,內庫如今餘銀多少?”

    “陛下,內庫……內庫餘銀……”劉瑾汗出如漿,結結巴巴不成句。

    殿內,朱厚照盯着門檻外跪着的劉瑾,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而秦堪,仍舊躲在門外看不見的角落裏,不停地招搖着手裏的借條,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劉公公,機會瞬間即逝,再不表示表示,我可走了啊……”

    劉瑾垂着頭,額頭青筋暴跳,此刻腦海裏天人交戰,分外掙扎。

    借了這筆銀子,白白便宜了秦堪這混蛋一百萬兩,不借……他劉瑾損失的可能不止一百萬兩。

    借不借?借不借?

    不借不足以保狗命,不借後果很嚴重。

    “劉瑾,朕在等你的回答!內庫餘銀幾何?快説!”朱厚照不耐煩了。

    劉瑾渾身一顫,狠狠朝地上磕頭,聲音抖索道:“稟陛下,內庫餘銀一百餘萬兩,每分每釐皆有帳可查,陛下明鑑。”

    秦堪笑了。買賣成矣!

    揚了揚手中的借條,秦堪無聲地朝劉瑾説了兩個字,眼力驚人的劉瑾面頰狠狠抽搐,他看出了這兩個字的意思。

    “蓋印。”

    劉瑾又恨又怒,然而在朱厚照的目光注視下,卻只能不易察覺地輕輕點了一下頭。

    被訛上了,一百萬兩啊……

    “去傳馬永成過來,朕要看看內庫收支帳簿。”

    劉瑾心一緊,急忙道:“陛下,老奴去傳他。”

    身形剛消失在殿門口,秦堪已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手裏的一疊借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劉瑾氣得胸腔內一股逆血翻騰,壓低了聲音森然道:“秦堪,你……你這是趁火打劫嗎?”

    “劉公公,我這可是在救你,公公若不領情,我這就告辭出宮。”

    “救我?”劉瑾冷笑,怒道:“雜家若蓋了印,你平白賺了一百萬,雜家卻倒欠別人三百萬,你敢説你在救我?”

    秦堪笑容一斂,將借條揣進懷裏,朝劉瑾拱拱手:“劉公公,告辭了。”

    身形剛轉,卻聽得身後劉瑾氣急敗壞驚怒交加的聲音:“回來!雜家……雜家認了!我……蓋印!”

    眼眶裏蓄滿屈辱的眼淚,劉瑾咬着牙從懷裏掏出隨身攜帶的司禮監官印。

    秦堪又笑了,從懷裏掏出借條,剛遞出去卻猛地往回一縮,擰着眉頭沉吟道:“據説江湖上的規矩是九出十三歸……”

    “秦堪!”劉瑾重重跺腳,滿臉淚水一副拼命的架勢,低聲咆哮:“信不信雜家血濺五步,和你同歸於盡?雜家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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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公公栽了跟頭,摔得鼻青臉腫,堂堂大明內相,竟被小人訛詐了一百萬兩銀子。

    在借條上蓋下喪權辱國的司禮監大印以後,劉公公的情緒很不穩定,處於半瘋邊緣。時常神情呆滯,又時常無緣無故嘿嘿冷笑,司禮監人人自危。

    當天夜裏,掌管着內宮鑰匙的劉瑾命人悄悄打開了宮門,一輛輛裝載着銀子的大車從秦府庫房陸續進了內庫。

    朱厚照對豹房很上心,自然對修建豹房的內庫銀子更上心。

    銀子運入內庫後,朱厚照第二天擺駕內庫瞧了一番,看到堆積如山的亮燦燦的銀子,朱厚照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點頭誇了劉瑾和馬永成幾句,然後心滿意足地回了宮,幻想着日後生活在豹房裏的幸福日子。

    而劉公公最近卻走起了背運。

    內憂剛剛解決,外患接踵便至。

    商人雖然地位低下,但他們的錢卻不是那麼好拿的,因為他們的背後站着朝廷官員。

    擋人升官如殺人父母,擋人發財如挖人祖墳。

    劉公公不才,兩件事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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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還有一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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