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以前,廠衞專屬的監獄只有詔獄,直到晚明時期東廠才新開了監獄,如今詔獄仍是廠衞所共用。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實際東西廠還是有着自己的小型監獄的,每一個犯人被拿下,便意味着一份功勞,包括秦堪在內,廠衞的三位領導不會大方到把這些功勞與別人共享,畢竟不論是男人還是不男不女的太監,功勞這種東西都是很敏感的禁臠,它和自己的老婆一樣,絕對不容外人染指的。
所以除了詔獄,東西二廠皆有自己的小型監獄。
位於京師靈濟宮附近的西廠大堂內院有一排不起眼的小房子,房子的門窗皆為鐵柵所鑄,走進院子便聽到一陣陣或虛弱或大罵或呻吟的嘈雜聲音。
劉順領着劉瑾匆匆跨進院子,院子內佈滿了番子,見劉公公到來,紛紛跪地請安,劉瑾理也沒理,徑自走入一間把守嚴密的屋子中,剛踏腳進去,養尊處優的劉瑾便被屋子裏傳出來的惡臭燻得情不自禁倒退一步。
劉順急忙扶住他,劉瑾鐵青着臉,強自忍住直欲嘔吐的衝動,張嘴便待破口大罵西廠的最高領導尸位素餐不重視環境衞生工作,結果忽然想到西廠的最高領導正是劉公公他自己,遂悻悻作罷。
作罷歸作罷,劉瑾實在提不起勇氣再跨進這個臭氣熏天的屋子,劉順有眼力,急忙將劉瑾請進另一間乾淨的屋子裏,並吩咐番子將白蓮教頭目先沖洗一番再押進來問話。
劉瑾坐在屋子裏沒等多久。戴着手鐐腳銬的白蓮教頭目便被番子們推搡着進了屋子。
頭目大約四十來歲年紀,臉面骯髒頭髮凌亂,大冷天的只穿着一件佈滿了血跡的單衣,身上裸露出來的地方傷痕累累,傷口猙獰可怖。顯然,劉順謂曰“只上了兩道開胃菜”,這兩道菜絕非如他所説這般輕描淡寫,口味比他表達的重多了。
劉瑾嫌惡地皺了皺眉,然後捂住了口鼻。
“姓名?”劉瑾甕聲甕氣問道。
“小人名叫馬四,公公饒命。饒命!小人錯了。小人入白蓮教也是被脅迫的,請公公明察……”嘗過西廠兩道開胃菜的馬四顯然被嚇得完全失去了革命造反派的忠貞和堅定。
“馬四,你去天津意欲何為?”
“小人奉總壇……不,受邪教總壇脅迫。接手白蓮教天津香堂一應事宜。”
“白蓮教為何派你接手天津香堂?”
“因為白蓮教酋首對目前天津執事者已生不滿。故而命小人接掌。”
“白蓮教天津執事者為何人?”
“天津女神醫。唐子禾!”
劉瑾忽然不再問了,將頭靠在椅背上,闔眼靜靜地思索着什麼。屋子裏一片靜謐,只聽得到馬四極度緊張驚恐的粗重喘息聲。
不論正常男人還是太監,能坐上萬萬人之上的高位,終歸不可能一無是處,其人性格方面總是有亮點的。
劉公公推行新政方面雖然一塌糊塗,大明朝堂被他折騰得烏煙瘴氣,但若論起拖人後腿,陰刀子捅人,劉公公在這方面還是頗有幾分建樹的。
不知沉寂了多久,劉瑾淡淡開口:“馬四……”
馬四渾身一顫:“小人在。”
“入邪教反我大明社稷,知道是什麼罪名嗎?”
馬四身軀劇烈顫抖,汗如雨下:“公公饒命!饒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雜家給你一次機會,但你也應知投桃報李……”
馬四呆了一下,立馬明白了劉瑾的意思,於是哭着道:“公公但有所命,儘管吩咐,馬四願為公公效勞,願為朝廷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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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衞天津指揮使官衙內院。
“侯爺的身子……”唐子禾嘴角一勾,露出一絲似戲謔又似嘲諷般的輕笑,接着道:“……侯爺身子很奇怪,居然一點毛病都沒有,天津城上上下下的文官武將民女都給他們瞧過病,各位大人們多少都有些腎虛虧陽之症,可侯爺的身子卻保養得很好呢……”
秦堪楞了片刻,才明白唐子禾話裏的意思,不由笑道:“唐姑娘的意思,天津這些官員們都把精力用在女人身上了?”
唐子禾嫣然笑道:“民女可沒説過這話,侯爺給民女扣這麼大一頂帽子,民女豈不被滿城的大人們記恨在心,這天津城以後哪有我的立足之地。”
秦堪笑道:“以唐姑娘活死人肉白骨之妙手,天下之大還怕沒有立足之地?若姑娘不為天津所容,不如干脆跟隨本侯回京,將來給本侯當家庭醫生,本侯保你一生榮華。”
“家庭醫生……倒是個挺新奇的詞兒呢,民女這裏多謝侯爺,若真有那麼一天,民女索性真的投奔侯爺,還望侯爺不棄,賞民女一口吃食。”
秦堪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你來,我養你。”
説剛出口,秦堪便後悔了,能把請醫生這麼正經的話題説得好像暴發户包養小蜜,秦堪猛然發覺自己離正人君子的距離漸行漸遠,垂頭一看,節操也掉得所剩無幾了。
秦堪的話音一落,唐子禾也楞住了。
女魔頭手段雖辣,但感情世界還是非常單純的,從小便是孤兒,被白蓮教當作重點造反苗子培養,長大後獨領一方,殺伐果斷,城中官員百姓被她的妙手摺服,何曾有人敢對這位女菩薩兼女魔頭説出如此這般近似於調戲的輕薄話兒?
也不知是故意作戲還是真的羞不可抑,唐子禾的臉蛋當即便一片通紅,抬眸恨恨瞪了秦堪一眼,半真半假薄怒道:“侯爺如此大人物,嘴上怎麼也沒個把門的?”
秦堪尷尬地咧了咧嘴,當着未婚姑娘的面説這種話,確實有點不妥,若被朝中那些言官嘴貨們聽到,一頂調戲神醫的帽子必然少不了的。
“抱歉,本侯失言了,唐姑娘勿怪,”秦堪説着神情忽然一正,肅然道:“唐姑娘,咱們説件正經事吧。”
唐子禾見秦堪神情難得的一本正經的樣子,她也急忙坐直了身子:“侯爺請説。”
秦堪無比正色道:“唐姑娘,説真的,你若有法子把一個死太監神不知鬼不覺的變成真正的死太監,本侯保你做皇宮太醫院的院使……”
唐子禾被繞得有點暈:“侯爺,您説的死太監……到底死沒死?”
秦堪悵然道:“沒死,‘死太監’是暱稱。”(未完待續。手機用户請到閲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