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覺對四周的變化不以為意,還是自顧自地説着:“當你宣稱自己給比利和奧爾登投了無罪票時,在我看來就已經表明了立場。”他冷笑一聲,“那兩個傢伙被冠以‘傳播混沌’的罪名,可是一點都不冤。要是他們被判無罪,那才奇怪呢。”他聳肩道,“比利喜歡‘把人拘禁起來play_a_game’,奧爾登則是‘不給我講鬼故事就弄死你’。至於拉比特和兔八哥……呵呵……”
先知仍然沒有回應,只是周圍的樂高積木顫動得更加猛烈了。
封不覺推測道:“依我看……那天在法庭上,除了那兩隻兔子以外,你也沒閒着吧。作為拉比特的老友,你顯然是站在他那邊的。你們對於混沌陣營的態度,也是一致的。所以……”他一甩胳膊,對着菱形體伸手一指,“真相只有一個!”
“突然毫無違和感地説出了名台詞啊……”小嘆嘴角抽動着道了一句。
覺哥接着剛才的話對先知道:“你和拉比特一樣,同因藐視法庭罪被收押了吧……哼……只不過你的關押地點和形式與他不同。拉比特和比利、奧爾登被關在了時間之主製造的監獄裏,而你,被關在了這兒。”
話音剛落,房間四壁和地面上的積木忽然停止了浮動。那個菱形體竟驟然崩塌了,樂高積木嘩啦啦散落一地,其內部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對玩具尺寸的覺哥和小嘆而言)頭顱來。很顯然,這就是先知本人的頭,根本不存在什麼投影,他的本體就在這個空間裏。
“嚯~”小嘆見到先知的模樣後驚呼出聲,“原來你是伍基人(Wookiees,星球大戰中的虛構種族,全身長滿長毛,多為棕色。臉像長毛西施狗)嗎?”
從僅有的頭部來看,先知確實很符合伍基人的形象,可他卻用頗為不快的語氣回道:“不是。”
“的確,你的思想和行為都不像是伍基人。”封不覺道,“只是……見到你的真容後我不禁想問,你們那所謂的‘十二人陪審團’裏,真的有‘人’存在嗎?”他這麼問也不無道理,因為他已知的三個陪審團成員,楞沒有一個是人。
“哼……”先知那浮在半空的頭顱冷笑着回道:“你以為多元宇宙中有多少種族存在?你們人類只是這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罷了。”
“好吧,那種問題暫且擱置一邊。既然你已放棄了偽裝。那咱們可以把話挑明瞭吧。”封不覺道。
事到如今,先知便也懶得再藏着掖着,本來就是説了也無妨的事情,“既然你非要刨根問底,那就要對事實有個心理準備。”
“別擔心,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超乎你的想象。”封不覺回道。
先知沉默了幾秒,嘆息一聲,開口道:“我,既是這裏的囚犯。也是這裏的看守。”
“哦……那麼,對那些犯人們的意識調整,也是你做的咯?”封不覺接道。
“沒錯。”先知回道,“不止如此。也是我,把他們變成了玩具。”他頓了一下,“夜班保安只是幾個無意識的傀儡而已,同樣是由我創造並操控的。”
“哈?你為什麼要做這些?”小嘆問道。
“讓我……來跟你們講一個故事吧。”先知長吁一口氣。似乎是在調整情緒,“從前,有一座監獄。這座監獄看上去就像一家大型的超市。裏面有着各種各樣的商品。或者説……‘資源’,其中包括了食物、衣物、燃料、奢侈品、工具、武器等等……
這座監獄裏關押着上千個犯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皆是來自42個主宇宙中的人類囚犯。
每一天,這座監獄裏的一切都會被重置,被打破的東西會復原,被搬空的貨架會填滿,地上的血跡會消失,死人的屍體亦然。只有那些記錄着日期的東西會發生改變,比如掛曆,每天都會自動延後一日,所有食品包裝上的生產日期,也會延後一天。
超市的門窗都是可以自由開啓的,但超市外面的城市只是虛假的幻象,如果犯人走出這棟建築,就會跌入無盡的虛空中,直接死亡。
當然了,留在這個監獄中,生存也並不成問題,沒有人會捱餓,甚至還有很多可供消遣的娛樂設施,畢竟資源取之不盡。
至少最開始的幾天,人們是這樣認為的……
但問題很快就出現了……每一天重置過後,就會有新的犯人出現,他們會被隨機投放到超市各處。少則幾人,多則幾十人。
就這樣過了一週左右,隨着人口的增加,犯人間的衝突變得愈發頻繁。
最初,是少部分強壯、好鬥的犯人,相互爭奪着娛樂設施、奢侈品、昂貴的食物、漂亮的女人等等。那段時期,犯人們的基本生存需求尚未受到威脅,食物和飲用水都很充足,所以大部分人還比較老實。
此後的幾周,人口還是不知不覺地增加着。直到一個月後,僅有的幾個廁所門口排起了長隊。兩個月後,超市裏三分之一的區域瀰漫着排泄物的惡臭,剩下那三分之二的區域裏,人們擁擠在一起進食。第三個月的第十天……那些拉幫結夥,霸佔着美食、女人和娛樂區域的犯人們,遭到了其他犯人的屠殺,因為後者已到了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飯,排泄時也毫無**可言的地步了。
那次事件過後,資源的問題稍稍得到了緩解,但恐懼仍留在人們心上。於是,一個類似政府的機構誕生了。他們制定了一套秩序,規定了食物要合理分配,奢侈品應輪流限時使用,搶劫、殺人、強姦等侵害他人的行為應得到懲罰,他們甚至搞了人口登記制度……”
“這可能是我聽過最有諷刺意味的事情。”封不覺聽到此處接道,“一羣犯人在一座監獄裏試圖推行法律法規。”
“這就是人性的矛盾之處吧……”小嘆也若有所思地念道,“生活在文明社會中時,人們渴望得到自由和放縱。但在叢林法則之下,人們又期望着安全和秩序。”
先知又是一聲嘆息,隨即繼續敍述道:“然而。政治終究是種骯髒的東西。推行了制度,就得有執行者,那些監管者付出了勞動,自然會想要分到更多資源。而犯人數量增加的問題,也並沒有得到根本的解決。
因此,在一段時間後,確切地説是距離第一次屠殺兩個月零三天後……資源再度陷入了嚴重的危機。那時人們才發現,那個管理機構已變成了另一個壓迫其他囚犯的霸權團體,和最初那羣被屠殺的惡霸沒有什麼區別。
不出意外的,第二次大規模殺戮爆發了。腥風血雨過後。活下來的人終於意識到,維持和平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讓這個監獄中的犯人數量永遠維持在一個安全的值上。
於是,數百名倖存者達成了一致——殺死從那天以後每一批新來的犯人。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那段時期,每天午夜的重置過後,老犯人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出現在超市各處的新犯人,統統殺掉。然後。他們就可以過上安逸的一天了。
但每天被投入的新犯人數量是不固定的,時間長了總會有漏網之魚存在。還有人出於私心,偷偷把一些漂亮女人留下並藏起來,以不殺她們為條件。逼迫她們當奴隸。
總之……在一段時間的積累後,矛盾終究是爆發了。那之後,又出現了新的格局,犯人們分成了數個不同的勢力。各自佔據一個區域。每一個派別都有他們的一套行事作風,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他們彼此間為了爭奪資源戰鬥着,雖然互有死傷。但可以通過新犯人進行補充。”
“誒?”小嘆恍然大悟道,“這不是和現在的情況……”
“對,幾乎一樣。”先知接道:“但又不一樣。”他俯視着兩名玩家,“如果你們處於我的立場上,是願意看到一羣人類每天在你面前上演各種骯髒的戲碼,爾虞我詐、血肉橫飛……還是更願意看一羣玩具打一場沒有血的戰爭?”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能力,改變了這個監獄……”封不覺接道。
“是的,經過意識調整後,這些犯人們便會以為自己就像是《玩具總動員》裏的那些角色一樣,身處於一個人類世界的超市裏。當每天的營業結束後,他們就會活動起來,為了榮譽而戰。而白天,他們會在我的能力下進入無知覺的休眠狀態。”先知接道,“經過多次實驗和修正,我已堵上了他們思維中的許多區域,現階段這項操作已幾近完美。玩具們依舊會躲避我派出的保安傀儡,但對於自己‘不能被人類發現’的意識,也僅限於此了。”
先知深深吸了口氣,再道:“當初我被關入這個監獄時,罪名不止是藐視法庭,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對於混沌的傾向性’。為了懲罰我,真理法庭特地設計了這個監獄,只為在我的面前展示着各種各樣的罪惡,無盡的罪惡……以此作為一種折磨。
而你們人類,就是最好的演員,你們自私、頑固、自負、狡猾、脆弱、無知、蠻橫、虛偽、齷齪、野蠻、善妒、貪婪、荒淫、易怒、愚蠢、且不知悔改!
但我終究是找到了從中解脱的方式……
我解除了那些囚犯們的生理需求,有效地維持住了人口數量,還限定了他們的活動時間,建成了這一套可以永久延續下去的制度。我在保留靈魂個性的前提下,將人性中複雜的**和醜惡,轉化成了純粹的、卻並非殘酷的戰鬥意志。我讓你們人類——這個無藥可救的種族,得到了控制!”
先知説道此處,情緒越發激動起來:“現在,你們明白了吧?這裏沒有什麼需要你們去‘結束’的東西!”他語氣陰沉地説道:“我本不想説那麼多的,不過此刻不想説也已經説了,你應該滿意了吧?瘋不覺。”
覺哥抹了把汗,“呃……好吧,您辛苦了……”
這時,地上那些積木碎片又一次懸空漂浮起來,聚合到了先知的頭周圍,重新將其包裹起來,形成了那個表面不斷變化着的菱形體。
“很好,那麼……”先知長吁一口氣並道,“十分鐘前,也就是你不知死活地揭穿我的囚犯身份並打破沙鍋問到底之前,我就試圖對你講這句話了……”他頓了一下,“少攙和戰爭的事!去找出另外兩個異界旅客,然後趕緊給我滾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