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政協不分家,這句話可能不太準確,但是今天淮陽市人大主任馮沁章和政協主席殷蘇潭兩人就湊到了一塊兒。
殷蘇潭是主動來拜訪馮沁章的,兩人的關係這麼多年起起伏伏,可以説是鬥了一輩子,也是合作了一輩子。
兩人都做過淮陽市委常委,而且兩人都做過淮陽市委副書記,殷蘇潭卸任後進政協任一把手,而馮沁章卻在人大,硬生生的高了他一頭。
這在兩人一生的政治生涯中是常見的事,兩人你追我趕,趕到最後,現在在日落西山的時候最終基本都定格在了正廳的位置上了。
“老馮啊,我這最近風濕的毛病又犯了,感覺今年這氣候很不正常啊,看來,你我二人告老還鄉的日子不遠了。”殷蘇潭很瘦,臉上的皺紋非常的明顯,看上去要比馮沁章年紀大不少。
馮沁章個子很高大,五官輪廓很清晰,雖然已然是花甲之年,但是依稀還是能看出往日的風采。
聽出了殷蘇潭言語中別樣的味道,馮沁章站起身來道:“是啊,你我兩個老東西過時了,還是回去養養花,溜溜狗合適,現在風浪大,可惜了張書記就只是開了一個好頭,這後面……”
“得了,得了!”殷蘇潭擺擺手道,“誰跟你説那些了,我説的是我的病,你呀,口口聲聲説放得下,怎麼一開口就是不服老的話呢?”
馮沁章暗罵了一句:“老東西!”,眯眼道:“老殷啊,你放得下跑我這裏來幹啥?是躲得耳根子清靜嗎?”
“什麼耳根子清靜,組織給了我們一畝三分地,你我就得把這一畝三分地守好。我看最近你們人大這邊風氣很不對,沒有完成組織要求的團結、穩定的基本要求,你能夠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殷蘇潭冷聲道。
馮沁章臉色馬上變了,正要反唇相譏,可終究是忍住了,道:“今天我不和你爭,你來我這裏就是客人,我這邊的情況我已經向市委蕭寒説明情況了,你呢?”
“沒收到通知,我那邊沒什麼情況。政協委員參政議政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下面的委員積極參與是好事,怎麼能把這些看做是問題呢?”殷蘇潭道。
“你這個老東西真是得寸進尺,你拿這一套去向張書記去解釋吧!你放我這裏説有啥用?”馮沁章甕聲道,聽聲音他是真生氣了。
“我是要去説的,可人家書記沒傳召我啊?保穩定、保發展主要還得是市委,書記同志沒有吭聲,那自然是領導有更深遠的考慮,我這樣冒冒失失的去找他,豈不還破壞了領導意圖?”殷蘇潭理直氣壯的道。
“真就是個老油條!”馮沁章咬牙切齒的道,這麼多年了,這老傢伙還是這副德行,難怪在競爭市委書記的時候會落敗,這樣素質的幹部組織上怎放心讓他去挑大樑?
馮沁章心中在嘀咕着殷蘇潭,突然又想到自己,他比殷蘇潭還小兩歲,本來是極其有希望上黨政正職的,可是受上任班子的不作為、亂作為的影響,最後還是省裏特別考慮,他才得以在政治生涯最後的時刻上了人大主任的位置,估計在這個位置上最後一直退休。
兩個老傢伙、老夥計、老對手聚在了一起,自然少不了的辛辣、譏諷,互相揭短的事更是常有的事,所以辦公室火亣藥味常常會很濃。但是兩人終究互相瞭解,而且鬥了一輩子,在最後的時候也不會真正的翻臉,所以每到激烈的時候,自有一人退一步,所以辦公室常常也會有笑聲傳來。
殷蘇潭今天來人大找馮沁章,本來目的是找他商量最近出的那茬事的,現在聲勢越來越大,這樣下去他們責任難逃,火候應該差不多了。
可是兩個老兄弟一見面,這一聊開,正事好像都給忘了,擺起了龍門陣。
其實這就説明了兩人心態的變化,兩人都要快到崗了,在這個時候他們對政治的激情、上進心幾乎是消失殆盡了,基本是在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日子。
對份內的工作,他們更多的選擇是因勢利導,處處長留一線,而且在關鍵時刻,他們還有些護短。例如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郭雨在會見代表和委員的時候説話並沒有什麼不妥,但是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馮沁章和殷蘇潭兩人在其中沒有影子誰也不信。
他們這種做法,其實就是面子心理在作祟,遠遠沒有考慮到深層次的東西,其警惕性和當初他們自己如日中天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了。
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雖然也算是市主要領導,但是在現行體制下,他們兩人能參與的工作並不多,也就是有四套班子一起開會的機會,他們的排名會往前一點,實際上的權利和市委常委差距很大。
馮沁章還稍微好一點,殷蘇潭管政協的就更次了,而且他年齡比馮沁章還要大,其心態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兩人在辦公室吵吵鬧鬧,説説笑笑,渾然忘記了時間。直到馮沁章的秘書小戴過來敲門他們才暫時停住了説話。
“主任,市委張書記秘書劉鵬要見您和殷主席!”小戴站在門口沒進來,朗聲道。
“啥?”馮沁章眉頭一皺,和殷蘇潭對望了一眼,道:“你問過他,是什麼事情嗎?”
“問過了,他説是給二位送請柬,奉的是張書記的命令!”
“送請柬?”馮沁章心中疑惑叢生,突然猛吸了一口氣,道:“他怎麼知道殷主席也在這裏呢?”
小戴秘書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一時也有些發呆,覺得這事很古怪。馮沁章擺擺手道:“讓他進來吧,看看張書記究竟是何意思?”
劉鵬手拿着兩個信封,不卑不亢的跟在小戴秘書的後面進到了馮沁章的辦公室,客氣的和兩位領導打招呼,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聽説你來送請柬?什麼請柬?”馮沁章道。
劉鵬笑笑,道:“這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奉書記的命令而已。”他客氣的將兩個信封分開,先用雙手遞給馮沁章一個,而後再遞給殷蘇潭一個。
馮沁章撕開信封,內面果然是請柬,上面是張青雲親筆寫的請兩人赴宴的信,處處透露出復古的味道,讓兩人同時大感疑惑。
如果真是請吃一頓飯,一個電話就可以搞定的事情,有必要用請柬,而且還派秘書專門送過來嗎?
只有一種可能,這可能是一次宴會,是張青雲離開淮陽前的一次宴會,一念及此,兩人心中都有了底,馮沁章道:“張書記太客氣了,其實不用這個東西,只需一個電話我和老殷兩人肯定會去捧場。呵呵~”
殷蘇潭也在旁邊附和,劉鵬笑道:“那就最好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這就告辭了。”
“好,好!你先回去轉告張書記。”他瞟了一眼請柬上的時間,突然道:“是明天晚上嗎?這麼急?”
“對!就是明天!”
“行,明天就明天,我和殷主席一定來赴宴。”
劉鵬走後,馮沁章搖頭道:“張書記真是少年英才,你我在他這個年紀在幹啥呢?人家現在可是要進省常委班子了。”
“不説這個,不説這個。明天我有日程安排,你冒冒失失替我做了主,現在這事怎麼處理?”殷蘇潭道。
“那就爽約,明天我去跟張書記説明情況!”馮沁章乾脆的道,“不過我建議還是最好去,畢竟人家身為領導,如此隆重的請你,你這個面子都不給,有些説不過去了。”
“不是這個,我只是奇怪,為什麼這個劉秘書就知道我在你這裏,他這個送信的時機也把握得太好了吧?”殷蘇潭道。
馮沁章皺皺眉頭,道:“你的意思是?……”
“我感覺明天恐怕不是什麼歡送宴會,十有**是另有其事,最近我們哥兒折騰得有些過了,估計這位張書記在臨走前也看不過眼了,叫我們去訓話呢!”殷蘇潭分析道。
他這一説,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兩人是淮陽和張青雲行政級別隔得最近的官員,但是平時他們和張青雲打交道的時候並不多,而張青雲來淮陽也就才一年多,所以他們兩人對張青雲的瞭解還比較有限。
當然,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張青雲早就針對兩人撒了一張網,張青雲的一切大計就得從他們兩個人身上開始着手,而明天的宴會當然不會是歡送宴會,也絕對不是訓話那麼簡單,必將是一番刀光劍影。
張青雲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摸清馮沁章和殷蘇潭兩人的底細,在張青雲的大局中,這兩人註定了要扮演重要的角色。張青雲算得很清楚,只有從他們這裏開始動手才具有隱蔽性,才方便他運籌帷幄。
張青雲現在正在利用離職的迷霧在努力的部署他的棋子,到時候不動則已,一動則是山崩地裂,不能給人以任何還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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