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龍千秋的書房。
莫大管家垂手而立,靜靜等待龍主的吩咐。
一夜間,從崇明島趕赴星海,又連日返回龍城,不遠數百里,舟車勞頓,只取來了龍天縱的骨灰,嚴懲了龍天嬌,除此之外,別無所獲,讓莫沉戟頗感蹊蹺。
為何不順手鏟除葉凡,替二少爺報仇?為何不解救百里沁霜她們?
眼巴巴望着龍主沉寂的背影,莫沉戟不自覺地咳嗽了一聲,忙把背彎了彎。
“你是不是覺着奇怪?”龍千秋背對着他問道。
“這……老奴不知主人接下來有何決斷。”莫大管家恭聲答道。
龍千秋抬頭長嘆道:“既已退居二線,何苦再染塵埃!”
“可二少爺的大仇……”莫沉戟臉色微微一驚,龍主這麼説,難道要到此為止了麼?
“瞧着吧,年輕人的事情,自有他們去解決,天涯就快回來了。我們都老了,能做的只有推波助瀾,搖旗吶喊。”龍千秋負手説道:“頂多,要那些當初欠我的人,還還人情,星海那塊地方,該出點亂子了。”
莫沉戟眼睛一亮,喜道:“老奴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慢着,這一次,你知不知道從哪裏開刀?”龍千秋抬起右手,止住他的腳步。
“主人的意思是……”莫沉戟愣了愣。
“天翻地覆!”
一陣風吹進書房,莫沉戟縮着脖子打了個哆嗦。
龍城的追殺令暫告一段落,龍天嬌每日躺在輪椅上叫傭人推到海邊,一待就是一整天,斷筋可植,心傷難醫,她承受的傷痛又豈是葉凡三言兩語就能撫平?
幾天之內,這場黑道爭鬥似乎被人們刻意遺忘了,星海地下世界格局徹底改寫,大一統的局面正式奠定,隨着華星、傲世倒台,四海終成一家。
龍亭,這家原本屬於龍城觀測點的銷金窟,毫無意外收歸國有,改頭換面,預計三個月後將以嶄新的面貌呈給世人。
不過,讓人感到奇怪的是,今晚,這裏似乎又悄然恢復了營業,有幾層樓的燈光逐漸亮起來,迷離的光線透過窗簾,平添了一股神秘感。
一輛紅旗轎車悄聲駛入龍亭後院,那羣在暗處守門的人忙迎了上去,其中一人伸手拉開車門,戴着皮手套的左手擋住車頂,身子微微前傾,肅然説道:“首長請下車!”
一名身着將軍服的老人邁步而出,從他的肩章、綬帶判斷,赫然是上將一級的大人物!
和林田、傅東方有所不同,這名老者虯髯如亂草,生得一副吊梢眉,銅鑼眼,不怒就有三分惡,實足的猛將一枚!
左側車門,走下來一位漂亮的短髮女人,精緻的小臉,凌厲的眼神,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皮手套,寬鬆的t恤短袖上裝,腰間扣着一條皮帶,掛着一柄外形彪悍誇張的匕首,皮褲短靴,顯得有些特立獨行。
“哈哈,老任,再晚五分鐘,你就遲到了!”林田從大廳中迎出來,和這個虯髯老頭握手寒暄:“聽説出了點情況,有沒這回事?”
“甭提!”任重遠咧嘴罵道:“丟臉丟到姥姥家了,這次選拔,再出不了一個像樣的,老子親自光膀子上陣!”
林老頭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你啊你,還是那副火爆脾氣,這次你放心,包管有合格的人選。”
“但願如你和老傅所説!”任重遠揹着手,闊步走進了龍亭大廳。
後頭,那個皮褲女子謹慎觀察四處,與他們保持着一段距離。
兩排官兵立即向他二人敬軍禮,目送着這共和國兩位元勳走下樓梯。
“連長,這位首長是誰啊?電視上咋沒見過?”一名小兵低聲問道。
“站你的崗!沒見過的多了!”老兵壓低嗓音喝道:“今晚出入這裏的人物,隨便一個的來頭説出來都嚇死你!”
士兵不敢吭氣了,確實如團長所説,這一晚,光敬禮了,見個人都頂着校、將之類的軍銜,光是中將都出現了五位,眼珠子都快瞪瞎了。
可惜,他們的使命僅限於此,在一樓大廳持槍戒備,寸步不能擅離職守,卻不知,下面究竟要發生何事。
地下一樓,羣星閃耀,將星薈萃,當林田與任重遠聯袂出現時,幾乎所有人都起身敬禮!
“好,好好!同志們辛苦了。”一路走來,林田不停揮手致意。
這些人,無一不是各大軍區、特種部隊中選派出來的苗子,守衞祖國各處要塞邊疆,戰功卓著,武力不俗,不論是集團軍科目考試,還是軍部比武大賽,都有過驕人的戰績。
陪同他們一起到來的,尚有幾位將軍,抱着必勝的把握,來給他們的部署愛將打氣,此時此刻,個個都卯足了一股狠勁,躍躍欲試。
任重遠瞪着一雙虎目,冷冷的眼神掃過這些人,既不揮手,也不吭聲,架子超**,可偏偏,那些人看到他時,無一不露出熱切的神情,好像見到了久別的舊情人。
幾名中將離開座位,臉上堆着笑容,迎向這兩人,將任重遠圍住,又是寒暄,又是攀感情。
這老頭擺着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四處觀望,霎時間,目光定格在一個角落中。
林老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張着嘴,也呆住了。
幾位將軍意識到什麼,扭頭去看,無不啞然。
被好奇心驅使,一個個在場的軍人,齊齊轉身,看向後頭,個個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那個躺在上頭包廂中的男人,抽着煙,捏着一罐啤酒,龐若無人將腳蹺在前排,像是來看戲的一般。
“不像話!他是誰?哪個部分的?”錯愕之後,這些將軍開始憤聲指責。
“無組織無紀律!”
“叫警衞員來,轟出去!”
林田嘴角掛着老狐狸般的笑容,特意不吭聲。
任重遠瞥一眼他那老奸巨猾的嘴臉,一聲冷笑,就近找了位置逕直坐了下來,揮手説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開始!”
一羣人再次啞了,這是啥情況?姑息養奸?還是縱容包庇?
官場上頭,言多必失,在軍隊體系中,也是如此,再看向那個年輕人時,眾人的眼神中多了些深沉的玩味。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個有趣的情景,前方軍人排排危襟正坐,後頭角落,葉凡獨自一人抽煙喝酒看大戲。
一位校官走上那個尚未拆掉的擂台,環顧四周,大聲説道:“精英選拔,現在開始!規則只有一個,誰能站到最後,誰就是勝者!”
此話一出,台下竊竊私語聲四起。
這樣的規則,未免太殘酷了,第一個上台的人,豈不是要獨自一人面對後頭所有挑戰者?不公平啊!
任重遠霍然起身,暴躁的眼神鎮壓住所有疑問和聲音,洪亮的訓導盪漾在整個場地中:“戰場就是生死場!你們應當深刻知悉,今夜只有一個名額誕生,這個人未來將要面對的,不是訓練營,不是演習陣地,而是血淋漓的廝殺!與世界上最兇殘的敵人,最恐怖的對手以死相搏!如果連這個擂台都撐不下去,你們根本沒資格言戰!”
幾秒鐘的寂靜之後,全場爆出熱烈的掌聲。
嘩啦啦!
似槍林彈雨,似暴風驟雨。
“我先來!”第一個請纓的軍人,一身山地迷彩,肩臂上扛着一隻豹頭徽章。
此人隸屬藏川軍區獵豹特種大隊,登場之後,立即有一名身着藍色軍裝的特種兵撲上台去。
後來者戴着黑貝雷帽,身份顯而易見,歸屬魯南黑貝雷特戰隊。
兩人上場之後,便展開一陣兇猛廝殺,赤手空拳,擒拿、格鬥,幾個回合下來,黑貝雷不敵獵豹,被雙膝抵住後背,反絞手臂,按在了台上。
“好!”台下幾聲歡呼,熱情而激昂。
將軍們互相觀望,彼此微笑頷首。
林田瞧了瞧任重遠,只看到他臉上的漠然和冰冷,似乎,不屑一顧?
幾撥人隨後陸續登台,四五場之後,擂主早已換了三個。瞧着那些招式生硬、彷彿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徒弟們,任重遠失望的表情顯而易見,抱起手臂,臉色越顯得麻木。
“夠了沒有?”葉凡彈了彈煙灰站起身來,從通道中走向前排:“你們這是賣藝還是做廣播體操?”
台上正拉開架勢準備一搏的兩個人,聞聲憤怒回頭。
台下坐着的那些沒有上場的人,陸續站起身,怒視着這個穿着隨意的男子。
人人都是軍裝、迷彩,只有他敞着西裝,白襯衣不繫領帶,沒有一絲軍人的樣子。
“你不服?”任重遠扭頭看他,眼神中飄過一抹盎然興趣。
“錯。”葉凡夾着煙頭笑道:“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也叫廝殺的話,你們不如去看趙老師解説的動物世界。”
“你放屁!”
“有種和我單挑!”
“上來!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任重遠沒説話,那些候選人先燥動起來了,他們每一個都是經歷層層選拔的,至少都有兩下硬功夫,個個眼高於頂,自信老子天下第一。
“上去試試?”林田笑容滿溢,只要葉凡肯出手,一定能拿下頭籌。
“和一羣羊羔對陣有意思嗎?”葉凡笑呵呵指向了任重遠:“我和你玩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