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了風,黑雲壓得很低,籠罩了一片灰暗,只有檐下鈴鐺,不甘寂寞在風中響着,台階上站着曹户扇,台下站的是曹思遠,都緊皺着眉頭想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曹户扇粗重吐了一口氣,説:“你太急躁了,還是要謹慎點,我沒有兒子,你就是我曹家的繼承人,怎麼能這樣”
“叔父,這事上不能謹慎”曹思遠嘆了口氣,説着:“總督對付姐夫的傳聞擴散起來了,別人都可以轉變,而我們曹家卻不能。”
“一就是我們已經是葉家家主的姻親,還是最直接,不是妾,是正妻,就算我們想轉投,別人會信麼?”
“二來我們已經在葉家得了不少好處,這時要是左右搖擺不定,就是表裏比興,這樣的話,就落個小人名聲,誰會待見我們,只怕日後想投靠誰都投靠不了,誰願意接受一個連姻親對叛的家族呢?”
“當然要是生死關頭,這沒得選擇,可現在還不到這位分上。”
曹户扇見着曹思遠立定,帶着冷笑,一一分析,目光一跳,垂下眼瞼沉思了片刻,一笑説着:“原以你還年輕,不想有此見識,令人刮目相看,這真是本家之福”
“依着你,下一步該怎麼辦?”
“不要遲疑,葉青始終是天人,翰林,家裏又有真人,能支撐這局面,就算萬不得已,也不會徹底倒了”曹思遠露出了堅毅目光:“我們曹家現在不能有絲毫退縮,要不比不嫁女還要錯失——就要把各家動態告之葉家”
曹户扇聽得兩眼放光,不過轉眼又黯淡下來:“可這就大大得罪了這些家族,這善後……何其難也”
曹思遠一拍大腿:“叔父,這時還能考慮這樣多手尾?你考慮,人家可不考慮我們,要不總要給我們打個招呼,而不是我們自己刺探出來”
聽了這話,曹户扇身子一顫,望着侄子,不想這侄子比自己這個葉家岳父還要上心,良久,嘆了一聲:“去罷,你就告之罷”
“是”曹思遠目光炯炯,連忙去了。
葉家莊
夜裏是下了一場雨,天上霧水一樣灑着,水打在了青磚上,少許積水。
葉青腳下一雙木履,二個親兵緊緊跟隨,過了門,就見曹思遠過來行禮。
“你久候了”葉青笑着看了一眼説:“都是自家人,多禮於什麼,剛才過來見着你有説有笑,怎就不吭聲了?”
説罷手一讓,又説着:“你這次早早來,我們到屋檐下説。”
曹思遠點點頭,就過去站了,説來奇怪,他本身剽悍,在葉青面前,變得循規蹈矩,不敢絲毫放肆,當下一一把自己掌握的情況説了。
“昨天,倉家施宴請人,有十幾家去,我已經知道了。”葉青聽着,踱着步子,語氣沉甸甸:“有你的話,就更清楚了。”
説着欣賞的看了一眼曹思遠,前世也是這人繼承了曹家,素有勇武之名,但是這點勇武自是無法抗拒大勢,後來灰灰。
可就算這樣,也不能抹殺此人的剛毅和奮鬥。
“大道理不去説,小道理叫有恩有義,倉家沒有付出什麼代價,就加入了酒盟,一年最少賺了五萬兩銀子,這次又由於本家,而免了賊兵的禍端,本家沒有什麼對不起倉家的,不想會是這樣。”
“這欠帳總要歸還……我心裏鏡子一樣,我知道最近流言,大家都不想若麻煩,但設身處地想想,就算避禍退出,總比當奸細,或恩將仇報好多罷”
這一席話,曹思遠聽得佩服,本以為葉青會大怒,不想現在心平氣和,慢條斯理,井井有條,心中就暗想:“果是榜眼公,這心氣就真不一樣”
怔了少時,就聽葉青説着:“這事還要議一議,你來了,就一起過去罷
説着脱掉外衣遞給親兵,又説着:“你也把外衣脱了,等會烘於了會給你送去,我們先過去吧。”
“是”曹思遠應着,跟隨着達到一處大廳,只見幾個親兵排列,裏面是十幾個執事,有的正襟危坐,有的在説話,自己二個一進去,就見着眾人一下子沉寂下來,一起起身:“主公”
葉青笑着:“不必多禮,各自坐罷,思遠,你自己找個座位,把剛才的話説説”
曹思遠就知道現在自己進入了葉青嫡系,心中不禁大喜,就不隱瞞説了:“……別的還罷了,平壽縣南面各家也要效仿着建立聯盟,倉家幾個老牌大户在牽頭……”
葉青不動聲色的向下看,這個不利消息,有種沉沉的黑暗感覺壓在眾人心上去,聽描述,這倒是前所未見的精誠一致,但缺少一致目標,缺乏利益共沾基礎,連過往合作都談不上,什麼讓他們組合起來?
葉子凡這時聽得心驚:“這是總督所為麼?”
“未必,總督出手,就肯定直接要命,不會做什麼流言來打草驚蛇。”葉青目光閃動:“恐怕還是我們的一些老對手……”
“俞家”江晨恍然,兵法的直覺讓他破開迷霧抓住要害。
流言確實主要分佈在南滄郡,有這能力和動機,俞家嫌疑最大,他冷聲説:“他弄出這些事端,想要我們在州、郡、縣的各方矛盾中疲於奔命”
甚至或有暗中真正的致命一擊……葉青只是一笑,就見着一條細小的氣運洪流,比起十日前,又少了大半。
“但是,總督肯定會對主公不利,還有這各方面異常……主公沒感覺到,有張暗中針對我家的網麼?”
“這聯盟果不可靠。”葉青想着,就聽着呂尚靜報告,這報告可比曹思遠彙報要完整多了,聽的曹思遠不由暗暗心驚。
“就只有曹、何、江、墨四家算是盟友麼?”
“有四家已經算非常不錯了,這就是根基所在。”葉青卻毫不在意:“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呂先生,你對縣裏各家宣佈消息,就説為了對付賊兵,以後要上交一定貢錢,並且派一定數目的兵到我家集中,受我指揮。”
眾人聽得發呆,這時能這樣做,不是把人逼到對立面去?
“這事在三天內就要確定,不願意,但是沒有明確倒戈的家族,就劃到第二等級的名單去,明確倒戈的家族也不算敵人,但是劃到第三等級名單去。”
見着眾人面面相覷,葉青笑着:“我給大家看三件事,這就是第一件”
一揮手,江子楠就進來了,她看了下眾人,清脆的説着:“根據我的情報,朝廷的賞賜已經到了應州,估計五天內就會抵達到縣城。”
“賞賜的具體內容也不是秘密,主公將獲得五品翰林的官銜,以及南廉伯的爵位。”
這話一落,頓時眾人歡騰,連葉子凡都滿面喜色,伯爵,自己葉家,居然出了一個堂堂正正的伯爵
見着眾人喜色,葉青心裏暗歎。
得知賞賜的瞬間,葉青反而是心裏一片冰涼,自己的情況,已經向譽郡王説了,實際上他要的不是這空爵,空爵沒有名正言順的府兵。
哪怕是給個名義,對比這空爵好的多,現在葉府的兵,已經遠遠超過了團練三百的限制,這已經非常危險了。
只要是要是實封的男爵,就有府兵權,就可名正言順切割出地方郡州體系
可是等來的,卻還是空爵和翰林官,不能説沒有絲毫作用,堂堂五品翰林,伯爵,在這個危險時候,養幾百兵,還不算太大的事。
總督現在沉默,就是要等自己再擴大些,最好超過一千,就以雷霆之勢,以私蓄甲兵之罪,來處置自己
堂堂譽郡王,一個千人的名份都不給麼?
這些只能説是份內的事,有沒有他都一樣,想到這裏,葉青心裏一片冰冷
看來,還要看這天庭封賞……
葉青望着天,有些焦灼想着,面上不表露分毫,見大家歡喜過後,按了按手,説着:“所以叫大家在三天內完成,就是不想有人總是鼠尾兩端。”
“説的是,總想佔便宜,哪有這樣好事?”江晨就喊着的説着。
眾人都是大笑,在他們看來,這危機已經化解了,五品翰林,伯爵,總督想要對着於,也要掂量下了。
大笑後,葉青又按了按手:“這是第二件,本家剿殺火羽真人的五行混沌元胎大陣,這有許多人想求,不過這陣需要水府的靈器,並且是我家根本,自不能隨意出賣。”
“不過曹、何、江、墨四家是我家的盟友,自是不一樣,我家因此向四家派遣術師建造,由芊芊和白靜領隊,收費僅僅是十萬兩,至於陣法所需靈器,四家自己收集或向水府購買,可保證防禦一個時辰以上。”
聽了這話,呂尚靜恍然大悟,有種金礦在面前開啓的錯覺,見此,葉青一笑,其實這還是簡化本,只是不能這樣説。
“第二階梯的家族,我家派遣建造的售價是二十萬兩,至於縣北聯盟,我給優惠,三十萬兩……”
説到這裏,葉青一笑:“本縣有十八家,別説外郡了,我家術師團忙的很,不願意,或者遲交的,正合我家的意思。”
葉青又從容説:“而且我很好奇,南面各家聽到此消息,這聯盟還能不能搞下去,有多少會拿自家小命過不去而拒絕購買大陣?”
眾人都是大笑,搖首:“他們又不傻。”
葉青調動起士氣,適時潑涼水:“你們還別説,別小看人的固執,我敢説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結束的對抗,發昏的人總是有,最後會虧得底褲都輸掉。
身後撲哧一笑,有纖手拉了拉他的衣帶:“夫君太粗魯了。”
葉青毫不臉紅:“我這做法目的是提高入場門檻,有些人想不付多少代價,就想得好處,又哪有這便宜的事,要下水就一起下水,誰別想輕鬆站在岸上
“這會不會太冒風險了……”芊芊説着。
“現在看起來是如此,但等着吧,等到天庭、朝廷的功賞下來,許多人會發現他們的風險一直都比我們更大。”葉青笑了笑,説着,又擺了擺手:“第三件,就是我們和水府聯繫,通過水府快速調兵,這事還有些遠,就不多説了
這話一落,呂尚靜聽了苦笑,主公真是毫無技術含量破解,但不能否認這有效……尤其在葉家溝通水府體系,短期內掌握壟斷性的安全資源時。
雖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但這法一出,根本不需要疲於奔命,全縣就會隨時間推移而自動整肅出新秩序……當這秩序整肅需要一定時間,不過破解眼前的危機已經綽綽有餘了。
至於這水路行軍,一旦成功,輻射全郡全縣,這意義更是重大,在場的人,大半都有這個常識。
“主公拼命娶來這兩位龍女夫人,太平時節還不覺有多少好處,現在再回顧,真是賺了天大的便宜啊……”這一刻是許多人的心聲。
見着眾人徹底穩定下來,葉青一笑出聲,手上冒出赤色火焰,將一些密信燒了,就起身出來:“這事就這樣定了,餘下你們自己思量就是了。”
周圍的江子楠呆一下,看了看手,讓她心中翻滾起了巨浪……怎可能,主公之氣,不是金德麼?
“走吧”葉青説着。
少女緊跟着其後,感受着這個男人身上的火德……
葉青才有些詫異,就聽着後面有人問着:“主公,你説過,有你就有大漢,是麼?”
“恩,是蟬兒了啊,是,我是這樣説,又怎麼了?”葉青有些奇怪。
貂蟬笑了起來,擦了擦淚,趕了幾步,靜靜跟着他,安心的説:“沒事。
天以火德再興漢,這一切是命運註定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