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旱無雨,農事損折,兵事密集。
潁川陽翟
田間小麥接近成熟,一片片甚是好看,鄉民忙碌其間
一處庭院,臨近小湖,清波漣漪,船自漂流。
扁舟上有着幾人,中間兩人卻是點茶,一絲絲香氣瀰漫,一人抿了一口,嘆的説着:“周禮言漿人供王之六飲,一曰水,二日漿,三曰醴,四曰涼,五曰醫,六曰酉——尚未見飲茶。”
“今定侯推廣,人人效法,飲茶風氣當興。”
原本歷史上,漢時飲茶不過少數,風氣之興,始於唐代,盛於宋,而且早期都是煎茶。
葉青自是早早把茶葉炒制,弄出了與現代無異的喝茶法。
“水鏡先生,不僅僅是茶,定侯與諸道都有涉及,造紙,印刷,蒸酒,鍊鐵,水車,件件都大益世道,真是奇哉”對面一人雙目炯炯,嘆的説着:“莫非青煙出於白兔,果真有天命乎?”
這二人一個是司馬徽(水鏡先生),一個是龐德,都是名士,聽了這話,司馬徽默不作聲,只是遠望湖面,許久,才説着:“德公,我早就觀漢家龍氣有變,未來百數年戰亂不休,本向避向荊南。”
説着,此人就是一嘆:“現在情況,就應了此相”
幽州
刺史劉虞和薊侯公孫瓚小規模內訌,而公孫度經同鄉徐榮推薦,被董卓任命為遼東太守,隨之不久就自立遼東侯,以藩國形式割據,脱離了幽州體制,收容流民,整合軍力,東伐高句麗,開疆擴土。
冀州
渤海郡守袁紹設計引公孫瓚南攻冀州,逼死刺史韓馥,又與公孫瓚講和,自領冀州牧,大封袁系老臣,對原忠於朝廷漢將世家展開清洗,禍連萬人。
徐州
曹操和陶謙在彭城大戰,攻守雙方兵力總計十萬。
揚州
嚴白虎在吳郡舉事,擁兵萬人反叛,孫堅遣孫策率兩萬軍征伐,自己移兵淮南,隔江坐觀曹操和陶謙戰事,圖謀漁翁之利。
“其中更有潛藏在水下洛陽危機、益州分裂、荊北暗流,爭殺處處……每一方都蠢蠢欲動,龍氣四起,欲逐真龍之軀。”
“只是最近突發現其中竟有轉機,雖依舊血光四起,龍氣四散,卻暗有漢室蛟龍再起——現在諸侯並起,聲名最烈者不過幾人,曰董卓、袁紹、曹操、孫堅、劉備……”
“其中劉備擁豫州,又封荊州牧、定侯,一時青紫之貴,這傳聞我也聽説過,故專門探察。”
“白兔山山體雪白,形似白兔,算是奇特,瀰漫着一股淡紅色的煙氣,劉備祖墳在白兔山腳下,正浴此氣,可雖不算普通,卻僅僅只算是佳穴,蔭子孫或能官至太守罷了。”
“和現在氣相完全不符,大驚下,我仔細觀察,結果太后臨許昌,現在滾滾氣運流向這劉備,已有青氣,或祖上靈佑,自有云氣,這青煙真有玄異?”
聽到司馬徽之語,龐德身子一僵,壓低聲音:“可是曹操這條蛟龍,並不遜色,我也觀測過。”
司馬徽嘆着:“那條龍氣雖有大氣運,卻非正統,這點不可不留心。”
龐德沉重的點首,一時兩人無話。
豫州
官道修建的筆直寬闊,兩側是大片的麥田,小麥鬱鬱葱葱,將近收割,遠遠可以看到有三三兩兩的農夫在忙碌。
一輛牛車慢慢行着,裏面坐着一位高冠博帶的老者,衣袍整齊,坐姿安詳,還有個青年士子,恭謹側坐。
這時都在觀看着農田,就聽青年説着:“盧大人,玄德公治政有方,民安田豐,不愧是您的學生啊”
這老人正是盧植,他很有些安慰,卻擺了擺手:“當年我也沒有想到他這樣有出息,哎……”
正待要説些,突聽遠遠有着號角,這是讓人避讓的意思,這青年士子頓時精神一震:“大人,是不是上前通報?”
“不,先避到路邊就是了。”盧植挺了挺身,説着。
這青年有些失望,卻還是讓人把牛車趕到一側空地等候,這裏已集中了好幾輛牛車了。
漸漸,號角漸進中,一隊隊步騎匯成一片,列陣而行,一片赤甲,陽光下發出奪目光芒,讓人看了就凜然敬畏。
“天下強軍吶”避讓的各人都嘖嘖稱奇,葉青這些士兵個個身披甲紙甲)不説,皆是一色脾寒,目不斜視,滿身英武——這分明是百戰老兵,精鋭之士。
所到之處,眾人跪伏,盧植雖不下車,也不跪伏,怔怔着,不知有什麼感想在內,出着神。
不過此時葉青,卻並不知道,他正在一輛車上閲着文件。
帶着太后巡查各郡縣的屯田工坊情況,大軍隨行,這是一次威懾。
自虎牢劫殺逃敵歸來的三千騎軍作前鋒,張飛是大將,趙雲、張方彪出任騎軍副將。
七千步卒、弓弩手中軍,葉青自領,洪舟跟隨,最中間太后鸞駕,小糜夫人在裏面作陪……
夏初的田野風光正好,水事稀少的緣故,林蔭不比往年翠綠,田莊稼還是茂盛,洋溢着農夫的希望。
但葉青知道,秋糧不能濟夏急,地方建設、軍隊更換裝備、連年戰事,使得這段時間州牧的財政越來越緊張了,單這也能緊縮着撐過去,但發檄討董在即,介時盡起大軍征伐,花錢流水一樣,這錢問誰要?
大軍沿潁水向東南一路行進,絡繹不絕車,村鎮、塢堡俱都沉默,但相信不久會有人給出“答案”。
太后對此沉默,更多時,她目光落在窗外。
這時已進入了汝南郡,記憶中自已在去年任命徐庶為太守……當然,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有時路過果園,林木青翠茂盛,還沒到結果的時候,但桑林裏面,總是少不了的採桑女在忙碌着,翠綠的樹蔭裏閃動着她們年輕靚麗的身影,這些便是自己曾經的子民。
太后望望她們,又回首望望粉嫩女兒,就生出一些自己年華老了的感覺…
其實她只有三十歲,做皇后又精心保養,正是女人最盛年之時。
但當世女子嫁人早、生子早,尤其一些缺乏人口的偏僻地方,每年到中春之月,官府都要下令適婚男女幽會於桑林,私奔不禁,促進人口繁衍,有些女子到她這年紀都已經做了奶奶、外婆,在家中以長婦自居了。
世風使然,是人們生活條件不好,壽命短暫時族羣繁衍的需要,也是應對戰爭死亡率的需要。
中國的四夷,從來沒有哪一年真正平穩過,更別説亂世中,本族人口一大幅下降,就難以佔住現有土地,四方外族無不是蠢蠢欲動。
太后有些憂心,下意識目光落在遠處一輛車,轉眼又是暗歎:“自己現在,哪還管得了那麼多?”
心這樣想,卻回首望着大軍,甲冑赤紅,冠櫻如血,軍氣烈烈。
上百將校不説,聽説這支軍隊,在劉備在涿縣起家就跟隨,太后暗想:這真是風雲際會了。
“哀家每見之都會錯覺……依稀是多年熟悉習慣的軍隊。”
葉青聽得笑笑,這是大漢特有赤德軍氣。
蠻夷雖兇悍,當年被秦朝黑色軍團直接碾壓過去,百年又被漢武帝碾了一遍,恢復了些,光武帝又碾了一遍……做大國小鄰就是這樣。
唯一曾可抗衡中原的北漠匈奴主部是赤白軍氣,被遠驅向遙遠西方,降級白德軍氣……他們或會發現更好碾壓對象。
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只不過冠以各種大義,自己財政緊缺,就論一論土豪欺鄉霸裏,不服王化。
總督在兗州也是這樣於。
俞帆本來是在荊州東南長沙郡起家,但俞系的地上人多出於江東,再有孫氏家族和江東士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縱橫聯姻正是俞系所長,很快就在江東立足腳跟,並開始碾壓不服孫氏聯盟的敵對士族。
聽説為了聯姻,這時三歲的女兒孫尚香都給許配了出去。
發佈出去的《封神三國演義》還沒到劉備續娶這一段,俞帆肯定不是存着噁心葉青,但幾天前葉青得到這消息時還是無語,在名字上畫了個圈,吩咐:“以後記得,在此女及笄之夜,我要看到她出現在我面前。”
當時想了想,又在大喬、小喬之上畫了個圈……作為報復。
或沒有天庭壓着監管,葉青感覺自己在這下土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但這只是趣事,葉青轉眼將這些拋在腦後,考慮當前州府財政窘迫。
想了想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就和各地窮兵黷武的諸侯一樣,葉青也只能找一批肥羊下手了,豫東荊北不順服的土豪多的是……
這種抄家手段估計只能用一兩次救急,過了就連豫西也會人人自危——因此抄家不是主要目的,消化地方建立秩序才是目的。
宣示兵威後又撫以治,太后的用處就提現出來了,大義恩威並濟,能讓吞併豫東荊北的速度加快很多。
太后一路上漸漸感覺到一些,趁一次葉青探望,就小聲問着:“使君很急麼?”
“實不相瞞,洛陽方面危機越來越嚴重,在情報中,董卓遷都長安計劃已確定下來,留給天下羣雄時間非常有限,再怎麼延遲只有半個月時間了。”
“啊”
“所以我希望這批雜魚快點跳出來,數量多一點最好,這樣掃平後內部的隱患就少一些。”
太后暗自心驚,她卻想到了荊北,按此做法,這時正有一條大魚……大鯊魚。
“使君……”她下定了決心説:“哀家或可下詔,把袁術調到外州?袁家門生故吏牽連朝野,此人作嫡子的能量甚至比袁紹還大一些。”
“太后有心了。”
葉青揚眉看了她一眼,有些訝異此女轉變迅速,雖不準備採納這主意,但這種聰明的配合還是值得獎賞。
“您權威不能輕用,下詔不必,巡視完豫州,臣自會帶您去荊州看看山水風景,江南子民,記得您家鄉就是南陽郡?也可回老家看看。”
太后“哦”一聲,做出歡喜的神色,卻暗中吁了口氣。
葉青以她在擔心沿途的安全,就笑着:“太后無需憂慮,夏候淵頓兵譙郡,被黃忠阻隔在了淮河一線以東,豫西潁水流域諸郡已是穩固的很,從潁川郡到汝南郡、陳郡都不會有兵事。”
“當不是絕對,潁水入長江交接點汝陰郡,和孫氏隔江相望,相互滲透下就不好説,但一萬精鋭大軍足以保證安全。”
大批受過軍校培訓的!基層士官,半數是幽州鍛煉出來的老兵,還有幷州雁門張家提供的許多戍邊卒,甚至於從洛陽被董卓清退迫害的舊南北軍老兵,烈烈赤氣衝宵,震撼這幫官吏再有效不過。
“要是有豪強屯兵拒服,使君如何做?”
“張、趙二位將軍引兵掃滅就可。”葉青淡淡的説着,他希望跳出來的更多些,這樣旅程費用就有更多人買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