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晴,東南風。
關城外蒼茫荒野上,煙塵漫天,帶着法術形成的靈霧,還有一道道金色光自東面渲染,那是地平線上升起的旭日。
盛夏炎熱陽光很快蒸於夜間的露水,耀眼光色充溢在藍天上,照得天地間明晃晃一片,讓雙方許多將士眯起了眼睛……
城高大的門樓中,重重流光保護下,胡軫見此心下一凜,選這晨時進攻對聯軍來説是背光,而對十萬西涼軍來説是不利迎光,容易造成誤判,而對弓弩手的精準度、眼力損耗都極不利……
敵人的幕僚團顯將各方面都考慮無漏,絕難看出是新崛起不過幾年諸侯……這場阻擊戰不好打,幸只需阻擋十日。
“大帥……”屬下幕僚小聲提醒着,掃一眼還在後面聽候的李催、郭汜、樊稠等中高層將領。
“你們各自去吧”胡軫直起腰一揚手,自有一種威嚴。
由於早已分派了任務,這時眾將轟聲應命,甲衣叮噹作響,下去各處組織着防禦,只以道士傳訊聯繫。
不得不説,有着道士聯繫傳達情報和命令,無論是哪方,效率和執行頓時上了個檔次。
而聯軍的腳步更加近,只在三里已可聽聞。
伴隨着這些黃土揚塵,旌旗獵獵,轟轟腳步聲震動着大地,甲械撞擊的聲音,喝令聲,馬蹄聲……
龐雜聲響沒有多少規律,有的只是凜然戰意,和瀰漫整片巨大戰場的低沉戰鼓一起,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臟。
兵過一萬,密密麻麻,兵過十萬,無邊無涯
高達十餘米關城下望下去,這些遠來西征的敵人都和螞蟻一樣,但這不是流寇,全是正規軍。
關東諸侯多半繼承當地府庫,除曹軍十萬土黃色,餘下多數保留着大漢官造赤色戰衣,透過已微微可見煙塵,入目都是火紅一片,似要燎盡原野。
“呼喝”龐大陣型在低聲沉喝中止步,進行着微調,巨大的壓力還是撲面而來。
密密麻麻的數量,浩蕩沖霄的殺氣,見此,士卒都是臉色蒼白,將士則都是沉默——有點常識,都知這五十萬並非全部堆上,這隻會讓人鄙夷指揮水平
就算有道士傳達情報和命令,指揮十萬以上的部隊,都是取死滅亡之道,兵法最基本的常識,就是一次不上太多部隊,這必是輪流交替攻城。
只是他們都本能在記憶裏回想——上一次出現在虎牢關前的幾十萬大戰,是什麼時的事了?
“楚漢爭霸的關西、關東對峙戰……”李催低語着,判斷出這出陣已達十萬,明顯要輪戰耗死己方,想着深吸一口氣,目光寒似孤狼:“來吧,關東軍……教你們知道,這裏是關西的虎牢”
他聲音一頓,對着附近一片聽候的統領揚起來:“下去準備,升油鍋,上滾木,起弩陣……劉真人和幾位道長請備法陣……”
“嗚——”
綿長的號角從遠遠近近的軍營響起,東南風鼓盪,伴隨巨大的煙塵,聲浪潮水一樣,漫過關城正面,穿透同樣綿長城內縱深,回在關城後面澗谷中……
再以後,上百座營地的大門開啓,滾滾的車輪聲從各方向響起,尤其自臨近前線的曹、孫、劉和舊袁營中湧出來最清晰,咯吱碾壓地面,讓煙塵更濃厚,形成戰場遮蔽。
“來了”眾將見此,都是眼神一縮,胡軫面色如常,只在袖中握緊了手
身為合格的統帥自對敵人有着密切關注,不必道士臨時彙報,此前就偵察到敵人營地中打造着攻城器械,就算法術掩蓋了營地裏製造細節,但巨量木材耗用量根本不可能遮掩。
南面丘陵地帶一株株幾人合抱粗的參天大樹,刀斧難傷,卻在高速水刃法術的切割下大批砍倒、現場拆解、大車裝運,只四天時間,大片原始森林直接削去一層,後退了上百米的寬度……
胡軫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唯一難以確定是敵人集中造的哪些?
雲梯、衝車、盾構、箭樓、拋石機等大型移動戰具……每一種數量的多寡形成不同配合,決定敵人接下來的攻勢。
根據暗中秘約聯繫,曹操、孫堅二營傳來的情報分別是雲梯、箭樓,全部是分擔單項工程、集羣製造,這説明是箭雨壓制下蟻附攻城。
但這可信度很差,劉備的安排豈會不防備着這兩位?
“在平時不擔心,關城建立四百年,對各種攻勢都有充足應對,可是新出現的道術製品葉火雷,此物就連真人都十分忌憚,秘報中徐州大破曹營就是此物,這種攻城利器配合着舊有攻城器械足以衍生出太多可能。”
一千五百步外迷霧初散,一座座高聳狹長的軍事器械出現在軍陣前沿,停下扎樁,士卒奔跑着絞投臂、下投筐、裝彈、計刻度。
胡軫握緊了手:“是拋石機羣,他是要遠程集火擊破一處城牆,命令速調拋石機反擊——”
這個距離,已進入虎牢關大陣的影響範圍,迷霧遭遇太平道法術驅散,但這個距離卻大大超過了大黃弩一千二百步有效射程,射中也是軟綿無力,也許只有最強大的道術,和同樣拋石機才能摧毀對方,而道術不能消耗在這方面,只有以攻對攻
“是”
西涼軍早有準備,迅速將拋石機搬上,並且隨員校官,指揮着整着標尺、望山,又向望樓上觀測員確定方位,裝上最小號石彈。
見監查將領瞪大了眼睛,似有不快,連忙解釋説:“這已極限距離,只能裝這個,再大就打不到了……”
“……那就快放”
拋石機長長的原木甩臂急彈,如長鞭節節抽空的效果,帶動末梢一段牛皮索以近乎音速的急甩出這校準彈,隨着脱離投筐,石彈越過十米高城牆後在空氣中劃出灰影軌跡,一下在聯軍陣中砸出血光,跳滾成一小段血路,西涼軍歡呼聲高升起就戛然而止。
“射”同樣的命令,頓時一隻巨大赤色流星從聯軍陣前升起,急速洶湧穿過了空氣,發出尖鋭呼嘯,紅光映照了城上董軍士呆滯面孔……這麼大,怎麼投得這麼遠?
“是葉火雷,快用道術抵消”這種情況,靠拋石機正巧攔截,是不可能的事,投射附近的道士立刻高喊着。
雖有些手忙腳亂,但是還在短時間內,組織着十記法術攻擊過去,只見顏色不同的道術,即流星在二百尺外攔截住。
“哧”的一聲輕響,流星噴着氣陡加速,避過了攻擊……在眾人怔神瞬間,劉真人豁出手,一道火網覆蓋上去。
“轟——”
葉火雷在半空攔截下來,提前引發爆炸,在半空中化成了一團雷火,只見大量鐵片暴雨一樣橫掃城頭。
頓時上百個士兵慘叫,血肉橫飛,有的一時還不死,在城上翻滾着。
這些慘相,大將熟視無睹,只是看去,見着城牆主體有着法陣根基,只在靈氣爆發衝擊波下激起一層靈光,出現些痕跡,頓時鬆了口氣。
三里外,芊芊盯緊這城面牆,瞬間捕捉到了這層靈光,清澈眸中閃動神慧光澤,計算了瞬,傳音給了拋石機小隊,種種不同標尺參數針對性展開來……
城上,劉真人正回首對李催説話:“這是葉火雷的弱點,在完備法術防護下不足為懼,敵人在陣前只有百架投石機,我們應付着着綽綽有餘,將軍儘管
李催不住點頭,突睜大了眼:“那面……”
“呼——”一陣大風吹過,顯出兵鋒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派……龐大投石機矩陣羣
“這不可能”劉真人嘶聲叫着,臉色鐵青,再沒有真人的風度了。
這葉青造了多少台投石機?
又哪裏來這許多工匠?
投石機的樞紐可是複雜金屬混木製結構,難不成只會握刀的士卒也能大批量製造,這絕無可能
而在城門上,特使真人同樣神色大變:“都是精密配件,這葉……劉備提前準備了上千副核心的精密配件,該死……他為了上洛準備多久?還有這蔓延投射縱深,最遠只怕有兩千步,他還改進了下土世界的拋石機”
胡軫完全聽不明白,他只臉色蒼白看着這些投石機組:“這些都是投石機,難不成投的都是流星火雷?”
要是這樣,就只有等死了,不必有任何反抗。
“當然不是”特使真人凝神感知:“絕無可能有沒有這樣多雷火雷,但是隻要有百分之一的葉火雷……”
“甚至只要是油火罐子……啊,真該死”預見到幾秒後的事,特使真人再也保持不了鎮定,額上冷汗頓時滲出。
“射”一聲清晰命令響徹戰場。
“轟轟轟……”
幾百上千只赤色流星從敵人綿長的陣線上升起,這時全部劃破長空,一道道似緩實快的拋物軌跡,數不清赤色光弧交錯而過,呈現紛亂錯雜的網狀,讓人看一眼就頭暈目炫,更是心中震怖……
煙花上升到最高點,而呈流星暴雨般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