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廉山·地宮
陽光自天井玻璃窗照射下來,塵埃浮動,周圍人羣正陸續離開,貂蟬是醒的相對晚一個。
摸了摸懷裏圖卷,放鬆心情,下一瞬又模糊了,一個活躍意識浮現取代,只聽江子楠問着:“公子呢?”
“家主淋浴休息,過會有個宴,江姑娘醒來,可以就過去……”
“還有什麼事麼?”江子楠問着。
“聽説新縣令快到本縣了,命縣裏的大族族長前去迎接……”
又有人要作死了……貂蟬神識靜靜蜷縮在靈池中想着,必是這縣令還未得知主公在下土的最新情況,否則後台都退讓了,他豈敢這樣福威自用?
江子楠卻是不管,立刻喊着:“來人,備浴,公子召見,我不能怠慢……
但是還沒有來得及説完,靈池透出銀光,帶着乳白色。
“怎麼回事?”小武經自發運轉,江子楠只覺得眼睛一黑,軟軟倒地,這昏迷引發了僕婢的驚呼,有人喊着:“扶起姑娘。”
“快報告家主……”
在識海里的貂蟬微微一驚,心思一轉就明,這是江子楠小武經抵達了第四層了,卻是所謂洗經易髓。
“江子楠修行素質並不算很強,就算有小武經,也難以洗經易髓,但主公一直不給子楠妹妹換功法,原來就等着這刻。”
“我得女媧娘娘之助,才得以突破道禁,成就靈池,而由於一體雙魂,小武經在靈池開闢時,產生共鳴,自然而成洗經易髓,為她走向道途開闢了道路
“這真是念着舊情。”貂蟬想着,不由在識海里長長吐了口氣。
這時,芊芊剛離開不遠,聞訊趕至地宮大廳,探查過鬆了口氣:“子楠妹妹洗經易髓,在重塑煉體中,這是小武經入道的必經之路,睏倦是正常現象,這段時間不要驚擾她。”
僕婢自是諾諾應是,幾個清麗的丫鬟細細看着,有些妒忌,同樣是伺候人,這江姑娘不過在工坊事上稍有能力罷了,憑什麼就能得主公和兩位夫人喜歡,所謂卑微之際的緣分,真這樣重要麼?
芊芊一眼瞥見,臉上就有些不愉。
憑心而論,這幾個丫鬟清麗,才能也不錯,但在院裏,行止有些不太安分,幾次蓄意巧合勾引夫君,還是調到外院……
院中女人再多下去,就是真人都會吃醋。
地下有法陣隔絕,在芊芊權限下,擋不住神識,消息很快傳到地面上,葉青目光一閃,心忖果有效,這時按捺住心情,沒有為得此事起身離席。
這短暫異樣幾乎無人察覺,曹白靜就坐在葉青身側,她是除芊芊最瞭解葉青的人,知道有異卻也不説,只注視這個男人。
葉青神采奕奕,穿一件寬袖長袍,束着紅色腰帶,他居中坐了,顧盼間自有一種威嚴。
不知不覺中,當年倔強小男孩已成長為這樣英氣的男子,真叫人唏噓不已
這時,人員陸續進入廳內,都站正了身子,周鈴按劍侍立在後,親兵列隊,佩刀站在兩側,一股森肅威嚴之氣瀰漫。
主薄呂尚靜居文官之首,典武校尉江晨居武將之首,下面各站着治曹周風、倉曹紀才竹,法曹葉子凡,少府李懷績,騎兵營營正張方彪、步兵營營正洪舟、弓兵營營正江鵬。
個個肅立,目不邪視。
葉青一眼瞧見他們頂上絲絲氣運,不禁臉上掠過一絲笑容,旋即又斂去。
除户曹江子楠沒有到,眾人見人到齊了,齊聲説着:“臣拜見將軍”
只見眾人一行禮,只在瞬間,地上和下土的氣運就彙集整合了。
原本葉家的氣運洪流是紅中帶黃,但是隻是富貴之氣,並無體制,後來得了福地將軍之職,建立體制,就變成了白裏帶紅,看似減了許多,實際上格局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下土滾滾氣運輸入,整個氣運溪流擴大了十倍左右,須臾間,葉青的赤德就已經大圓滿,又感受到這道膜了。
這還罷了,有一條赤蛇,本是模模糊糊,這時發出喜悦的鳴叫,擴大數倍,盤旋在氣運溪流之上,但還沒有化蛟的意思。
“下土的氣運,就算是抵達地上,鋭減十餘倍,現在還是遠遠超過我在地上的基業了。”
“回去只需靜修數日,就可轉赤為黃。”
“芊芊成就真人,周鈴、曹白靜、江子楠、江晨都在下土有過破開道禁的經驗,這時只要少許修養,説不定就可都開闢靈池,成就真人。”
“一門五真人,我還不算,足可威震全郡了。”
“這也是自下土吸取大量氣運,才有這種輝煌成績。”
這些念頭一轉就過去,葉青受禮畢,伸手按按,示意他們坐下,微笑説:“你們都坐罷”
又笑的説:“下土,我們都是諸侯大臣,甚至有山呼萬歲聲,到了地上,還必須是糧錢、農具、牲畜、秋播這些小事”
“我都不太適應,但卻必須適應調整才是。”
呂尚靜聽葉青説完,立起身來,作了揖:“主公説的是,下土我們風雲際會,坐擁萬民萬兵,在地上我們還必須恢復本色。”
“我剛才趁空已經問了,地上圍剿外域邪魔的情況還算不錯,但有些郡縣還是受到殘破,約有兩成流民失了家園,總數在十萬上下,或可吸取些有用的人才。”
“縣郡裏大户,有些糧已屯得發黴了,主公可購些舊糧,建立粥場,想必沒有人不給臉面,若是不給,正好分出敵我,收拾於淨——還可使得流民得些救濟,這樣又得一重德行。”
“主公,雖説下土地上不同,不能套下土,但時至現在,卻也無需太過顧忌當地官府,甚至總督了。”
“很好,你這是一針見血,很是透徹”葉青聽着,已喜形於色,笑容一顯即收,又説:“下土地上不同,不能套下土,但是我看你們都有歷練,個個都長進了許多了,這就是器量。”
“對了,那個新來的縣令,我想想,似叫戚秋明……下土世界裏,投靠我們的有戚家麼?”葉青問文臣中的紀才竹。
“並無戚家。”
對外關係名單早就在腦海裏印刻無數遍,紀才竹不用看資料就否定,此人早有準備,呈上一份詳細下土聯盟名單,同時説起戚秋明履歷:“主公,此人是外郡小户出身,此前與我家並無聯繫,作朝廷官員也並未參與下土。”
“那就商量下,怎麼樣處置他吧”葉青眉也不皺一下,淡淡的説着。
處置
下面諸人,高階術師聽了都動容。
這是蔡朝權威積累慣性下的本能,士子階層歷受着保護,當初俞帆襲殺葉青這個秀才都是冒了風險,而這縣令是舉人以上……主公現在説處置,這真是越來越顯出了霸氣。
“並非我不仁,其罪未行、不教而誅的名聲是不太好,但這是下土迴歸地上的第一天,人人都看着我的舉動呢”
葉青意味深長説,手指在新的聯盟名單上滑過:“幾乎全州除郡望外都在內,卻不知幾人真心?現在剛回歸,作聯盟基本義務,有向我們各處聯絡站彙報殘餘邪魔敵情的麼?”
周風微一躬身:“沒有此情報。”
“看吧,不復下土格局,這些所謂盟友都在遲疑,覺得我葉家在地上不過困頓一縣的土鱉罷了,既懷疑我能給他們帶來的好處,又懷疑我對背盟者的報復能力,隱隱希望我這下土盟主在地上表現出軟弱,為他們背離下土盟約壯膽
葉青目光掃向側面與會的幾個最親近的家君,饒有趣味問:“諸位家君,覺得我葉青現在是弱者麼?”
眾家君面面相覷,見葉青赤雲繚繞,蛇影沉浮,凜然清醒過來。
一時間紛紛讚的説着:“盟主就算地上也是大有可為,敵消我漲,敵我局勢已截然不同,豈是弱者”
“對,要説弱者也是總督和俞帆……”
“哈哈,俞帆下土失蹤半年,也不知死了沒有……”
葉青聽出味道,這些人終敢以總督和俞帆為敵了,尤其當眾表態。
顯是這小團體漸漸凝聚,凡阻擋自己成應侯,都視為仇敵,這種形勢、利益、人心的相互轉變真是微妙。
“別這樣説,在地上,州府實力和我葉家相比,還是強千百倍,且總督臉面就是朝廷臉面,還是要給一給……
“主公,不必這樣麻煩,這四境內邪魔流寇未消,兵荒馬亂下死個把縣令再正常不過。”江晨躬身説着,目光沉靜:“只要沒有真憑實據,能拿主公如何?”
“凡世沒有證據,天庭不需要證據,但是就算天庭知道是我們所殺,在此大劫來臨之時,也不會為凡人世家間鬥爭,而處理主公。”
這話一落,眾人都是面面相覷,看着江晨的目光就是不一樣。
殺縣令?
這種事就這樣從容説出來,這江晨在下土閲煉,真的不一樣了。
連葉青都有些動容,看向江晨。
這江晨原本是縱橫應州的大將,本來格局就不一樣,只是虎無山,蛟無水罷了,現在得了下土鍛鍊,就顯出了本色了麼?
呂尚靜聽了,臉色沉穩,並不變色,就適時諫言:“殺此縣令也可,但逐之效果也是一樣,這樣反噬最少,利益最大。”
這很有説服力,葉青葉青沉思,兩者的話都對,這就是天庭嫡系與朝廷嫡系在戰爭之際的區別待遇。
其實還隱了些,隨龍君將下土安插洞天真君的事彙報上去,相比整個戰線突破口的重要性,這板子多半要回落到總督屁股上——有一點沒錯,在大局之下總督確實是弱者。
而且,一個呂尚靜,一個江晨,看其發言,都有着州郡之才器,現在越來越成為自己的助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