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九月,天氣漸漸變涼,風吹來,披的鐵甲已感受到寒冷。
旌旗開道,葉青領着大軍前進,鐵蹄踏在石子街道上,一片整齊。
一部分騎兵遠遠出去巡查,在葉青身側,周鈴率領親兵護衞着,警惕看着遠近的房屋。
“主公,我軍已進入了城西的防禦系統。”張方彪片刻回來報告。
“還不錯,看來取得了基本和解!”葉青對此表示滿意,生死之際,面對共同敵人最能消弭隔閡分歧。
只有一些郡兵校尉臉色不太好看,因郡東聯軍數量優勢下已經奪取了防禦戰的主導權,但顧念這是援兵,太守又沒有發話,自不敢對朝廷的天人説些什麼……總比郡西各自為戰的愚蠢世家要好。
“估計很多人會失望,這次轉脈根本就沒什麼影響,或有一點異脈區別也會在公子道法天賦下彌補。”江子楠在西城門下回首,目光黏着在自家公子身上,她握緊袖中的法寶卷軸,知道芊芊姐姐最早成為真人,言傳身教下公子對青脈估計是諸脈中最熟悉,早就摸透繼續的奧秘了。
這時又聽張方彪問:“……下一步呢?”
“自是奪回郡西古戰場,這是來時就與大將軍約定,你這都忘了?”葉青有些奇怪,揮手示意開門。
“哦……”張方彪拍額,自己實在是被奪下郡城的事給繞糊塗了。
這時從巨大戰功和利益中冷靜下來,立刻回頭對騎兵進行整隊,接下來用到騎兵的地方還多着,主公説過是要圍殲。
西城門也已經被葉家嫡系控制住,弓兵營營正江鵬直接在場,這時並不理會城門官的緊張,一見主公手勢就動手開啓機關。
“陰兵的統帥已經覺察到城裏變故,正在撤退!”江晨在城頭上回首。
葉青並不意外,看了驚雨一眼,她會意地點點頭。
同時咯吱的聲音中,西城門漸漸打開,夕陽最後炫彩光明自一線空隙照進,徐徐擴大着,葉青當先策馬而出。
周鈴加鞭緊隨,曠野晚風吹拂過少女的髮絲,她側耳傾聽,旋即執劍在手急揮,指引向右,一泓清水劍光,在暮色中分外清晰。
下一個瞬間,赤色的鐵騎洪流奔湧出城,對着徐徐撤離陰兵大陣衝擊而去,一出城就分作兩股,一股緊隨葉青直衝本陣,一股隨周鈴向右翼包抄。
重重黑氣中十幾個道人霍然回首,驚訝於這小股騎兵的激進,尤其直衝而來的小股。
“都是道兵?”
有新來道人分辨了下這支騎軍,感覺沒有什麼印象,不由皺眉:“就算道兵也不過千餘人,這點數量是來尋死麼?”
他目光轉向城門口,才見得步弓兵主力出來,對騎兵的用意就似恍然:“原來是糾纏阻遏的死士!”
“死士?這是葉青的嫡系赤甲騎,下土同樣對應一支,看黑蓮教的張仙尊都被挫敗就知道了……”
白朗道人臉色難看,敗績過一次,目光慎重盯着最前面的那匹最高壯的黑龍馬,上面騎士冷漠的目光瞬間投過來,殺意毫不壓抑的釋放。
“是葉青親至!”一些道人驚呼,同樣吃過虧,這時急催:“快撤往古戰場!”
“這點兵,他只一個人……”
“就是引誘你們的!沒看見他身邊那個女人,她手裏握着一件仙家戰爭機器!一纏上就麻煩,主力緊跟後面呢!”
緊接着白朗道人的話,彷彿詛咒應驗一般,衝來的這小股騎兵上就升起五色靈光,當空擴張為炫彩光球,宛一顆五色的旭日,鎮壓下來。
黑旗變化少陰之勢,主陣中升起黑氣,直接被這旭日削去一層,但這次主陣者至少有十人,更有三萬陰兵源源不斷的陰氣源泉,立刻彌補上去。
白朗道人沒有出手,目光略過葉青,死死盯着出城的主力隊伍,在步卒、弓手之後,一輛輛大型牛車駛出來,黑色的蒙皮看不清裏面藏着什麼,但自己吃過一次大虧,還會中計?
“又是太陰法陣……這葉青的殺手鐧在後面,他自己衝陣只是幌子!”
幾個經歷過古魏戰場的道人分辨出來,豐富的戰爭經驗讓他們不會被算計第二次,甚至還能快速分析出新的變化:“看那邊繞側翼的五百騎兵,都有揹着小型皮囊,卻完全沒有靈力波動……這必是之前出現過的縮減版小葉火雷!”
“分一波陰兵斷後,再分一波阻遏!”白朗道人當機立斷,下達了壁虎斷尾求生的命令:“我們沿途每隔一段拋棄一批陰兵,只帶精鋭撤往六十里外的郡西古戰場,誘敵深入,以主場優勢抵抗!”
有道人贊同前前一個命令,卻質疑只帶精鋭:“敵人有快速清兵手段,又是平原地形,這方案會被一追到死……古戰場是有地利優勢,但留守的陰兵也不多了!”
“沒關係!這次不同上次……”白朗道人掃一眼眾人,手指北面:“別忘了,我們還有援兵,寶松道人的前鋒三萬陰騎就足以補充人數,質量上更是遠超步卒陰兵!”
話音一落,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天邊,夜幕降臨,陰兵身上氣息飛快增益兩分,幾和人族成年男子的力量相當,拉平了單兵差距,放大了數量優勢!
“看,天時也在我們這邊!”白朗道人仰天長笑:“天時地利人和俱在,還會輸給這葉青?”
眾道人心悦誠服,再無質疑接受了這誘敵深入的命令,一時間陰兵本陣甩下五千陰兵,鋪展開來攔截人族聯軍主力,剩餘兩萬五千加速西退。
漆黑的夜空下,無形的陰影自四面八方湧至,殺機暗伏起來。
…………
郡城西北九十里外,同樣的時間,太陽還差着一線尚未落山。
一萬州兵的大營早已豎立好,士兵們休息一個多時辰,正結束炊食,炊事兵自是負責洗刷忙碌,輪值的部隊在營牆上戒備,其餘將士則是抓緊時間睡覺,努力恢復白天急行軍消耗的體力……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隨軍參贊衞少陽安排了巡邏隊伍時,已經入夜。
“參贊大人,大帥喊你回去!”
“知道了。”
晚風微涼,但衞少陽修有粗淺道法,並不懼怕,這時回去主帳中,燈火通明下幾個核心的將軍都在裏面,又見主帥秦烈正對牆上掛着的軍情地圖查看,這時頭也不回的問:“都安排好了?”
“一切妥當。”衞少陽已經習慣主公這種風格,都是共處十多年的老人了,這時並不見外,直接憂慮着説:“只是擔憂一點草原情報方面,州里已經動員預防,但北境有南滄、煙洲、寧菏、萬田四郡,卻不知陰兵大軍的兵鋒指向何郡,會不會波及我們這面……”
“這是個麻煩……”秦烈皺眉,又舒緩開來:“但陰兵,實非我們此行的第一目標。”
幾人相識一眼,都有了點預感。
“你們可知我召集用意?”秦烈轉首,將一紙訊報遞給他們:“南滄郡府急報,葉青已水路入了郡城。”
衞少陽一驚:“怎麼奪的城?俞承恩呢?”
這兩問都問到了關鍵,秦烈頷首説:“急襲之際用葉火雷強行破城,但被守門官獻城,可見此人在南滄郡的軍力威勢……沒有動俞承恩,甚至名義上都是解繳應命支援的公文,可見此人的謀略和分寸……此可謂英雄兼得。”
“我看過葉青此人檔案,算是世家人物裏面的佼佼者……真論水平,英雄二字,我都還差了一線。”秦烈説着,見幾個親將神色不忿,笑起來:“輸了進士榜眼,這不丟臉……可惜觀其作為也是典型的世家子,會一點收買子民的手段,意味着難對付許多。”
“我秦烈恩怨分明,既蒙總督嚴大人的搭救之恩,就必要為他辦好這件事情……才可獲得更大的上升空間,你們要清楚,嚴大人在下土失敗後無緣封侯,只能擔這一任總督,而軍督張存時已有了要倒台的苗頭,所以時不待我……”
這看似豪雄的武將,一雙巨眼裏面閃動着靈慧光澤:“天命起運,事在人為,我本落得歧途,連累你們都貶落,生死在乎別人一念之間。”
“有時我想想,都後悔年輕時的莽撞,蹉跎數年,卻想清楚了許多事——天不絕人之路,有幸現在地處州軍第三人的位置,反比以前中央軍的幾百個婆婆壓在上面好過的多,機會在手就必須爭取……”
衞少陽精神一振,和幾個武將相視一眼,都是鄭重點頭,心中火熱。
“報——五十里外,發現三萬餘草原陰兵輕騎自東面入境!”有一個副將在外急聲喊着。
是我們這面,這真是壞運氣……秦烈目光一凝,揮手讓人進來,就問:“陰兵輕騎動向如何?”
“直接向南!似……是去郡西古戰場,請問將軍,我軍是否攔截?”副將連忙問着。
衞少陽急轉首,和秦烈相識一眼,緩緩搖首:“將軍不要攔……葉青就在那面,我們正好看看!”
秦烈默默思考片刻,點了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