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洲郡
夏初傍晚,風雨剛停一陣,煙洲郡官道上絡繹煙塵,兵甲盛囂,都打着南廉都督府的旗號。
“多少人?葉青來了沒有?”郡府中,俞帆五臟六腑都燃燒起來,眼睛血紅,他在地上踱着,問着。
“只有一千赤甲騎,皆道兵,主將黃忠,軍師諸葛亮,據聞葉青閉關修煉,又聞南面平河郡也是這樣遣將代行,兵力都不多。”
俞帆聽到卻沒有喜色,聯想起下土轉折局面,隱隱窒息感,臉色鐵青:“兵精將廣,坐鎮調度,這已不將我放在眼裏了麼?”
眾家臣相視一眼,不用直接面對葉青,有人就鬆了口氣:“主公,葉賊就算有些實力,這般託大,豈不聞驕兵必敗之理……”
“當過皇帝的人,你説這架子大不大?”有人酸溜溜説着,又趕緊止住了話,大蔡皇帝猶盛,豈能胡言。
這時遠處陣門開啓,一將奔馳至城下三里,隱隱只見一個普通中年人,遙遙張弓搭箭,“簌”射上來一封行文。
自有人立刻尋了射上,俞帆站在城上,風吹得袍角飄起,放眼而望,上千甲兵刺人眼目,綿綿延伸,給人一種兵臨城下的感覺。
俞帆望着,臉上肌肉顫了一下,隨即笑着:“故弄玄虛!”
説完就展開閲讀。
“……北魏血狼軍入寇,肆民實毒,爾部不能擋,為本州防範計,南廉都督特遣軍前來支援,接收各縣防禦……”
“荒謬!”俞帆臉色又青又白,估量了下,自己自州城只新得一千道兵,真人戰力總共只有數人,對拼起來不值。
對面的那個諸葛亮,似已經恢復到陰神層次,天色快晚了,正是任由陰神縱橫之時。
再三考慮,強自忍了下來,一擺手:“你們不必説了,這葉青向來善用詭計,這必是疑兵之計,我們萬不可上當。”
聽了這話,有人目光一跳,眼中閃出掩飾不住的喜悦,躬身説着:“主公英明,現在不是亂世,還屬太平世界,葉賊是很強,但還操之過急些,不等應侯名分下來,就想摘了吃?諒他也不敢公然攻城。”
“我們要是應對失措,給了這賊藉口,才是壞了大事。”
眾家臣應是:“此所言極是,這個頭,我們不能出……”
“這一千必是葉家歷來赤甲騎,就不信葉青在別郡攻勢也是道兵,必會引人心蠢動。”
“平河郡是太平湖水府勢力滲透,又和葉家經濟接觸多,估計容易投降……但餘郡可未必。”
“先閉城堅守,讓葉青逼起州里反彈,和朝廷軍一交手,就是機會……”
城外官道上,黃忠奔馳回去時聽見這些對話,暗自不屑,對陣旗下的幾個文袍真人笑着:“果是如諸位所料,攜以下土歸來大勢,一時無人能抗,看似危險其實卻安全。”
當首的諸葛亮神情從容,猶有餘暇打量手中的煙洲郡資料:“剛歸來時猶有餘威,但失去淵水,幾個月後這勢就會緩衝消失,會被蔡朝重新壓制,再拖延一下封侯,那時人心向背就不好説了。”
黃忠也沉靜下來,點首説:“事不如趕早,我速送諸位先生去控制各縣。”
帶出來的下土文官都配備術師作臨時屬官文員,受命接收各郡縣治權,聞言點首:“有勞將軍,務必三日內控制地方,架空此郡。”
“蔡朝拖延,我們就造成既成事實,呵,主公在地上也可算得一脈天命。”
“注意協防名義,給朝廷保留點臉面。”
“駕”喝聲中,馬蹄聲起,赤色騎兵自官道的分岔口奔馳開去,各向一方……
打過一遍天下的集團,就是這樣輕車熟路,咄咄逼人。
又過七日,同樣傍晚,南廉山不見了晚霞,這預示着晴朗多日後風雨將至,暴風眼的平靜即將打破。
後山崖壁上的洞天門户光華閃動,列隊出來千人,這是二萬老兵在洞天靈氣環境下恢復性修煉,又有一批資質最佳重回練氣層,一成軍就準備調出去擴張。
到校場聚兵時,這些老兵臉上只有從容自信,毫無畏懼遲疑,經歷過下土第三漢帝國崛起,蔡朝在應州不過八百萬,對他們的震懾效果差到極點。
“山雨欲來啊。”營正姚小虎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有些感慨説。
有同僚笑起來:“你這傢伙鼻子這麼靈?”
“哈,沒文化了吧?小姚説的要打仗……”
一片鬨笑聲,沒有人害怕接下來的戰事。
遠不止是他們,新生都督府從上到下都凝聚一股龍氣,必將讓應州為之震驚。
或之前的半個多月就是這樣判斷錯位,州里各方面反應才顯得笨拙可笑,眼睜睜看着葉青吞併了平河郡,又架空了煙洲郡,這其中過程,有輸誠,有陽奉陰違,但因頻臨南滄郡最能感受到都督府的實力輻射,巨大壓力下都無人不服。
同時,這樣順利的進程讓葉青的保守方案稍顯落後形勢,或可以考慮直接吞併全州。
都督府裏,羣臣匯聚到政事堂,正是討論修改方案,以決定新出來的這股力量要投注的方向。
紀才竹開場彙報軍情:“根據平河郡、煙洲郡反饋的軍情來看,暫時沒有出現強力反抗,不需要額外支持。”
“非常明顯,二萬老兵迴歸震懾非常強,敵人一時判斷不出恢復多少道兵實力,氣虛了。”
“州城的反應怪異,不全是氣虛……”
正討論間,術師施法後又退下,中間合拼一起的長桌上就顯出最新的應州軍情沙盤。
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矚目沙盤上敵我形勢變化,思忖着調度方案的順序。
沙盤上一片灰白的模擬水霧,透現下面應州草木葱翠,地形走勢北高南低,主要分成三塊經濟區——北三郡,東南三郡,西南三郡。
北境是北邙山脈相對窄小一段,有南滄、煙洲、蘭丘郡陸路交流往來,人口相對少而民風彪悍,過去經濟以山貨貿易為主,現在以葉家酒業的關聯產業為主,又產一定量的馬匹,自是要先控制在手裏。
就有人開口:“接下這支千人繞過煙洲郡,去佔據蘭丘郡,先把北方三郡握在手中,經濟連成一片,以便驅逐俞帆出境……並完成虎踞北方山地和高原,面朝南面平原的吞噬之象。”
這言深得眾人認可,又看南境的兩塊經濟區,長河水脈交通便捷,在應州南境內湧入波光浩淼的太平湖,這一段被分割為上游、下游兩塊經濟圈。
東南下游有平河、三水、金沙三郡,水網密佈而貿易繁榮,更多和靈州、瀟州、湘州的經濟圈往來——這一片風俗和應州別處也不太相同,更近瀟湘一帶習慣,自然地形和經濟意義上它們理應劃歸湘州更合適,但湘州已經很大,政治軍事安全上必須分割體量,恰好以這一塊肥地併入應州支持邊境防禦。
有趣的是這裏不太理會啓陽州府,既是經濟和文化上的落差,也是太平湖龍宮勢力在平河郡等地滲透已久,只要關鍵時候閉湖阻斷上游援兵,根本就是龍君給一雙女兒準備的嫁妝,葉青確定自己能很快將三郡拿在手裏。
西南上游則是萬田郡、寧菏郡和啓陽郡,啓陽郡也是州治啓陽城所在,這三郡地勢平坦而糧產豐富,是屯糧聚兵的好地方,州城的勢力根深蒂固,又背靠有長河水路的水師兵力和經濟支撐,是這幾個月裏的終極目標。
葉青只關注一下他們討論出來的大致攻略順序,覺得可以就不管細節了,更多還是重視大局和名義。
“過早崛起的不利也有些,朝廷還沒倒,我們得堅持以幫助防守北魏血狼軍入侵的理由……呵,這得感謝魏王和慕容正的貢獻。”
左右文武都是一片笑聲,血狼軍壽命短暫有去無回不説,除慕容正等一些將領之外都已經砍殺在下土,屍骨無存,主公這分明欺負嚴慎元最後沒敢進下土,睜着眼睛説瞎話。
“嚴老吏無膽,不敢在這方面反駁我們的大義。”
曹操點首説着,他可謂是對嚴慎元最瞭解的人,目光閃動一絲冰冷:“在內郡沒法藉口北魏,就以幫助清除外域流竄真人的名義,借水路出兵助攻之事在此前已經做過幾次,現在就是收穫果實,徹底佔據全州要點樞紐,而後架空州城,徐徐圖謀這所謂總督。”
這手段十分嫺熟老到,果真不愧是架空大師。
葉青掃一眼眾人,見都無反對,就定下來:“就如諸卿所言,先蘭丘郡,而後平河、三水、金沙三郡,最後圖謀州城一帶。”
“是,主公。”
接下來細節修正方案,葉青就讓羣臣安排,自己退席,漫步回山。
夕陽餘光褪去,銀月懸掛山頭,夜色靜謐。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記憶和情懷,不由和這夏夜月光一樣,慢慢浮現在心。
驚雨和恨雲二位龍女留在下土修煉,她們擔心自家夫君安全,將金玉閣放在山河社稷圖裏帶上,重新放置在後山頂上的陣眼。
這些時日過去,金玉閣逐漸和新生的南廉洞天磨合,五彩凝聚如霧,晶瑩朦朧,籠罩着樓閣不見形影,龍君結合逆五行靈池製作的仙寶上限遠不止此,侷限於靈脈支持度,現在正由南廉福地到洞天的晉升突變,往深層發掘出威力。
葉青腳步沉穩踏上白玉台階,護閣法陣生成的五彩霧氣就自然分開,容他一步跨到閣樓底部的靈池秘境,這是主人的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