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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應對

    帝都·皇宮

    皇帝在靜心居接見了譽王,譽王踏步而來,這時太子已廢,卻沒有和歷史上一樣賜死,但別的兄弟都是郡王,自己已加封到譽王,事實上已經是太子。

    每想起這份榮耀,譽王就隱隱有些心悸,昨天接到消息,一晚上沒有睡着,自己能奪嫡,實是葉青當年之策。

    楚高也算難得謀士,但葉青早多年就説的透徹,並且仔細想想,裏面深不可測,自比楚高更高一層。

    再想到現在此人事實上已經奪取一州,心裏就一陣陣寒意,也不語言,只是入內,突覺一涼,抬頭看時,疏疏落落的雨點灑落下來。

    當下就要避雨,遠遠見得太監總管戴樸飛奔而來,手裏拿油衣,喘吁吁説着:“奴才見過王爺,剛才奴才見着天陰,心裏就想着別淋着王爺了,幸是趕了上來了。”

    譽王一笑,太監總管親自送油衣,這除了太子還能有誰?披上了油衣,問:“父皇心情還好罷?”

    戴樸忙賠笑:“陛下在靜心居,看上去心情還好,別的,奴才也不曉得。”

    説話間雨大了,打得樹葉一片響,譽王知道這是太監能説的極限,當下就不多問,過了二道門,遠遠看見一大片碧鬱茂林修竹,府門口早見數十侍衞站在石前,一個個淋得全濕,卻無人動彈。

    又一個太監總管接譽王上階,請安,口中説:“陛下在書房等着您!”

    譽王略一點頭,腳步從容而入,沿途太監都躬身,一聲不聞,入得了裏面,暗透一口氣,伏身一拜:“兒臣見過父皇。”

    “起來罷!”上面落下話來,譽王站起,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戴着一頂木冠,花白頭髮在裏面梳理得一絲不亂,已顯出了老相——誰能想到,就是他人數十年乾綱獨斷,掌控朝政,臨得又廢了太子。

    這位皇帝顯得有點沉鬱,隨口問了問譽王主持六部的情形,又足有片刻沒有説話,只是慢慢踱着,良久,嘆了一口氣坐了:“用人行政,朕幾次觀察,對你是很放心……”

    説到這裏又頓住,似在斟酌,還是直接問:“你——聽説過應州的事了?”

    “父皇,兒臣聽説了。”譽王略直了直身子,不假思考就説着:“兒臣聽了,實在是觸目驚心。”

    “葉青此子,是父皇取的榜眼,受父皇大恩,不想這樣懷有禍心!”説着,又將江夏和自己交往的情形説了,當然避開了判斷父皇臨去昏庸,殺得太子後快的“明君”心理。

    皇帝聽得專注,一句話沒插,只目光炯炯看着遠處,許久才説着:“這些,朕知道,我昨夜還專門把他進士文章,柵籠論看了看,的確有些可取之處……”

    譽王又頓首,説着:“兒臣當年不識此人真面目,與之相交,有縱容之罪,還請父皇治罪。”

    “朕治你什麼罪?”皇帝一笑,説:“當年是朕取了他當榜眼,你們與之結識,人之常情。”

    “不過現在,你對此有無章程?”

    譽王見此,跪前一步説着:“兒臣昨天夜裏,也細想了,洞天陽化,關係大局,封侯既已許諾,不可不授。”

    “但是,現在卻不能授,免得此人坐大,拖延一年半載,各州都有英豪出世,再統一授爵就是。”

    “人多了,這侯爵也不出奇了。”

    這話一説,皇帝沉思半晌,淡淡説着:“你説的似是有理,就按照這樣先辦理下去罷。”

    譽王應了是,見皇帝無話,退了出去,一出去,譽王臉上立時沒了笑容,天威不測,皇帝要自己説這話,又有什麼深意呢?

    大蔡平景十四年夏季,就這樣平靜過去,平靜到詭異。

    密諜司自各州蒐集報紙上來看,因外域的干涉破壞,各個內州、邊州和藩國都在下土流連,進度不一。

    糟糕的情況肯定是有,但天庭沒有通報,只有朝廷小道消息説,隨着半年過去,已有了十幾個州國進度很快,初步凝聚龍氣,映射到封土,在玉京太廟的那塊元初母土上顯出十三個星點……

    大爭之世,血火熔爐鍛煉出來英傑很可觀,這是天庭急需一批新生力量,但各州國與外域大戰破壞嚴重,這些下土還在恢復元氣中,或再過三五十年——折算地上一年,這批洞天會初步陽化浮現。

    無論如何,應州作一個實力普通水準邊州,這次提前第一個陽化還是很引人矚目,可惜民間都泛泛而論,真正深刻關注葉青崛起的對手還在下土,讓葉青感覺到一種霸佔舞台無人反對的寂寞……這是開玩笑,葉青恨不得霸佔久一點,如果沒有外域威脅的話。

    但現在外域久久沒有動靜,天庭始終沉默,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下,葉青不由想念那些可以分擔壓力的傢伙了。

    在朝廷還爭論首個封侯方案時,地上首個五年計劃初步展開,一切在水面下按部就班進行——應州農田水利灌溉的基礎很好,太平湖水府體系強大,無需和新漢一樣積累農業基礎,工業上又已具備南廉山這處中心城,因此計劃稍有跨進,火靈蒸汽機、礦井、高爐、鐵路直接就開始小幅度擴張。

    但在規模還不大的情形下,雖有着不少人重視這些“小玩意”真正作用,但大部分只當做葉都督窮兵黷武的軍備準備。

    直到八月中秋的下午。

    血紅夕陽斜掛天邊,南淤河畔的工坊區籠罩在淨化後的煙霧中,悠長鐘聲激盪了河面水波,工人今天結束日班後,不再等待與夜班工友交接,而是關閉機器,三三兩兩離開工坊區。

    佔地十餘里的這片一直晝夜不息,難得停下機器轟鳴,逐漸恢復寧靜,翠蔭道路上的工人手裏都拿着一小盒圓餅,陽光照着他們的臉頰,神情疲憊中稍有歡喜,卻議論紛紛。

    “聽總管事説給咱們放一天假,還有發的這個月餅,都是下土帶來的節日?”

    “不太清楚官人的事,唔,這月餅味道不賴。”

    人羣中有個年輕的執事笑了笑:“節日哪有連放三天?這次主要是更換新機器才順便放假……”

    有人的眼睛就亮起來:“對了,執事你説過舊機器可以折價處理,咱能不能合夥買下來?”

    “主公允許私營,就知道你們會打這個主意……但這批舊機器怕是不行,得送到隔壁煙洲郡,靈石礦區得建立分廠,就不知道沒有水路怎麼運輸過去。”執事摸着下巴,也有些納罕,龍宮水路到本郡郡城為止,上萬斤重的大機器怎麼運?

    説話間轉出了工坊區,地面傳來一陣震盪,轟隆隆的響動中,一列鋼鐵巨物滑行陣子,緩緩停在工坊區南面。

    這是……蒸汽機車?

    眾人相視一眼都明白過來,快步回家——本家勢力蒸蒸日上,連帶着他們加班加點,錢是多賺卻難得有個休假,自要好好珍惜。

    而車站上,術師開始施展法術輔助裝卸機器,葉青引着一眾盟友家君視察,對他們解釋:“現在鋼產量有限,第一條鐵路主幹道只能貫通西北面礦區,以形成循環。”

    “蘭丘郡的丘陵地帶多產鐵,各礦井已經初步擴建,也是鐵路的末端,中途經過的煙洲郡以盛產煙靈石為名,上等煙靈石品質純粹,呈各種單一顏色的雲煙,這在修士界很受歡迎……但優質礦脈都在廣元門手裏,現在還不方便出手爭奪。”

    “剩餘礦脈都是異氣混合的彩石,以及大量雜質的灰石,這些在修士界最低品靈石,對修煉無益,現在都是有價值的工業原料,我們已經大量收購屯積,仙道用不着這個,我們可以利用起來。”

    這樣牛?

    各家君聽着這番話,有些人狐疑,有些人不屑,有些人若有所思……

    葉青看在眼裏,他其實是故意説的誇張,其實是真話,所以這樣説,就是雖反應有些遲鈍,但是實際上許多人注意着,隱瞞也是隱瞞不了多少時間,現在説也無礙。

    最後只輕點一下:“當這只是遠景,路還長着,現在第一條鐵路必須是以連接礦區為主,將採礦用的火靈蒸汽機和作業機器運輸過去,擴大礦井產量,再將增長的靈石和鐵礦運輸回來,鐵路形成動脈血管,南廉山就如心臟,如此形成初步循環,以後鋼量產鐵還會進一步提高……各家有意入股,可以去和後面紀先生報名。”

    要錢才是實話吧?

    很多家君恍然大悟,自覺明白了葉青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要眾人交保護費,頓時估摸着按家格和關係遠近該交多少。

    只有一級聯盟的少數核心家族不這麼看,何茂長期經營平河郡酒業,自覺給葉青做託:“我願出三千兩銀子!”

    “我家能出五千兩!”林賢估摸不準這鐵路對聯合紡織業有何益處,卻不願弱了林家郡望的聲威,眼望葉青透着討好意思。

    葉青笑了笑,不置一詞,到如今已經不在意這點錢,要的是捆綁所有人利益,以培養新興階層。

    “十萬兩。”郡丞陸明平淡説,跨州的豪門老陸家一出手,就直接砸得場面一靜。

    這麼流動資金一下拿出可不容易,莫非真的有利可圖……許多家君遲疑起來,不由將心中預備的“保護費”額度往上提了一兩個數量級。

    一時間喊價紛紛,三五千兩幾乎是底線,跟在後面做筆錄的紀才竹臉上笑開了花,只説着:“不要爭不要爭,都有機會,都有機會……出資額將會計入分級考核。”

    這話音一落,場面更激烈,有些對火車這新事物遲疑不決,農業生產體系下對遠程大宗貿易需求不那麼強烈。

    各種面孔,各種人心,一時間百態紛呈,讓葉青看得頗覺有趣,只微笑着告辭:“諸位容我先行告退,今天對於下土諸臣是特殊節日,我得去送他們回洞天聯繫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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