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計而定,廳內氣氛就反而鬆了些,葉青看着遠處沉沉幽幽天色,一手扶着扶手,微笑着看看眾臣,説:“現在可以看到各外州都爆發大戰,敵軍兵俑肆掠四方。”
“敵艦有的獲取了資源修復了動力,轉移了位置,目前周圍九州,粗略統計轉移有二分之一,有的選擇武器系統後被困住,直接摧毀還沒幾個——但這種失去兵俑收集資源後已無力修復,困住直到消磨摧毀很是可能。”
“前提是當地總督或諸侯用心攻擊,但這往往意味戰力損失,對各郡控制力的削弱。”
“要注意的是幾艘弘武艦聯合的兵俑大軍,這種情況必嚴格按照破兵俑三策,打擊首腦而予以分割包圍,決不能給其拖延成長時間。”
“還有少數真君艦,很可能仗着巔峯的防禦力就地紮根,不斷修復和生產,相當於精鋭深入敵後,就糧於敵——很不幸,目前來看湘北三郡中就有一郡的敵艦出現這特徵,因靠近探子都死光了,目前還不確定是否真君艦……但這艘我們最好先避開。”
葉青這樣説這是出於實際,因他還沒找到如何攻入真君艦的漏洞,這種中等仙門的主力戰艦或旗艦不受黑蓮宗權限徵調……
而危險的是,紮根後的母艦形態生產恢復能力極強,就算同階力量很難一擊剿滅。
星君艦半個月就能恢復,真君艦需要兩個月,弘武艦需要三個月,就真君艦的恢復力來説一旦讓它們挺過最初兩個月,就成釘子户了。
“鑑於防患未然,不能放任敵艦蒐集資源,必須全力圍剿兵俑,在攻擊距離外進行包圍封鎖……這單靠我們幾萬遠征兵力是不足,就要整合當地郡府兵和世家力量。”
“為此,我建議諸位臣可以考慮和當地大族通婚聯姻……”葉青半開玩笑的説着:“這裏有着許多年輕人,都有着一官半職,想必會受本地的歡迎。”
“下土出身眾卿,心意或別有所屬,我不會強迫你們娶正妻,但納妾總歸無妨,洞天完整出世,還有幾年,這不單是解決這幾年個人問題,而且生下來都是族嗣麼——我希望漢昌鎮,不是空空的上百人,而是熱鬧的數千人!”
這最後一句很有魔力,諸葛亮這個坐擁家眷外,餘下的許多漢臣都是心動,相視而看。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漢人總是重視父系,母系是誰就無所謂了。
“所以出這個主意,是因各州事態發展地比我們先前兵棋推演中更嚴峻,或説是更激烈……不過我認為激烈未必就是壞事。”
葉青這麼判斷不是沒有根據,與表目道人一役分析出的外域戰略來看,因仙艦本體防禦力高,又放出兵俑當靶子吸引火力,很大一批仙艦都能安全度過前三個月,所以這會是糾纏試探期。
但現在破兵俑三策全面擴散開去,加上葉青和魏王一前一後攻滅了轄區內敵艦,各自降下天功賞賜,頓時引得整個長河下游北地總督和諸侯心動,甚至遠方更廣闊地域的諸侯也開始發力圍剿兵俑,試圖擊毀轄區內的敵艦。
或者至少孤立敵艦,讓它不能輕鬆獲取資源,扎不下根來,至於趕跑後仙艦往哪裏去,就不幹自己的事了,看誰最倒黴。
所以現在這種激烈不一定就是壞事,就和感冒病毒入侵時人體温度升高,免疫系統全力運作來消滅病毒一樣,都是付出短期代價來獲得長期安全,前提是局部温度在安全範圍內。
要是發高燒,就得上面潑水降温,派仙人下來支援,否則挺不過去讓敵人攻破了陽化洞天,一州糜爛,就不必講短期長期了。
見着眾人答應,葉青才滿意一笑:“正事,附帶的事,都説完了,眾卿且下去罷,孤還得見見這沂水郡使者。”
葉青偏廳再度見過沂水郡密使褚科甲,答應出兵讓他退下去,孫權笑提起剛才的事情:“對了,主公,此人向我推薦其妹,我已試允之……”
説着細細説了妹妹的事情,畢竟他作為主公的妻舅,外戚身份有點顧忌,婚姻方面報備主君是正常。
“天生貴骨,待嫁的郡王妃?不錯嘛……”
孫權心中狐疑,立刻改口:“估計吹噓,不是尋常村婦,我就勉強收下做妾,繁衍人口要緊。”
以為我要搶麼……這小子!
葉青一陣無語,點首説:“幸苦仲謀你了!”
正巧過來的諸葛亮望着,失笑:“主公先前勸説對湘州土族聯姻的策略很對,我們這一代人少,必須如此,不能挑挑揀揀,路還遠着,仲謀你還年輕,要多多努力啊!”
“為什麼是我,你就不説你自己?”孫權鬱悶。
諸葛亮揮扇一笑,十足灑脱風流:“我有夫人月英啊,她不允許我納……咳,按照主公的話説,我是專情的好男人。”
孫權斜眼看這人:“嘖嘖,好男人……”
葉青失笑,漢人以一妻多妾、多子多福為傳統,很少有人細究過原因,只當做是封建男權遺留,卻忘記任何制度文化都有其適應期的特殊貢獻,這一傳統策略對華夏的殖民擴張產生核心作用。
殖民必須面對血脈衝突和文化融合問題,每一個地方都已有了土著生存,於是對一片陌生地域軍事征服後必須建立國人(本族人)——野人(土著人)體系,收野人的女性為妻,只承認所生子嗣為本族人而非外族人,並且輔以文化征服。
夏雖大禹之後嗣,因治水成功的遺德成為共主,實際還是建立盟主武力霸權上的鬆散的異族方國聯盟,以朝貢體系作壓服標誌,核心統治區在陝西山西一帶,等商人一來就趕跑夏王佔據了地盤,文化都散落不存,血脈被犬戎異族倒過來同化。
商就吸取夏人教訓,開始崇鬼神,出文字,養文化,記歷史,這一套形成文化渲染力,逐漸影響廣大,不再單純依靠武力壓服異族,而是一套建立在武力霸權上的意識形態侵略,成功把異族方國就演變成諸侯。
周人也是這種諸侯,真正意義上的華夏諸侯體系開始建立。中晚期勢力擴張到整個中原,紂王隕落,但取代商朝的周人為它的文化而驚歎欽服,全面學習繼承和發揚。
周人又吸取商人教訓,在繼承商人的諸侯體系,開始鑄鼎器作為傳國標誌來分封本族子弟,自中原殖民擴張到天下,八百年過程中維持擴張的最關鍵就是通過異族通婚和文化融合,這其實是對天下範圍貼華夷標籤的行為,就面臨一個問題——以父系還是母系為紐帶。
早期生存都是非常現實,因男人播種速度和女子生孩子速度的生理差異,前者更能保證本族標籤幾何數量級膨脹,葉青在下土仔細研究《詩經》發現,其中除了歌頌國人(本族)的善戰、能保護子民(土著人)不受外敵侵害,就是歌頌鄉間少女(土著人)對公子(本族人)的欽慕,描述公子的各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再其次就是歌頌歸嫁的貴女(本族女子)的血脈珍貴和身姿美好,保存本族女子的珍貴資源不對異族流失,這就構成《詩經》最早期的官方面目,就連刪改詩經的孔子本身也是鄉間少女與國人小官吏桑林野合,明明白白記錄在歷史中,可見微妙。
在《山海經》代表的先秦九州地理大發現時期,以父系血統共祖成核心紐帶、華夷之辨的政治標誌、整個集團相互識別敵我默契對外擴張的標誌。
這在後來西方文明大航海的地理大發現時期同樣體現,歸屬老歐洲出身的全都是文明人,餘都是野蠻人,同樣通過血脈紐帶和文化融合來完成。
有這樣先例,葉青清楚怎麼樣擴張漢侯的政治基礎,也很清楚漢臣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這一批是漢風英傑,他們或對自己這漢侯忠心度不同,對族羣的傳承非常固執,因和個體一樣,民族的性格都是在成長經驗中積累成型,有周秦漢三代對外殖民擴張,一千八百年,朝代更替三次而本質不改,這父系血統擴張體系和異族力量的一次次對撞,證明道路的正確性,就連秦漢遷徙邊疆的罪犯囚徒也都有深入骨髓的侵略性。
漢以強亡,不是亡在孱弱異族手上,一種巔峯力量只有被另一種更強力量所擊敗,擴張力量在撞擊到東方太平洋、南方瘴氣熱帶雨林、西藏世界屋脊、北方西伯利亞冰原這四大自然絕境力量,農業時的人道力量就只有粉身碎骨……
在遭遇漢末大崩盤前,這些漢臣曾在華麗絕唱中扮演不同角色,相互為敵,但絕對不信後代會孱弱到被異族欺負的程度。
葉青不關心他們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是否正確合理,無意糾正他們試圖播種天下的野心,因這裏恰好是兩域大劫之下的最大亂世,大爭之世恰是漢制最如魚得水的局面——此時不由暗自慶幸,自己寫的書是漢末三國背景,如是漢以後任何朝代,再強悍只適合當時環境,而不適合這個大爭之世。
或有一天會停步甚至倒退墜落,絕不是今天。
葉青定了定神,笑着:“孔明,你來的正好,我有一道命令,可使漢人都知,卻不可明頒天下。”
“每個漢人,都應該娶,有義務娶得多妾,繁衍家族,多子多孫,且以漢文教導之,為族造福——孤不吝賞賜。”
也許後世審視,這種行為會受人質疑,指責種族主義或狹窄封建思想,但葉青卻是不屑。
“純以血論之,過於狹窄。”
“以文化論之,都是空中樓閣,就算有成,也換了種,割了草,那漢文化就算存在,與之何加?”
“以血為樞,以文為心,才是漢侯,至漢王,再至漢帝之路。”
“洞天或有數萬人,二十年內變成二十萬,百年內千萬,難乎?”
“綜觀歷史,成吉思漢和朱元璋一人,二百年就可繁衍五百萬,這事並不是很難。”
這就是亂世中葉青對他們寄予的希望,也是對女媧道路默認為道友的原因,因不論千年以後如何演變,至少自己在地上行走這三百年,足以幫助自己夯實一個種族根基,去完成那一個不可思議的目標。
芊芊本是女人,但説到卻支持,昨晚和他説過一句話很對,這個世界裏沒有戰略威懾武力的庇護,族羣是走不了多遠。
同樣,沒有族羣的支持,在這個世界,一個道人,或也是一樣。
葉青忘不了她當時的目光,直直讓人心疼,或她在某些遠古而模糊的記憶中,曾遇到相似而失敗遭遇。
時光無法逆溯,她不希望這在夫君身上重演。
那就,天下布種罷!